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飘飘洒洒,晶莹而又剔透,就那么飘然地,无欲无求地,随风飘落在房顶上,枯枝上,街市上……
病房里,坐在轮椅上的江智恩正身着病服,两眼怅然地望着窗外,看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兀自对一旁的孙立婷说道:“如今害得你又离婚了,看来我真的不是个好人,总是破坏人家的幸福。”
孙立婷拿起纸笔,飞快地书写了几个字,言笑晏晏地展示给江智恩看:不怪你,这是我的选择。
江智恩则说道:“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可以过着贵夫人一般的生活,不用像现在这样,只净着工资生活。”
孙立婷则写道:智恩呐,是我得谢谢你,起码你让我醒悟了,我应该拿自己当个人,就算别人不这么想。
江智恩苦涩地低眉笑了笑,回想之前对其说过的话语,此时只觉得自己像个“骗子”。
只见孙立婷接着写道:我说的是真的,
长期挣扎在原有的生活环境中,我已经迷失得太久了,
面对怎么也改变不了的现状,我也只能随波逐流,与世浮沉,
但是,一直以来,
我只能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放纵着我无尽的欲望,
却无视了我的感受,忽视了我是个女人,
更忘却了我为什么要实现那些欲望的真正理由,
因为我渴望幸福,是真正的幸福!
而不是似是而非的幸福。
现在的我,托你的福,有了份稳定的收入,
心里也释然、自在了许多,
不必再看别人的脸色,仰别人的鼻息,
也不必过着那以色事人、恶心的生活,
所以智恩呐,我应该谢谢你,
真心地……谢谢你!
江智恩看着孙立婷那和柔嫣然的笑容,那书写文字时绰约妍媚的神态,往事的种种不时地萦绕于脑海之中,自惭曾经的那些不堪。
轻摇着头,垂首低声道:“我没有那么好,我对你做过那么多不好的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坐于一旁的孙立婷这时微微欠起身来,放下手中的纸笔,两只温如软玉一般的纤手捧起江智恩的面庞,轻声道:“没关系。”仿佛心头那千言万语,此时只有这三个字方能表达心意。
孙立婷那满眼的柔情,如缕缕春风一般,直看的江智恩面色含羞,不敢直视,借口道:“我…我想看雪……”
孙立婷含笑站起身来,推着轮椅来到窗前。
江智恩言近旨远,似有感触地说道:“孙姐,你说人死后会去哪儿?有个叫罗兰的作家说,‘每个人都有下辈子可活,而且灵魂是不变的,只是躯壳不同而已。’
人们都说花开花落,但是明年开的花却不是今年我看到的花,我记得花的模样,可是那朵花,却不记得我……”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四季交替,循环往复,
春生秋实,暑往寒来。
每年的冬天,城市到处都是银妆素裹,白莽莽的一片。
不觉间,两年后……
致远集团楼外的大液晶显示屏上,循环播放着会长刘诗蓉发售新书的报道,“这次致远集团会长刘诗蓉以自己切身的人生经历为素材,整理书写了一部个人传记。
讲述了数年来,自己如何从一名韩流明星转变为一家帝国企业的经营会长,又经历了哪些坎坷艰难的心路历程……”
坐在会长室桌前的刘诗蓉合上自己写的新书《是什么让我们孤单》,缓步来到窗前,凝望着窗外飘飘洒洒零落的初雪,脑中不禁回忆起与江智恩的对话:
“我不会嫌弃你的,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会计较,智恩呐……”刘诗蓉满眼期待地说道。
对面的江智恩左耳上戴着助听器,脖颈耳后满是烧伤的疤痕,说道:“诗蓉啊,是我不好,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爱着你的,我可能只是‘习惯了’爱着你,是我错了……”
“不是的,你没有错!你是爱着我的,你是错误地认为自己是爱着方雪兰的,其实不是的!你只是和她一起生活习惯了而已,你不是爱着她的……”边说着边紧紧地抱着江智恩,怎么也不放手。
江智恩也不挣扎,只说道:“对不起,诗蓉啊!一直以来我都是爱着雪兰的,只是我自己没有发觉而已,因为我‘习惯了’爱你,对不起,是我太迟钝了。
有时爱着一个人,真的会变成‘习惯’,我以为自己还爱着你,可是却在不经意间,我的心已经随着时间离开了你,真的……对不起……”
这时,刘诗蓉的思绪被崔理事的汇报工作声打断,“这些就是今天的会议内容,会长,会长?”
刘诗蓉眉目轻动,回过神儿来,淡淡地问道:“崔理事,你说……我们为什么会孤单?”
“哦?”崔理事一时茫然,心想:我这儿说正事儿呢,你这儿又唱哪一出儿?
支吾道:“嗯……这个……原因应该不止一个吧……”
“江智恩最近怎么样了?他欠我的钱还了多少?”刘诗蓉问道。
“嗯…这个……”崔理事说道,“江智恩现在还是坚持要开自己的出租车,照这么下去,怕是他平生都还不上……”
崔理事一边说着,心想:这孩子做事真任性,谁叫你当初拿自己的钱为他垫还上了欠银行的钱了!这个江智恩也是,你说你签字的时候就不看看欠条上是怎么写的吗?真是……
原来,当初韩长生威逼刘诗蓉设计江智恩背上银行债务时,刘诗蓉使了个“偷梁换柱”,为了不让江智恩受到韩长生的非难,将原本欠银行的欠款自己先行尽数偿还。
但就在与江智恩签定贷款合同时,暗中夹带了一份写有江智恩欠自己款项的合同。
就这样,江智恩如今欠刘诗蓉个人债务五千万!
刘诗蓉拿起手机给江智恩发了条短信:赶紧还钱!再还不上你就回来上班!
而顶着纷飞飘散的白雪,在街上开着出租车的江智恩此时来到海山市监狱门前,将车停驻,看了一眼手机,翻阅着有无遗漏的信息,见是刘诗蓉催债的信息,只是一脸的无奈。
这时,冰冷的监狱铁门徐徐开起,一个手提行李挎包的赢弱女子从铁门中走了出来。
江智恩立刻打开车门,大声叫道:“雪兰!我在这儿!”
那女子正是两年后被释放的方雪兰!
待其回头张望时,秀美的面庞露出绚烂的笑脸,朝着江智恩的方向大步跑来,江智恩也满怀期待着跑向方雪兰。
漫天雪花飞舞,泪盈眼眸露零。
二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江智恩长叹道:“我想你想的好苦啊!”
“我也想你。”方雪兰哽咽道。
“以后我们不要再分开了,没有你,我的人生都是灰色的。”江智恩轻声说道。
方雪兰饮泣道:“嗯,以后我就是你的耳朵,我帮你听。”
雪,依旧悠然地下着,落在那二人身上的雪花瞬间便融化了。
二人轻轻松开彼此,江智恩满眼柔情地看着眼前的方雪兰,为其轻捋着额间发丝,含笑地说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方雪兰春意满怀地迎声道:“沓沓锦书,不忍卒读,悠悠我心,寒暑谁顾?”
江智恩轻轻拭去方雪兰眼角的余泪,和柔轻声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方雪兰娇柔含羞地轻敲着江智恩的胸膛,粉面倚偎在其胸前,柔声对道:“闻达不期,唯念今昔,昌疾不弃,生墍死依。”
漫天飞雪,此时就像那婚礼上的彩纸礼花,随着徐徐北风的吹舞,萦绕于二人的身周,那落在头上薄薄的一层雪白,就像那洁白的婚礼头纱,装点着此时的片片柔情。
江智恩接过方雪兰手里的提包,二人纷纷回到车上。
只听方雪兰问道:“智恩哥,李辰真给我们存了两千万?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江智恩边驱车驶离看守所边说道:“是真的!我到银行查过了,那存款日期正好是我被炸伤的前一天,后来我痊愈了才听说,他的全部财产按照他遗嘱上的要求,全部捐给了孤儿院。”
“噢!真没想到……”方雪兰颇为感慨道,“对了,你刚住院那会儿,我还梦着姐姐了,她也不说话,就冲着我笑,你要是还能听见他们说话的话……”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满载着浓情蜜意,绝尘而去……
雪,就这么扬扬洒洒地,
不追风,不跟从地飘落着,
随风,起舞,
无风,化尘。
就这么自然的,无声的,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