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晚风凉爽,像极了前世在家乡所经历过的台风天,大把的风夹着冷意,毫不吝啬地扬在脸上,惬意得很,木槿抬了右手,挽起吹散在颊边的发,随意地别回耳后。
粉色的披风映衬得她肤色白净,面容娇嫩,似是桃花。
听见眼前的人没有否认自己的猜测,木槿有些得意地仰起脸,“我就知道是你”。
“方才你唱的曲子,曲调陌生,听起来却十分动听”,“李慕熙”开口了,“再唱一次如何”。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要求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再唱一遍吧”,木槿一笑,清了清嗓子,又唱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世界从来熙攘,唯有这一轮亘古不变的明月,千年以来,寂寂无言。
木槿模仿王菲的嗓音,极为相似,在前世是极具赞誉的,虽是许久未唱,甫一开腔,轻灵悦耳。
李慕辰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他的面容温柔,似是蒙着光圈,却是没有开声。
一曲唱罢,二人皆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又是一阵清风拂来,木槿回过神来,“等一下,我去取坛好酒请你”,她起了兴致,摸着窗框,准备贴着墙往后走去。
“放在哪里,我去取就是了”,看着她的动作,情急之下,“李慕熙”伸手按住了她的手,一片软滑的触感。
“前阵子在树下挖了两坛,搁在书架上了”,木槿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你去取一坛子过来,可别多拿啊,我的酒已经不多了”,她斜了斜嘴角,戏谑道。
李慕辰跨入房内,就见着偏门的左右门扉大开,一小角月光晶莹透亮,照亮了放在门旁的蒲团,一切摆设,雅致如她。
他到了书架边,架子散着木头特有的味道,一本本书竖着站立,整齐地叠在顶层,底层摆放着大大小小,精巧古朴,形状不一的坛子,定是要取的酒坛子。
“怎么会有人将酒坛与书本放置一起”,李慕辰俯下身去,一眼就看见边上不同寻常的坛子,圆墩墩的,上面用朱红笔描了一枝美艳的桃花。
他一手提了起来,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走笔,细细地抚了一遍,轻笑着摇了摇头。
木槿在外间的窗前等着,脚尖无聊地在地上划动,似是被罚站的小女孩,“李慕熙,你是老奶奶吗,怎么磨磨蹭蹭的”,屋内没有传来回应。
等得有些久了,她忽而记起,那书架顶层的书本中,还夹着自己亲笔书写的戏文,顿时一惊,别是被慕熙见着了,拿来取笑,她又羞又恼,急急忙忙地摸着墙壁,寻了进去。
李慕辰弯着嘴角,抱实了那小坛子酒,正准备转身往外走,就听见后面传来细微匆忙的脚步声。
他一回头,只见一团粉粉嫩嫩的影子慌慌张张,摸索着墙壁,往书架的方向寻了来。
他有些好笑,抿着嘴唇,一动不动,“这般着急,是担心我多藏一坛佳酿带回去吗”?
“你拿坛酒那么久”,木槿脚下没停,口里却是不依不饶,“让人怎么不心存疑虑,你多半是趁着我眼力不济,藏了一坛在袖中吧”。
这一分神,她没多留意,左脚已然偏离了路线,看那架势,已是要直直撞上边旁的木椅了。
李慕辰心下一紧,动作比思绪快了一步,轻然一跃,一把抱住了还未反应回来的木槿。
他的动作极快,动静颇大,居然生生掀起了一阵小风,将八角桌上的灯烛带灭了。
一时间,屋中四下漆黑,门边的月光太远,渲染不来,距离近得离谱,几乎能觉察彼此的呼吸。
微弱的亮色消失了,也许是她这二日眼睛不适,眼前的黑暗对她来说,对她毫无影响。
木槿面上的轻纱,在方才的慌乱中不知落到何处,而此时,她双手按在他的胸膛,他双手搂在她的腰间。
木槿一滞,她马上撤了双手,正要向后退的时候,那一双手也撤开了,木槿松了一口气,未想那人竟把她往前一带,搂得愈紧了。
木槿被此举震得心跳似雷,惊恐不已,“你这是作甚”,她用力地挣了挣,无奈地反抗着。
眼前的“李慕熙”不言不语,没有理会木槿的挣扎,把下巴轻轻置在她的肩上。
“是不是明日就要启程,舍不得本公子”,木槿打着哈哈,“酒还没喝,你就醉得如此”?
黑暗中,他没有开口,安静得只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许久听不见他的回应。
“你不说,也不动,那就听我说说话吧”,木槿没再挣扎,“反正明日你也要走了”。
她不知,抱紧着她的李慕辰,心中宛若被木桌上默默滴落的蜡油烫熬着,她早先推开他,等于是推开了李慕熙,那时他窃喜不已,一时忘情,搂实了她,妄图片刻温暖,此刻她却任由现在的自己紧抱,无异于默许了李慕熙,真是应了俗语,自掘坟墓,有苦难言。
“呐,你不拒绝,就权当是我的垃圾桶了”,木槿的双手老老实实地贴紧她自己的腿,没有回抱眼前的人。
这倒让李慕辰有了些许的安慰,他闷闷地回应了一声“嗯”。
“本来你明日要远征,我应得与你把酒言欢,不谈其他,可你今日举动,不同寻常,
“我只得说上几句肺腑之言了”,木槿顿了顿,“你向来待我极好,自你我初见,从来事事以我为先,时时放我在心,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知你不愿谈言谢二字,但不曾忘却,有朝一日,要回报于你。可早在之前,我称你为兄,想必你亦知我用意”。
一人絮絮叙说,另一人安静地聆听。
“你早就明白,由始至终,我只倾心一人”,木槿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又何苦”。
李慕辰的心忽而舒展开来,那一道道褶皱被仔细地抚平了,熨帖而惬意,他弯着嘴角,语气则是一片平静,“你今日再亲口说上一次,我便不再纠缠”。
“我仅爱一人,那人是你兄长,容貌与你一般,但在我眼中,他举世无双”,木槿的声调起了些,“他虽做了不少令我心寒之事,可是****二字,不易参透,心递了出去,再难收回”。
李慕辰抑制不住心头的狂喜,他侧脸而去,寻着木槿的菱唇,飞快一吻,像蝴蝶般轻盈曼妙,又实实地搂紧了她。
他内心盘算着以后的日子,兴奋得难以自持。
黑暗中,他看不见的是,他怀中的木槿神色平静,目中一片苍凉。
这样近的距离,我怎么闻不见,你身上与他不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