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听陆冲说了大约十几二十分钟,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他那辆白色的雪佛兰SUV上听他说心事一样。
这一刻我们两人之间的隔阂好像又全部消失了,我突然间能够理解陆冲为什么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
陆冲的父亲只是想着家族,没有想过陆冲自己。在这样的压力下,陆冲索性就彻底将自己给放开,用自己的疯狂行为,来进行股权合并,哪怕这种行为并不是合法的,哪怕这种资产膨胀只会让陆家昙花一现,然后走向灭亡。
这就是陆冲报复陆家的方式,先给他们想要的,然后再亲手毁灭掉。
将一切都说出来之后,陆冲整个人都要轻松很多。
他看了一眼窗外,砖瓦厂的外面已经停满了警车,徐庆还有林轶还在下面的空地站着,只不过他们不再是孤单的两个人,周围还有武警和特警。
我也看了眼下面,又将目光重新投到陆冲的身上,“陆冲,投降吧,至少你不用死。”
陆冲没有回答我,而是盯着下面出神了好一会儿,嘴唇才动了动。
“我爸不是身体不好,而是死了,我杀的。”
我心头一震,震惊地看着陆冲说不出话来。
“还有我后妈,我也送她上路了。这个女人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虽然后来尝试过和她肉相处,但果然还是不行。”
“陆冲……”
陆冲像是根本就看不见我这个人,一边说一边弄着手上的手枪。
“还有汤承祖,也是我设计杀的。还记得汤家的老七吗?他的女儿是汤承祖弄死的,我就给了汤家老七一颗定心丸。我和他说,他的妻子我会帮他照顾,让他放心的去报仇。”
我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现在的陆冲,与其说是在坦白自己的罪行,不如是在一点一点的磨掉自己生存下去的欲望。
我心疼的看着陆冲,想要走过去抱抱他,谁知道这个时候陆冲恰好抬起头。
他对着我笑了。
这个笑容很纯净,就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个笑容一模一样。
“陈繁,那个害死你师父的厂长,还有骗你的女人,我也杀了。这是我觉得最值得的事情。”
我的心一突,一种不好的预感从我的心中升起。
“不要!”
就在我刚刚喊出来的时候,陆冲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冷着脸举起手枪对准我。
砰!
窗户玻璃的碎片像雪花一样好看,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看的雪花。
我在晕倒之前,脑子里全是陆冲那个纯净无暇的笑容,还有第一次见面时他对我说的那些话。
“我叫陆冲,你叫什么名字?”
“上车啊陈繁,你发什么呆?”
“没事儿,我就是看不惯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小姑娘……”
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死过一次一样,感觉看周围什么东西都是淡淡的。
“陈繁?你没事吧?”
我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坐在车的后面,被林轶给抱在怀里。
“陆冲……陆冲怎么样了?”
徐庆站在车门的位置,听到我这么问,指了指外面。
我转过头往外面一看,陆冲被盖着白色的布,正被人抬上另外一辆车。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怎么都控制不住。
“那小子是一心求死,手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他把子弹都给退掉扔了。”
不用徐庆在旁边给我解释,我也知道陆冲不会伤害我。没有人会在露出那个笑容之后还会对别人起杀心。
哽咽了一下,我深吸一口气看着林轶,“箱子找到了吗?”
林轶点了点头,“找到了,就是发出声响的那个地方。陆冲做了个简易的装置可以触发,让箱子落地发出的声响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林轶说到后面也停住不说了,他在这个也猜到了,陆冲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跑不掉,只不过是想带我上去说说最后的一点话而已。所以他在挟持了我之后才没有往砖瓦厂的外面跑,而是带着我直接上了二楼。
“林轶,我有些累了,你带我回去吧。”
林轶点了点头,将车门关上,自己坐上驾驶室开车准备带我离开。
徐庆趴在副驾驶的车窗上对林轶扬了扬下巴,“你小子就这样走了,难道不怕我赖账?”
林轶淡淡地看了徐庆一眼,“如果你敢赖账,那你就等着安北市被我闹翻天吧。”
两人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猫和老鼠的关系,更像是好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徐庆伸手无奈地指了指林轶,退后了一步,对了林轶敬了一礼。
一直到车开出了砖瓦厂我才疑惑地问林轶,“徐庆为什么要给你敬礼?你又为什么不担心他赖账?”
国安代表着政府,其实从今晚的这件事情来说,徐庆没有将林轶这个黑道分子给一网打尽就已经算是不错了,林轶竟然还朝徐庆开口要钱,这简直就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林轶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咧开嘴笑了笑,“徐庆只和你说我救了秦然,但是他没有和你说,当年和秦然一起执行卧底任务的,还有他自己。”
林轶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林轶当初救下来的根本就不是秦然一个人,还有徐庆。
“那也不对,就算你救了他,那也不过是私情而已。难道他还敢徇私舞弊?”
林轶摇了摇头,“他不敢徇私舞弊,只不过我提出来的要求正符合他的心意而已。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有黑就有白,与其黑白势同水火,不如黑白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对大家都好的灰色地带,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所以我提出他将股权折现给我的要求,事实上不是我有亏于他,而是他有亏于我。”
我对林轶说的这些虽然明白了,但心里还是很不高兴。
“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为什么就这么复杂?总之我不管,你好不容易从黑道脱离,今后就不能再进入黑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