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懂是何人点上的微弱灯光,摇晃着光晕,映照着地板上的血渍,有些暗淡。此夜无风无月,剩下的只是在场的血腥和血海中不断穿梭交手的身影。
一道柔魅诡异,闪动着血光;一道中正稳合,荡漾着黄彩。两者争夺地不可开交,四周都被内力形成的风墙所隔离,留下地面上回旋的飞尘。
但哪怕是张尽言这样一个武盲都可以看出场中的老头处于下风。老头虽拥着一副四方八正的硬气护体功,却只能被动防御着。而那个戴着血云冠的红袍身影,不断在空中变换着身影,手中的柳蛇剑更是如赋了智慧一般,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向前刺入。每每老人看着剑身明明是朝着自己左肩刺下,但在刺入的最后瞬间又突然变向于自己的心腹地段。速度之快,老人根本无法通过身躯的摆动去躲避,只能透过内力的转移稍稍抵抗。此消彼长下,剑光越来越快,越来越诡异,老人身上的黄色彩光却不断黯淡。
看来,败阵只是时间问题。
张尽言此刻焦躁无比,但真是一点办法都使不出。他望着不远处躺着的尸体,内心的无力感达到了峰值。无论是剑光也好,还是内力所化的黄光也罢,都离他太遥远。似乎只要放下斩头用的铁刀,他便变得一无是处,内心也只剩下一席软弱和恐惧。
捏软柿子是人们心中潜藏的本能,更是武林中不明说的潜规则。剩下的那十几个身着红黑袍子的随从眼看领头之人的战场帮上不忙,视线逐渐朝张尽言方向投去。
哪怕软弱无力占据全部,但人心中深藏的本能还是存在。感受到四周阴冷的目光,张尽言内心不由得一紧,生生将那股软弱逼出,只剩下一副脆弱的空壳。
刀光剑影转瞬即至,张尽言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快跑,但另一个更幽沉的声音告诉他:不要跑了,留下吧。
对啊,为什么要跑,这里就是我的家乡啊,留下吧。
想着,张尽言乖乖地闭上了眼,静候寒光。
“不!”老头虽在顽固抵挡着凌厉的剑势,但目光余角时时刻刻都留意着张尽言的那个方向。此刻数把寒光眼看着就要降临到张尽言的脖颈之上,他如何不急?
一声爆喝从老人口中炸响,周身惨淡的黄色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彩并且汇聚到老头的双掌之上。看似缓慢,其实迅猛无比,老人一个推掌,硬生生将那道烦人的红彩推离两丈之远。只是那反弹之力直接将老人震得吐血,但也正是借着这反弹之力,老人顺势滑向了张尽言的方向。
“都给老夫死开!”
虽是受伤之躯,但那威喝之势加上老人化掌为拳所迸发出的内力更是直接击退靠得近的两人。剩下的人如受惊之鸟,纷纷避开。
不仅是避开老人那狼入羊群的气焰,更是避开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红茫。
“小心!”张尽言从老头的那一声大喝中便醒过神来,如今瞧见老人背后那似乎宣告着死亡的血影,大惊失色,连忙喊道。
老头也不是等闲之辈,在张尽言警觉前夕便有所感应。也不见他如何受力,似乎靠着朝空气使劲,一个不可思议的转身一气呵成。瞅着越来越近的红茫,老人横在空中,将全身劲力汇聚于拳,拼死向前砸去。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目力所及只是一道血影迷踪,紧接着是一道不可思议的惊呼。
那柄柳蛇剑停在了空中,距离老人的拳头不到寸毫之际,老人的身后悄无声地站着个带着残忍笑容的黑影。尖锐的猩红指甲冷冰冰地停留在老人的胸膛前,仿佛下一秒,这里便会以血流成河收场。
“血影迷踪步!”
老人失声惊呼。
而他身后之人只是玩味一笑,道:“哟,想不到阁下好眼力。”
老人双拳运作的内力光圈缓缓消散,跟着的那柄柳蛇剑也缓缓飞行,被红袍之人用左手握住,接着轻轻地放在了老人的脖颈间。两人重新落回地面,红袍之人,踱步到老人眼前,手中的剑却未松懈丝毫。
“老人家,您这又是何苦呢?您以为就凭您这功夫就能救下您身后的少年了嘛?”说着,那人还富有兴致地朝老人身后那呆若木鸡的张尽言望去。
“哼,”老人口中一道冷哼,接着像想到什么,变了变脸,望着那张白脸,打趣道,“是啊,的确是我老人家功夫不到家。但好说歹说,我老人家起码救的是一位少年,一位健全的少年,不像有些人……”
话还没说完,老人突感肩头一阵剧痛传来,不用看也知道是红袍之人的利爪深深陷进了自己的骨肉之间,登时一阵血腥煞气在体内窜横。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在老头面前放大,柳叶倒眉被一双杏眼鼓得分隔遥远,琼鼻两翼侧的颤动代表着他此时的愤怒。
“啪——”一道仿佛来自亘古遥远时空的声响彻底在这幽静的氛围下荡漾。一支枯老嶙峋的手掌贴切地印在了那花香****上,印在了那仍旧不敢相信眼前发生所有的一切的面色中。
一声更具古老气息的悠然话语轻轻在耳边吹响:“你也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呆滞,在场的所有的人,除了老头自己,都可以用呆滞来形容。
那个场中人此刻很迷茫。他想着自己心底时刻警惕着老人的内力走向,只要他有一举威胁到自己,手里的蛇柳剑都会毫不客气地斩下。可此时老人的双手明明没使上力,这一掌也毫无威胁,那他的意义何在?他望了望老人那揶揄的目光和嘲讽的面色,想着刚刚耳边听到的话,他双眼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机。
“很好,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杀你的理由。”
说着,手中的蛇柳剑缓缓举起,老人的身下也被那红艳的血莲缠住。
“住手啊!”那高举的剑、昂首的头颅,像极了张尽言平常的行刑场面,仿佛此刻在向他示威嘲弄。而他只能无力地嘶吼着,双腿使不出半点力,孤生地站立在那,盯着即将被迫害的老头,心中想着自己的乡亲父老,自己的父母也是这样被杀害的吧。是不是,自己也快了呢?
他感受着绝望,品味着死亡,等待着判决。
却被那零碎白光打断。
“叮”的一声响,柳蛇剑被不知名的器物打歪到一旁。持剑之人皱了皱眉,往村头方向望去。
只见在月光残华下,村子口的大门上站着道白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