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通过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对蒙古族的英雄铁木真成吉思汗,及其幼子拖雷与郭靖的故事印象深刻。
辽阔的欧亚草原、南亚次大陆、阿拉伯半岛乃至高加索诸国,至今仍保存有成吉思汗的儿子窝阔台、察合台以及孙子蒙哥、旭烈兀等人征伐的遗迹。
生活在列岛的日本人对700余年前成吉思汗的另一个孙子忽必烈,率水路大军进攻日本时那遮天蔽日的战舰还记忆犹新。
经历匈奴阿提拉大帝、突厥苏莱曼苏丹践踏过的欧州大地,在提起成吉思汗长子术赤与次孙拔都时,仍然会唤醒那遥远而刻骨铭心的记忆……
铁木真的黄金家族,从铁木真1206年称汗到1634年其二十二世孙林丹汗亡于中国西部大草滩,纵横驰骋欧亚大陆四个多世纪;加上具有铁木真血统的帖木儿在西察合台汗国基础上扩张形成的汗国,直至帖木儿的后辈巴卑尔在南亚次大陆建立的莫卧儿(蒙古)王朝于1858年灭亡,则铁木真和他的子孙们,雄踞中国和世界历史648年凡七个世纪,是任何家族和王朝都无法企及的。
这个家族除了游牧,从不生产其他财富,却曾经拥有取之不尽的宝藏;这个家族既不会沙里淘金,更不会冶炼黄金,但大量的黄金却被用来做他们战马的装饰;这个家族的人们不喜欢城市喧闹的生活,曾经有无数城市在他们离开后陷入了永远的寂静,但也有更多的城市在他们的统治下焕发了勃勃生机。
今天,在我们的星球上分别属于不同国家的著名大湖,如贝加尔湖、巴尔喀什湖、咸海、里海等等,几个世纪以前,都是这个家族领地的内湖而已,那时候,操不同语言的各色人种,不同的宗教势力,都是这个家族的奴仆;各地的珍奇异宝、各国的精美艺术品、各类价值连城的文物古董,不过是这个家族的一个个私有金库。
黄金家族,是一个即使后世人类所有最富裕家族的财富全部相加也难以望其项背的家族。
我们可以简单地用以下三点来概括黄金家族:一,就是这个家族的成员和后裔们,在几百年间无论宗教信仰、语言、文字甚至民族属性发生过多么大的变化,都认同铁木真为其共同的、值得永远骄傲的祖先;二,就是这个家族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不仅整合了蒙古高原各游牧部落、形成了具有共同民族认同的蒙古民族,而且建立了标准的中国封建王朝元朝和蒙古帝国“二位一体”的中央政权,后人多称之为“蒙元帝国”;三,就是这个家族除了把先哈剌和林后定都大都北京的蒙元帝国奉为共主和宗主外,还分别建立了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伊儿汗国等三个实质独立的汗国政权。
实际上,黄金家族所建立的中央政权——蒙元帝国,大致可以分为五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指从1206年铁木真称汗、建立“大蒙古国”起,直至1260年其孙忽必烈建立元朝止,前后50余年,历经太祖铁木真成吉思汗、睿宗拖雷监国、太宗窝阔台、太宗昭慈皇后乃马真·脱列哥娜监国、定宗贵由、定宗钦淑皇后海迷失监国、宪宗蒙哥等三代人7位领袖,通常把这个阶段称作蒙元帝国的“蒙古汗国”时期,因为这个时期尽管黄金家族已经成功地统一了蒙古高原上众多的游牧部落和部族,从铁木真初期的中国边疆少数民族政权,通过连年不断的征服战争,逐渐演变为占据了中国中原、中亚、欧洲部分土地后形成的混合奴隶制、封建制的民族政权,并且对统一中国、建立世界性大帝国的目标有着坚定的信念,但是在政权建设和组织形式上依然保留着比较浓厚的游牧特点和家族制、奴隶制残余,在战争中以毁灭性的征服和对财富的劫掠为主。不过,这个阶段的黄金家族至少在军队指挥、民政管理等方面依然保持着共同的意志。
第二阶段,是指从1260年忽必烈建元“中统”,直至1368年元惠宗妥欢铁木尔被朱元璋赶出大都北京、复迁都于哈拉和林,前后108年,历经世祖忽必烈、成宗铁木尔、武宗海山、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英宗硕德八剌、泰定帝也孙铁木儿、天顺帝阿速吉八、文宗图铁木尔、明宗和世剌、宁宗懿璘质班、惠宗妥欢铁木尔等六代人11位皇帝(大汗),这个阶段是蒙元帝国的蒙古、元朝“二位一体”体制时期,因为这个时期的黄金家族有这样几个鲜明特点:实现了中国历史上第四次全国范围的统一,建立了中央集权的封建王朝,政权结构、政治制度等与历代中原王朝毫无二致;黄金家族在汗国阶段具有的战略目标发生了重大变化,即控制了中央政府的拖雷系主要定位于建立、巩固和完善中央集权的封建王朝,策略也从过去比较单一的民族征服、财富掠夺转向正常的国家治理,并且把征服的目光从传统的向西变化为东面的日本、南方的东南亚和南亚地区;而已经占据了中亚、西亚和欧洲部分地区的术赤系、察合台系、(拖雷)旭烈兀系等则独立地建立了藩属汗国。
第三阶段,是指从1368年元惠宗妥欢铁木尔逃离大都北京,直至1634年林丹汗败亡于中国西北大草滩止,前后266年,历经惠宗妥欢铁木尔、昭宗爱猷识理达腊、益宗脱骨斯铁木尔到林丹汗等十六代人20位皇帝(大汗),这个阶段是蒙元帝国的北元阶段。这一时期的黄金家族的中央政权虽然被来自中国南方的朱元璋赶出了中原,回到了漠北,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依然怀有恢复帝国固有本土的坚定信念,与新兴的明朝进行了长达200余年的南北对峙,成为中国历史上又一个南北朝时代;在17世纪初期,北元和明朝的实力随着时间的流逝两败俱伤,女真族在历经数百年的卧薪尝胆之后在白山黑水间重新崛起并建立了中国边疆民族政权后金,于是北元、大明和后金三方角力演就了新一出“三国演义”,最后以满族(女真)人的全面胜利、重新统一中国而告终。
第四阶段,是指本身为蒙古人后裔、具有铁木真血统,又迎娶西察合台汗王可赞汗之女为妻的帖木儿,于1370年在中亚建立的汗国。帖木儿不仅自豪地宣扬自己的黄金家族血统,而且以恢复祖先的荣光为己任,先后灭亡了西察合台汗国,吞并了故伊儿汗国的大部分土地,占领并控制了原钦察汗国部分版图,最盛时居然率领蒙古——突厥——波斯联军,在锡瓦斯(今土耳其共和国中部的锡瓦斯县)会战中一举歼灭奥斯曼帝国的几十万军队,俘获其皇帝(苏丹)巴耶基德,从而灭亡了曾经非常强大的奥斯曼第一帝国;帖木儿建立的汗国长期和中国明朝、北元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一度与明朝并称为当时世界上的两大帝国;明朝的史集中也鉴于帖木儿和黄金家族的关系,而称之为“元(女)婿”。就在1403年灭亡了奥斯曼第一帝国以后,帖木儿信心“爆棚”,他积极准备向东攻击大明,欲重现铁木真当年的神勇,成为世界性的大帝国,结果1405年却突发重病而亡。在他去世以后,子孙们为争夺汗位陷入了激烈的内部战争,直至十五世纪被从哈萨克草原南下的原术赤系的月即别(乌兹别克)部所灭。
第五阶段,是指帖木儿的六世孙巴卑尔在汗国为月即别部灭亡后,率残部沿着原察合台汗王和先祖帖木儿曾经走过的征服之路,毅然离开熟悉的中亚,来到了南亚次大陆,经过艰苦努力和一次次鏖战,终于在1526年于古城德里加冕为皇帝,为纪念蒙古人祖先,他自称“莫卧儿”(察合台语,即“蒙古”一词的转音)人,故其王朝被称为“莫卧儿王朝”。这个王朝版图最大时,几乎囊括了今天南亚次大陆的所有国家,还包括了今天阿富汗、伊朗、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等中亚西亚国家的部分领土。莫卧儿王朝纵贯四个世纪,至1858年灭亡于英国殖民者。莫卧儿王朝融合了了蒙古、突厥、波斯、塔吉克、印度斯坦、普什图等众多民族以及伊斯兰教、佛教、印度教、锡克教等不同宗教的文化,创立了举世闻名的“莫卧儿文明”,自巴卑尔以降,很多位皇帝都是著名的音乐家、建筑家、艺术家或文学家,他们的作品,同样是黄金家族留给人类的宝贵财富。
与大蒙古国——元朝——北元同时代的钦察、察合台、伊儿汗国,都是铁木真的直系子孙,在三次西征后逐渐建立和发展起来的蒙元帝国之藩属国,它们都把蒙元帝国视作宗主国,将铁木真、忽必烈世袭后裔作为所有蒙古人君主之上的大汗(皇帝)。
远在蒙元帝国本土之外的术赤系钦察藩属汗国,自术赤之子拔都汗起,直至比尔德贝汗止,先后历经七代、立国154年,于1380年“寿终正寝”,后来裂解为多个不同的小汗国,并且催生了俄罗斯民族的整合与兴起。
窝阔台系在定宗钦淑皇后海迷失(监国)丢掉皇(汗)位以后,不得不退回阿尔泰山一带原窝阔台的封地,尽管窝阔台的孙子海都一度裹挟察合台系与“垄断”帝国中央政府的拖雷(忽必烈)系,为了皇(汗)大位的承继进行了长达近半个世纪的黄金家族内战,但还是以失败告终,并且该系没有明确建立过汗国政权,如果从窝阔台开始计,共传承四代、80年,至1309年而终,其领地被帝国和察合台汗国瓜分。
在黄金家族中,察合台汗王们一直坚定地和窝阔台系站在一边,其友谊始于铁木真时代二子察合台与三子窝阔台联合对抗长子术赤与幼子拖雷的联盟,当然根本原因在于对皇(汗)位世袭继承权力及其相应巨大财富的共同追求。统一的察合台汗国自察合台起,直至可赞汗止,共传位八代、历经100余年。在1348年可赞汗被杀以后汗国分裂为东、西两个政治实体,在东部察合台汗国脱忽鲁铁木尔在位(1348年—1362年)期间,双方曾有短暂的统一。西部察合台汗国在合不勒沙汗被杀以后,具有黄金家族和突厥人血统的帖木儿继承了其疆土并在短期内迅速建立起规模巨大的帖木儿汗国,其后人后来远涉南亚,建立了对印度历史有深远影响、传承3个多世纪的莫卧儿(或译蒙兀儿、蒙古)汗国;东部察合台汗国在1504年阿黑麻汗病故后陷入了分崩离析状态,其领土先是被帖木儿的后裔占据,后来被蒙古瓦剌部之厄鲁特部准噶尔人占领,最终在18世纪被强大的大清帝国所统一。
拖雷之子、蒙哥和忽必烈之胞弟旭烈兀所建的伊儿汗国长期坚定地以蒙元帝国的“行省”身份进行对外交往,鉴于其他藩属汗国的建立者都是在铁木真时期奠定的基础,而唯有旭烈兀的伊儿汗国是由于在哥哥忽必烈与弟弟阿里不哥争夺帝国汗(皇)位中坚决支持前者才产生的,因而其“合法性”除了中央政府以外,一直受到其他汗国的诟病,所以该汗国从诞生之日起就不得不面对察合台汗国的战略和战术压迫,以及后来察合台汗国、钦察汗国与埃及伊斯兰算端国联盟以后的三面夹击。伊儿汗国自旭烈兀起,直至不赛因汗1335年病故止,共传位五代、凡七十年终,其疆土主要被帖木儿后裔和奥斯曼突厥所瓜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