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听你说什么？听你们一起来骗我！洪福，言昭，你，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在欺骗我！”
“不是这样的，好妹妹，你知道吗？林远，林远，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吧！他是洪福这辈子最爱的男人！”
“那又怎么样？蓓蓓姐，那又怎么样呢？言昭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啊！”
“不，不是这个，我说的不是这个。水晶，你这个言昭，他长的太像林远了！他刚进门的那一瞬间，我和洪姐都惊呆了，我们根本都没把他当做言昭，他说话的声音，语气，就连那笑容都像林远，不，那根本就是林远！”
“不！”水晶尖叫一声，道：“不，事实上，谁都知道，他是我的言昭，而不是林远！你们都不应该拿别人的相貌来伤害我的感情！这对我太不公平，太不公平！”水晶颤抖着双手点燃了烟，大口大口的吸起来，烟雾呛到了嗓子里，被逼的猛烈的咳嗽。
她起身冲进洗手间，将水龙头旋到最大，接了一捧一捧的水往脸上狠狠的泼。泪痕不见了，却更清晰了那双浮肿的眼，和那张充满怨仇的脸。
是的，怨仇。她怨，她仇恨。水晶黯然出来。大厅中央，来回踱着言行无措地言昭。见到水晶出来，言昭跨步上前，双臂环上水晶颤动的肩膀。及不可待道：“水晶，对不起，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真的，水晶，水晶，你看看我，对我说句话，好不好，好不好？”水晶木头人一般地在他的怀中晃荡。
“水晶，你知道的，我，我……”
“我”到底怎么样，言昭表达不出来了。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水晶终于木然道：“什么都不用说了，不用说了……”
这句话，是说给别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没有人知道。
窗外的冷风尖啸着，像是大片大片破碎的玻璃片，无情的切割着锥刺着人的心肺。
言昭握紧了水晶的手腕儿，无力企求道：“对不起，水晶，我不是有意的，水晶！水晶！小丫头你打我骂我，你惩罚我，好不好，我求你！”
水晶颤微微的伸出手去，抚摩着言昭的脸，泪如雨下。她突然灿烂笑道：“说什么呢，言昭！你知道吗？我不是会说谎的人，在你那里，我成了骗子。不是拙于言辞的人，在你那里，我变得语无伦次。”
“你知道吗？一想起你，我的心一凛一凛的生疼。一想起你，梦里一次又一次的哭醒，然后彻夜无眠。你嘱咐我安排自己，我却心甘情愿等你到世界末日，疯狂的想要和你在一起！”
“你知道吗？你是我爱情的起点。我爱你爱得都不是我自己了！”
“可是你现在却说要我打你骂你惩罚你，你想想看，我怎么能够呢？”
水晶放下手来，转身从包里摸索出三张纸币，在言昭面前扬了扬。
凄然道：“我以为你永远不会与我见面，心里却又不甘心与你再无关系。你给过我三百块钱与你见面用的路费，由此我突然想起，你我不是一点关系没有的……你是我三百块钱的债主，以后如果有一天，我想见你了，可以为这个理由去找你。曾经，我为无心的欠下你这三百块钱而庆幸，即使它使我成了骗子！”
“现在，我把它还给你！我要告诉你，我不是骗子，你也再不是我的债主。以后，也再没有什么能够承当得起，有关你我的，任何关系！”
水晶转身面对着伫立已久的洪福，换了温和笑容，恢复了平静语调道：“姐姐，谢谢你。谢谢你亲手葬送了我的感情！”
“妹妹，我……”
“不！不要开口说话姐姐！免得我对你心生怨恨！”
她的转身凄怆，悲壮！
洪福和蓝蓓蓓去了几家常去的酒吧。洪福被蓓蓓拉着在“老地方”多坐了一会儿。蓓蓓道：“没准儿水晶会来这儿呢！这家是我们原来常来的！她也没去过别处，只知道我们带她来过的这几个地方！”洪福依言坐下来，不表达太多的看法，这件事之后，她变得沉默了许多。
蓓蓓递了啤酒给她，说道：“洪姐，不是我说你啊，你自己的事刚刚告一段落，又整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是你做的不地道了啊！”洪福明白蓓蓓所指告一段落的事，是自己和许成初的事，又整出来的这档子事儿，当然是和言昭的事了她的心里有痛触，怪蓓蓓揭她伤疤，可惜自己无力辩驳，也就随她将事实当她面阐述一番，那分不堪也只有忍了。
蓓蓓又道：“不知水晶这丫头这几天怎么过得啊！她身上没有带多少钱吧！哎呀，这么冷的天呀！”
洪福黯然抚着头道：“我也知道这是我的错，可是，怎么办呢，现在？”
她的语调中带着极力忍耐的哽咽。
蓓蓓警然安慰道：“也真怪那小子了，怎么长得和那林远一副嘴脸呢！搁我我也控制不住把他当林远来处理的！”
洪福苦笑道：“你不用安慰我！长得像得多了去了，没有哪个人像我一样的伤害自己的妹妹，我，我，我十恶不赦呀！”
蓓蓓道：“其实这样也算你帮了他们！”
“这话怎么说？”
“不然的话你想想看看，他们怎么收尾呀！那姓言的能离了婚和水晶在一起么？如果真的在一起了，谁能保证他们就是幸福的？如果不能在一起，他们怎样相处呢？这些都是问题！不过，现在好了，他们什么问题都不存在了，不是吗？”
洪福骂道：“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呀！你这是安慰我还是嘲笑我呢？”
“没有，没有！”蓓蓓笑了笑道：“我只是看你这个样子，很替你着急！再说，我说的也是事实！你就不要太难过了，我相信，水晶会原谅你的！”
“会么？”
“会的！”
洪福站起身，拉了蓓蓓的胳膊，道：“刚刚听见进来了几拨人，咱俩分头去看看有没有水晶？”
蓓蓓依言站起身。两个人分头将舞池中的男男女女挨个寻了个遍，重又回刚刚落座的地方聚头。两个人互相对望着失望的摇了摇头。
蓝蓓蓓抽出一枝烟搭上洪福的火，道：“这么找也不是办法呀！要不要问问老周，看水晶有没有到他那儿？”
洪福斜了她一眼，道：“亏你想得出来！到现在老周还不知道水晶丢了呢！再说了，因为我把人家女儿挤兑丢了，我还敢问人家找人！不过我想，水晶要真的去了他那儿，老头会打电话过来的，这一向是他的习惯！”
蓓蓓点了点头道：“也对！那么她能去哪呢！手机都扔在家里了，彻底是断了线索了！”
洪福没用心听蓓蓓说话，她被刚刚走进酒吧的一对男女吸去了注意力。眼看着他们找位子坐下来，洪福伸手碰了碰蓓蓓的胳膊，道：“快跟我近前看看，我看那个女孩儿像水晶！”蓓蓓被洪福拉着往人群穿梭，近了目的地，洪福冒然地拨了女孩的胳膊，女孩惊愣回头，与洪福四目相对。
洪福激动的要哭出来，哽咽道：“水晶，果然是你！”
此时此刻，蓝蓓蓓在一旁惊呼出一个名字。她喊道：“罗义！”她这个“罗义”不是对旁人喊的，正是对着水晶身边的男子。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看看他，又看看她。一时间，都不知所措。
半晌，水晶指着罗义，道：“罗义？你是罗义？路人甲？罗义？”
罗义笑笑，点头道：“对，我叫罗义。见了好多次，我还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现在我正式向你介绍，我叫罗义，男，二十八岁！”水晶分别看了看洪福和蓓蓓，又瞟了一眼不明所以的罗义，甩手奔出酒吧。
蓓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目呆滞，咬牙切齿道：“这世界真他妈小！”
罗义转身要走，洪福猛然惊醒似地道：“等等，罗义，我有话对你说！”人物关系被洪福透明化，听完解释的罗义颇有些无耐。
洪福道：“这次水晶的失恋对她的打击很大，小妮子想不开离家出走。如果你真的喜欢她的话，就不要介意她的这段故事。你能做到吗？”
罗义侧了侧脸，坚决道：“把她交给我吧！”说罢，站起身就往外走。
蓓蓓一直静静地听他们说话，一言不发。此时看着罗义走开的背影，突然追喊道：“罗义，好好对待她！”这一句，像是诀别……对自己于他的这份感情的诀别。
洪福搂了搂蓓蓓的肩膀，笑了。蓓蓓嘟着嘴，道：“你还笑得出来，眼看着我喜欢的男子不属于我了！”
洪福打趣道：“肥水不流外人田！给咱妹妹，也没有浪费不是吗？我替水晶谢谢你了！”
“为什么谢我呀！”
“谢你把罗义让给她了呀！”
“我不让行吗？我不让他也不喜欢我，我不让也没有办法帮你弥补，我不让多显得我不配当个姐姐呀！”说着说着，蓓蓓哭了出来。
洪福安慰道：“别哭了哈！现在水晶找到了，应该高兴才是啊！再说了，没了这个罗义你也不寂寞呀，你不还有祝小天呢嘛！”
“他哪里是我一个人的呀！人家一出来就奔着孩子老婆的热炕头了，抽空理我一下，被窝还没焐热呢就要走了！”
“看看看看，我早就说你吧……哎，还是不说了！现在你想怎么着呀到底？”
“我能怎么着呀！他刚出来没有工作，我把他搁我爸的厂子里跑跑外销什么的！过些天我把饭店这头给沈荷打理着，我也回我爸那里去，那样的话，我和小天在一起的时间还多点！”
洪福皱着眉头，道：“天呀天呀，叫我怎么说怎么说呀，蓝蓓蓓呀蓝蓓蓓，我现在，我现在，真的好想好想揍你一顿！”
“洪姐，你别揍我了！现在，我和他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帮他也只有这一次了……最后一次！”
“不要再说了！最后一次？在他身上，你的最后一次还少吗？你就这样下去吧，临死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没那么严重吧洪姐！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什么？相信他能把你的血吸干，把你的骨头啃光吧！我说这话你不爱听，这我知道，可是我不得不告诉你，傻蓓儿，你得为自己活着了，他祝小天不是你的天！他是沈荷的天，不是你的天！”
蓝蓓蓓不想把话题停在自己的身上。她不敢面对，这是事实。她偏了偏头，道：“你找到水晶了心里踏实了，有兴致管起我的事来了……我真的服了你，你把水晶交给一个还算陌生的男人，你当真放心吗？”
蓓蓓的话问到了洪福的心里。洪福不埋怨蓓蓓故意打岔，倒真的把潜藏在心里的对水晶的担忧提到表面上来。洪福啜了一口酒道：“依你的了解来分析一下，那个罗义应该算是个可靠的人吧！”
“你一向看人不是很准的么？其实不可靠又能怎么样呀，你看水晶像是要跟你回来的样子吗？她不会回来的！”
半晌，两个人不再说话，默契地默默地回家去了。
水晶和罗义的这一次遇见，完全是巧合。
她的脚踏上“老地方”的台阶，他的脚刚好从车里迈出来。
他惊喜问道：“一个人？”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点头。
“一起坐坐？”她仍是点头。
他察觉到了她的悲伤，笑问道：“失恋了？”
她的心里哽了一下，还是点头。
当他们被她们搅乱以后，他眼看她奔出门去。当天，他并没有及时的找到她。两天后，他才找到她。因为她打了出租车，而她坐的出租车是属于他的租凭公司的车。他早就为了找到她，把她的相貌描述给了他的司机们，并对司机做了悬赏。
他拦住了往公园处步行的她。水晶挥开罗义的手臂道：“你别跟着我！”
“不行，你的姐姐们把你交给了我，我必须对我答应她们的嘱托负责到底！”
“你要负责的是蓝蓓蓓而不是我！天啊，这是怎么了？姐姐姐姐，全是姐姐，怎么全都是姐姐？”她无措的抓自己的头发。
“我跟她没有什么！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她！”
水晶摇头道：“不，不，你不要对我解释，我没有听你解释的必要！你也知道我并不喜欢你！”
“可是你现在需要我！”
“真是可笑，我为什么需要你？我甚至刚刚知道你叫什么！我为什么要需要你！”
罗义皱了皱眉头道：“对，你说的对，你不需要我。应该是我需要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跟我走！”他的语气是命令。他上前将她强拉在怀，不容置疑地塞进车里。
餐厅里，水晶夺过罗义手中的酒杯，道：“我要喝酒！”
罗义取笑道：“为了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值得你这样吗？”
水晶怒目相视一字一句道：“这……不……用……你……管……”
“但是我不能不管，因为我是喜欢你的！哈哈，好了，我不说这个，来，喝酒！”
“给我一枝烟！”他的神情顿了一下，但还是依言递了一枝烟给她，点燃。青烟笼罩着她的脸，看上去更加了她一脸的憔悴黯然。
半晌，她突然稍显温和道：“谢谢你罗义，谢谢你的同时，我也得对你说对不起。我恐怕没办法回报你对我的喜欢。”他只是笑，不说话。
她又道：“陪我喝酒好吗？我们比比看，谁先醉！”
“好！我，陪你喝！”
水晶是明摆着寻醉的，所以她的醉快速而酣沉。醉使她忘记了忧伤，忘记了防备，忘记了，自己。
车开到一处公寓停下来，罗义将她抱进了房间。放在床上，他盯着她看。酒精作用下，她的两颊泛上红晕，多少抵消了最初的那些憔悴。但是那种无助却于眼角眉梢溢出来，不自觉得勾起旁人心里的怜惜。罗义的手不自觉得抚上她的脸，将自己的唇碰了碰她的眉眼，仿佛要吸掉她那一脸的忧伤。这张可爱的清幽的小脸啊，幻化了他多少次疼惜着亲吻着的梦境啊！现在，这张脸就在他的眼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