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丞相府内,夏丞相夫妇及夏涵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去了太子府的夏月。
当夏月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时,三人忐忑不安的迎了上去,因为他们都知道,夏月此行是一趟伤心之旅,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果不其然,慢慢走近了的夏月身子轻轻抖动,如不胜寒冷般瑟瑟发抖,面色苍白如雪,双眼空洞无神,如提线木偶般机械地慢慢向前移动着。
三人瞬间吓坏了,夏月在他们面前向来是云淡风轻、淡然自若的,偶尔还会故意撒娇博他们一笑,从未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痛苦模样。
“月儿,”三人同时轻呼出声,但夏月似乎根本没看到他们的存在,依然似丢了魂般,机械地一步一步移动着。
“我的儿!”夏夫人顿时泪如泉涌,痛苦地大喊一声,把夏月紧紧搂在怀里。
夏丞相一脸的心疼与不舍,但只能痛苦地别过脸去,仰天长叹,老天爷啊,自问我夏宗元一生,从未做过大奸大恶之事,你为何要让月儿承受这样的打击?
夏涵俊脸通红,双手紧握,怒目圆睁,却无能为力。只是发出如受伤的野兽般的低吼。
夏夫人紧紧搂着夏月,边哭边劝着她:“月儿,你别这样,娘都要心疼死了,你做不成太子妃没关系的,还有父母和哥哥。”
母亲温暖的怀抱与关怀终于让夏月回过神来,垂着的双手慢慢抬起来,反搂着母亲,把头轻轻抵在母亲肩膀上,嘴角一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娘,别担心,我没事。”
见夏月终于开口说话了,三人都松了一口气,夏夫人更是喜极而泣,“月儿,你能想通就好,有些事……终是不能强求的。”
“娘,我明白的,只是事出突然,一时之间,无法接受罢了,今晚睡上一觉,明天起床后就没事了的。”夏月在夏夫人的耳朵边,轻言宽慰着为她担忧的母亲。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要我的月儿能平平安安的,娘什么都不在乎,什么太子妃,我们根本就不稀罕。”夏夫人难掩愤愤不平,虽说赵信是为了赵国,为了他太子的责任,才舍弃了月儿,但毕竟让她的宝贝女儿受到了伤害,她也无法原谅。
静默了一会儿,夏月放开母亲,带上笑容,道:“娘,夜深了,还是回房就寝吧!”
“嗯,我们都回房吧!”夏夫人见女儿平静了许多,也就放心多了。
夏夫人终究放心不下,本想着今晚去明月苑陪夏月一起睡,但被夏月又是撒娇,又是发誓,给推辞了,并说红情绿意与她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事的。
夏夫人拗不过自己的宝贝女儿,想着有红情绿意,也就没再坚持了。
夏月回到明月苑时,房里灯火通明,红情绿意在屋里坐立不安,愁眉苦脸。知道这两个丫头是在为自己担心,夏月冰冷的心又是一暖,是啊,失去了爱情,又有何妨呢?还有疼爱她的父母哥哥,牵挂她的红情绿意,在这个世上,终是有人在乎她的。
心里想着,面上勉强挂上一丝笑意,“红情绿意,我回来了。”
屋里的两个丫头闻声齐刷刷地转头看了过来,见到站在门口的夏月,惊喜之下,两人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流,像可怜的小狗般,扑到了夏月身上,哽咽道:“呜呜,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快急死了。”
夏月轻柔地抚了抚她们因抽泣而急促颤动的背,柔声安慰道:“别哭了,我没事,这不好端端地站在你们面前吗?都快嫁人的大姑娘了,还哭,我都替你们害臊。”
二人止住哭声,慢慢平静下来,不好意思地从夏月怀里直起身子,用手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珠,看着夏月齐声说道:“我们才不嫁,要一辈子陪着小姐。”
看着她们眼里的执著,夏月又是欣慰,又是好气,“别说傻话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能说不嫁这种孩子气的话呢?”
想着小姐因太子殿下而伤心难过,二人坚定地说道:“小姐,我们主意已定,这辈子都跟定小姐了,小姐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即使要嫁,也得小姐出嫁之后,而且我们嫁人了也要跟着小姐。”
夏月定定地看着她们良久,郑重问道:“我有可能离家出走,外出闯荡江湖,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你们也愿意跟吗?”
二人猛点头,“当然愿意,我们二人都是孤儿,被夫人买进府后一直伴在小姐身侧,所以我们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这番话好像是俏丫鬟对自家少爷表白时所说的话,可自己是女的,纵使夏月还沉浸在失恋的痛苦当中,还是忍不住嘴角一抽,“你们不怕吃苦吗?”
“小姐都不怕,作为下人的我们当然更不怕。”二人的回答无比坚决。
“好,以后我们三人就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夏月颇为感动,双手分别拉住她们的小手说道。
“嗯。”红情绿意二人又是一阵猛点头,犹含泪水的双眸饱含激动。
夏月对着她们微笑,心中暗自感叹,看来想了无牵挂,独自一人出去闯荡江湖的愿望是无法实现了,这两个小丫头是非得带上不可,否则,只怕她们在家会整日以泪洗面,来控诉自己对她们的抛弃。
安抚好了红情绿意,夏月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默默地看着头顶的纱帐。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幽幽地洒了进来。房中的陈设在月光中半明半暗,若隐若现,别有一番朦胧之美。
虽然夜已深沉,睡在外头的红情绿意已沉沉睡去,发出均匀而清浅的呼吸声。但夏月终究无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今晚发生的一切就会像放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一幕幕,一场场,都在提醒着她,赵信要纳李绮为太子侧妃了,他违背了对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还如此温柔地对李绮说,在他眼里,自己与李绮都是他的女人,并无差别。
想到这一切,夏月心如刀割,前不久,他还和她在明月苑中,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共许今生。那时,他的眼神是如此缠绵炽热,他的动作是如此温柔似水,似乎在他眼里,她是世上最珍贵的,他对她的感情是最坚定的,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拆散他们。
可如今,夏月自失地一笑,他却为了他父皇的一道圣旨,就忘记了对她的承诺,如此的不坚定,他对她的爱又有几分呢?不是常说,真正的爱情能冲破一切阻碍,甚至能跨越生死,世上为爱殉情,生死相随的不大有人在吗?如果真的爱她,区区一道圣旨,他就跨越不了吗?唯一的答案就是他不够爱她,甚至根本就没有爱上她,只是一时的好感与冲动罢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是她这一世对爱情与婚姻的原则与底线,其他的,诸如荣华富贵与功名利禄,都不在她的考虑之内。以她丞相千金的尊贵身份,及她创办的日进斗金的明月书局,加上天下第一消息组织——明月楼,钱财于她而言,唾手可得,她完全不会在意。
唯一在意的,是他的心。
本以为,遇到赵信,自己就找到了命中的那个他,两情相悦,柔情蜜意,生死相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如今看来,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黄粱一梦罢了。现在梦醒了,虽然痛得肝肠寸断、心碎成殇,但总比活在虚幻的梦境当中要好。
只是,脸上一凉,泪水还是不可遏制的无声涌出,清凉的泪水缓缓地流过脸颊、鬓发,最终浸湿了身下柔软的衾枕。
最后,泪水仿佛都快流干,窗外的月影越来越低,夏月始终无法入睡,彻夜不眠,就这样睁着眼睛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