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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小海蒂很想家

奶奶住在这里的时候,似乎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天下午,当克拉拉躺下午睡、罗得迈尔大概也想休息的时候,周围都没了动静,这时候,奶奶常要在孙女旁边坐一会儿。不过,一般等到过了五分钟,克拉拉已经睡着之后,她就又站起来,把小海蒂叫到自己屋里,和她聊聊天,也安排她做点事,或者两个人一起玩些什么。

奶奶会拿来一个可爱的小玩具布娃娃,教海蒂怎么给娃娃做漂亮的衣服和围裙。就这样小海蒂渐渐地学会了针线活,并且给娃娃们也做了很多非常漂亮的衣服和斗篷。当然,这也要靠奶奶才行,因为她总是给她拿一些五颜六色的碎布头,让她试着来做。

现在,小海蒂已经学会了读书,她就反复地给奶奶读书中的故事。最重要的是,她对所有的故事都产生了兴趣。她感觉越读越有意思,读书成了她最大的乐趣。每当小海蒂读书的时候,她就会和故事里的主人公一起,经历他们遇到的事情,所以她就总觉得那些人好像就在她身边,每次和他们在一起,她才会忘却心中的烦恼。

即使是这样,奶奶也能发现,小海蒂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那种活泼的光彩了。现在她的乐趣似乎渐渐淡下去,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

这是奶奶在富兰克托的最后一周。

有一天,赛斯曼夫人让仆人把海蒂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那时候,克拉拉已经午睡,小海蒂就抱着一本大书走进来,奶奶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等到她把书放到一旁,然后奶奶才说:“来,坐到这儿来吧,海蒂,我想,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闷闷不乐吗?是不是现在你还在为那件事痛苦呢?”

“嗯。我很难过。”海蒂点点头。

“那么,你跟上帝说过了吗?”奶奶问。

“嗯。我说了。可是没用。”

“那么,你每天都向上帝祈祷过,祈祷一切都会好起来,并且期待上帝赐给你快乐了吗?”

“不,我不想了。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祈祷了。”海蒂摇了摇头。

“啊,海蒂,你怎么会这么说?怎么了?你为什么不祈祷了呢?”

“因为我觉得,祈祷也没有用呀。上帝压根就不会听我说的,结果一定是那样的!”海蒂有些激动地往下说,“我想,每天晚上富兰克托那么多人都在祈祷,上帝怎么能全都听到呢?他肯定一点都没听见我的请求。”

“怎么会呢?你怎么会知道他没听见呢?海蒂。”奶奶耐心地看着她。

“每天都在祈祷同一个愿望,已经好几个礼拜了,可是上帝一点也没有帮我实现。”

“别这么说,一切不会那么顺利的,海蒂!你不应该这么想!你要知道,上帝就像是我们大家的父亲,他很清楚,什么对我们有好处,什么是无用的。即使在我们还不知道的时候,他也是知道的。如果是请求对我们没有好处的事,他也不会帮我们实现的。请你记住,只要你一直真心地祈祷,无论何时何地,都保证不从上帝的身边逃跑,不失去你对上帝的信赖,他马上就会答应你的请求,降福给你更加幸运的事。所以,如果你的祈祷没有用的话,那只能说明,你祈祷的是对你现在没有好处的事。要知道,上帝会把你的愿望听得清清楚楚。当然,他也能同时听见所有人的话,并且也都会一个个地过目。所以他才能成为万能的上帝,成为和你和我都完全不一样的人。他肯定早就知道什么是对海蒂有好处的事儿,所以才会这么想:‘嗯,我等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帮助实现小海蒂的愿望。不过,那要等到能给她真正带来幸福的时候。只有愿望才可以使小海蒂真正高兴起来,到那个时候才行的。要是现在马上就给她实现,她以后一定会后悔,认为要是那时候上帝不帮助我变成这样的,那该多么的好,她就会哭着说:要是上帝不听她的请求就好了,因为事情一点都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好。海蒂,你要相信,现在上帝正从天上看着你,他想要知道,小海蒂到底是不是即使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也还是信赖我,每天望着天上向我祈祷。’如果你一点也不相信他,逃开了,也不再祈祷,把上帝忘在脑后,那就会真的没有人理会你。因为你要知道,如果一个人这么做了,上帝在众人的祈祷里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就会忘记他,再也不理会他,也不给他机会了。那这个人以后碰到什么不幸,痛苦地叹息说‘为什么没有人帮助我’的时候,就谁也不会同情他。大家都会这么说:‘本来上帝是可以帮助你的!可是你不要,难道不是你自己要从上帝身边逃出来的吗?’哦,海蒂,难道你想变成这样吗?我想,你是不会的。你还是想立刻回到上帝那儿对吗?那么,你要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只要你想回到上帝身边,并且相信他会让你的一切都好起来,那样的话,你会重新获得快乐的!”

小海蒂认真地看着奶奶那张慈祥的脸,并且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的这番意味深长的话。在这个过程中,奶奶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印刻到她心里,海蒂非常相信奶奶,她觉得奶奶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哦,那我现在就要过去,马上去向上帝道歉。我再也不会忘记上帝了。”

“这就对了,你能马上想到这些,那就好,海蒂。我想对你说,你要相信,每次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上帝一定会帮助你的,放心吧。”奶奶像是放下了一件心头上的石头那样,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并这样鼓励她说。于是,小海蒂立刻跑回房间,脸上露出后悔的表情,双手合起来,认真地向上帝祈祷,请求他宽恕并保佑自己,不要忘记自己……

奶奶离开的日子就要到了。这是让克拉拉和小海蒂非常难过的一天。为此,奶奶特意想办法逗她们高兴,让她们觉得这不是一个难过的日子,而是像一个节日,这样的气氛一直维持到奶奶坐着马车离开为止。可惜当奶奶离去之后,就像是把一切都带走了一样,屋子里立刻显得空荡荡的。

这一天晚餐后,克拉拉和小海蒂呆呆地坐在一起,也不说话,直到很晚,她们俩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第二天,当老师上完课,又到了两个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小海蒂捧着一本书,走到克拉拉房间里说:“要不,我今后给你读这本书,好不好?克拉拉。”

这对克拉拉来说,当然求之不得。于是海蒂热心地读起来。可没过多长时间,当她读到老奶奶快要死去的一段时,海蒂突然停下来不读了,好半天才大喊一声:“天哪,奶奶死了!”说完,然后悲痛万分地哭起来。现在,不论读什么书,海蒂都觉得那上面的故事都是真实发生的,所以在她的心里,只以为是阿鲁姆的奶奶死去了,那是多么悲痛的事情啊。海蒂哭得越来越厉害:“奶奶死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不能给她面包了啊!”

克拉拉看海蒂这个样子,也替她难过,但她还是不停地跟她解释:这个故事里的奶奶不是阿鲁姆的奶奶,而是故事里的另一个奶奶。即便是明白过来,海蒂的心情仍是难以平静下来,而且越哭越伤心。其实她心里想的问题很多,她在想,现在自己离开得这么远,在这一段时间里,奶奶也许会去世,还有爷爷也会老死。如果那样的话,好多好多年以后,她再回到阿鲁姆时,那时候谁都不在了,阿鲁姆到处空空荡荡的,自己也孤孤单单,不是再也见不到自己喜欢的那些人了吗?这些想法就像是潮水一样,不断地涌上海蒂的心头,让她实在无法停止忧伤。

这时,罗得迈尔走进了屋子,看到了小海蒂哭泣和克拉拉努力安慰她的情景。看着孩子还在照样哭个不停,罗得迈尔终于忍无可忍,她走上去严厉地对海蒂说:“阿尔菲特,你要注意!你已经为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哭得够多的了!我可跟你说好了,要是你以后读了故事书再掉眼泪,只要让我看到再有一回,我就会没收你的书,再也不还给你了!”

这句话刚说完,立刻起了作用。海蒂吓得不轻,她脸色灰白,嘴唇发抖。要知道,这本书对她来说,那可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的。她赶紧擦去眼泪,强忍住抽泣,竭力不让罗得迈尔听见哭声。这个办法实在很有效,以后读什么书海蒂都不再哭了。她会常常逼着自己忍住,千万别发出声音,每当那个时候,克拉拉就会惊恐地问:“海蒂,你怎么这么皱着眉头?”尽管这样,海蒂还是一直坚持着,毕竟她没有发出声音,所以没被罗得迈尔发现。

就这样,每当海蒂钻心地难过时,就会拼命地忍住,过一会儿心里就会又好过起来了,时间久了,她就一直再也没哭过。可是,新的问题却又出来了,小海蒂渐渐没有了食欲,变得干瘦干瘦,脸色也不好。海蒂每次吃饭的时候,无论多么好吃的东西她都推到一边,什么也吃不下。杰巴斯每次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就看不下去,他把盘子递给她时,总是要小声地鼓励她说:“拿着吧,小姐,好吃极了,你要是就吃这么点可不行,吃一勺,对,来,再来满满一勺!”

在平时很多方面,很多事情上,杰巴斯也像父亲一样,诚心诚意地想要给海蒂一些忠告,可是这些都没有用。小海蒂几乎什么都不想吃,而且等到晚上她一上床,眼前就立刻会浮现出阿鲁姆的一切来。海蒂太想家了,想从前生活的地方,她只有把头藏到被子里偷偷地哭泣。这样,就谁也听不到她的哭声了。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对海蒂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这里既没有冬天也没有夏天。每次她从赛斯曼家的窗口望出去,外面的那些高墙和房子总是一个样,严肃,古板,毫无生机。而且每次想要外出,也只能是在克拉拉身体和精神特别好的时候,不过是坐着马车兜兜风而已,连跑出去都很难。即便如此,也只是极短的一小会儿。

罗得迈尔说,时间不能太长,因为那样的话,怕克拉拉的身体会受不了。就这样,每次外出,马车几乎从来没有到过高墙和石板路以外的地方,总是到了那附近就折回头,跑上宽阔漂亮的马路。在那儿,到处都是无数的房子和人,可是看不见一点花儿、草儿,还有枞树丛和大山。小海蒂非常渴望能够看到从前熟悉的景色。她太想念从前的一切,而这种心情一天比一天强烈,只要一读到相关的文字,她的记忆就会被唤醒。海蒂这时就不得不拼命地忍住心里的痛苦。

就这样秋天过去了,等到送走冬天,又到了太阳照得对面房子的白墙白晃晃的季节了。于是,小海蒂想起来,阿鲁姆的山上一定又有花草,又有火红的太阳,她知道贝塔又该带着山羊上山去,山上金色的西丝花儿会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而且到了傍晚,周围的群山又会变得像火一样红,整个世界又会五彩缤纷,美丽无比。

可是,现在的海蒂却只能坐在屋子的一角,用两只手蒙住眼睛,她实在不愿意去看对面墙上的阳光,那里没有她想要看到的一切,她宁愿忘记,宁愿什么都不想。她只有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在内心里跟盼着回到故乡的热切心情作激烈的斗争。这时候,仆人在门外告诉她,说克拉拉小姐要来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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