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是木槿”！
在第一时间，面容几乎一样的二人同时反应了过来。
当是时，周围的空气似是凝固了，一切像是被拉长的镜头，偶然投射下来的几束黯淡的日光掉了颜色，缓慢地失了焦。
待到木槿醒来，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清甜的气味，闻着就让人舒心。
木槿躺在床上，一瞬间有些失神，她伸手抚着额，脑中混混沌沌，隐约记得发生了什么，仿佛亲身经历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又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
或许只是一场梦吧，最近思虑过多，应是神识不清了。
房内模模糊糊有烛光的亮色，还有两个人影，木槿揉揉眼睛，竟是看不真切。
眼前蓦然暗了下去，她有些慌了，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木槿，你先躺好”，是慕熙的声音。
木槿半眯双眼，艰难地辨认着，只是这个细微的动作，眼睛已是酸胀得要落泪。
在场的不止慕熙一人，她收敛了动作，不再乱动。
“你早晨误入了桃花林深处，双目被瘴气所伤，要有几日见不得强光了”，慕熙走近了一些，他的脚步顿了顿，终究是没有近得木槿的床边。
“此病并不碍事，按时服药，注意外敷，休养几日便好，无有后患，这几天，尽量不要外出”，慕熙欲言又止，还是收了话尾，木槿没被暗卫的暗器误伤，实在是万幸了。
他的声音一顿，一只手递了什么东西过来，按在木槿的手心里。
木槿攥紧了手中的物品，是纱布的触感，摸起来软绵轻薄。
“挽上轻纱，挡住光线”，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李慕辰，另一个人影竟是他。
大开的侧窗，凉爽的风扑面而来，一时间，场面的气氛有些微妙起来，与里间不知名的甜香混为一起。
木槿点点头，算是应答了，她闭上眼睛，觉得有些困乏，像是有人在耳边催眠，意识却是慢慢苏醒了，那些并不是梦，她清晨所经历的事情，逐渐明朗，显现出清晰的轮廓来。
“我乏了，想睡觉”，木槿蜷下去，卷住了被子，不再出声。
待得他们二人都退出去后，那一角被子才掀开来，木槿翻了个身，终是睡不踏实了。
晚间的风越发大了，李慕辰跟李慕熙屏退左右，只唯兄弟二人步行，途间两人都甚有默契地没有开口。
他们已有许久未曾这样安静地共处，以往会面，多是因为要共抵周国，一同商议。
而像是今晚这般情景，倒是极为罕见，他们二人一左一右，并肩走着，步伐缓慢。
“周国伺机而动，边疆情况多变，你择日出行罢”。
“是”。
翌日，李慕熙一众人马浩浩荡荡出了城楼，慕熙的马匹慢腾腾地踏行，小碎步哒哒，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城墙上的李慕辰，那人负手而立，衣袂飘动，是毋庸置疑的君主之相。
慕熙别过脸去，勒起缰绳，一声斥喝，马儿抬起前脚，长声嘶鸣，跃行而去，扬起一阵灰尘。
此去前路凶险，遗憾的是，来不及跟她真正地道别啊。
是夜，广清殿内，李慕辰睡意全无，他穿好外衣，走出了寝殿，刚踏出门去，一阵风掠过，他深呼吸了一口，鼻尖充斥的是好闻的丹桂气息。
李慕辰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回过神来，脚步已经停留在槿园的门口，一枝调皮的树桠探出墙檐来，闹腾腾，簇拥着殷红的山茶花。
他一怔，李慕辰啊李慕辰，你自诩冷静理智，喜怒不露，但是今夜所走的这条路线，却是最遵循本心的，而作为目的地的槿园，就是他最隐晦的秘密。
站在大门口的守卫，靠着墙壁，强睁着眼，终是忍不住打起了瞌睡，李慕辰突发玩心，甩开一颗小石子，悄无声息地点了他的穴，那可怜的守卫慢慢地瘫软了下去，蜷在门边呼呼大睡，人事不省。
李慕辰轻推开了门，这槿园自从易主后，十分冷清，新主子虽说是李王宠爱的美人，可身份低微，人手向来不足，自然没有人通报。
空荡荡的园子里，唯有树叶相互摩擦发出的声响，沙沙一片，仿若在窃窃低语。
走近她的房间，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哼唱着什么小曲，那声音是熟悉的清亮悦耳，只见那侧边的木窗门大开，木槿正趴在窗沿上。
在他这个角度，可以完全看见木槿的侧脸，她一瀑青丝，在月色里泛着银光。
一眼瞧见木槿半张脸被白纱遮掩，慕辰微微一笑，这次倒是听话。
之前听过木槿唱戏曲，已是惊艳无比，如今听着她吟唱为未曾听过的曲调，却是有一番特别的味道，
她唱得那么入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加上视物模糊，完全没有发现窗外伫立的李慕辰。
直到慕辰走到窗前，挡住了一汪月光粼粼，过了一会儿，木槿才发现眼前有人。
木槿的眼睛隔着轻纱，她不敢用力张眼，尽管朦朦胧胧，还是可以隐约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大开的窗前，细细认清眼前人的身材面型。
慕熙跟慕辰两兄弟本就极像，声音亦是相似，木槿平日眼睛无疾都实难辨认，刚开始便错把慕熙当慕辰，后来熟识后，仅是依靠直觉猜想，表情动作，一般猜认无误。
最紧要的是今夜逆风，这样的距离，木槿嗅不出那人身上是青草香还是冷香。
想来慕熙已要出征，何况李慕辰许久未曾一人来赴槿园，今晚出现在此处的，定然是前来告别的慕熙不假。
木槿心下一番揣测，还是开口问道，“是你吗，慕熙”，语气没有跟往常一样笃定。
若是以往，李慕辰必定是勃然大怒，但是今夜，许是晚风太过撩人，或是花香扰人心智，还是面前挽着白纱的木槿处在弱势，毫无攻击性，柔柔弱弱地惹人怜惜。
他开口了，竟是鬼迷心窍地应了二字，“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