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阁老,你跟他们说说吧。”穆沄单手扶额,揉了揉眼睛“你们也都站起来听听,听听好好一个大青,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坐在代表天下至高权力的龙椅上,穆沄还是头一回显得无力,他忽然意识到,事情永远不可能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尽管,他一直试图这么左右着。
杜睿,这位自奉喜宫宴后就少有动静的阁老,慢悠悠的站了出来,在场的这么多官员,真正笑得出来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杜睿清了清嗓子,先对着皇帝俯身一礼,而后才开口道:“前两天,京城里不少百姓签了一份万民书,本欲上呈天子,碰巧让本官撞见。因心忧陛下龙体有恙,本官斗胆给拦了下来。这份万民书,请的却是礼部主管沈悠杀人一事,请愿上书,礼部主管沈悠入仕以来兢兢业业勤政勤职,为民为君心倾血沥,平日里为人友善,受民爱戴,断不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故而恳求圣上彻查此案还之公道。”
杜睿说到这,算是点开了话头,难道这案子里,真有什么玄机不成?
在场的大臣们微微议论一阵,静等杜睿继续下文。杜睿像是给足他们时间做好心理准备,而后才缓缓接道“沈悠这个人,本官也略有耳闻,礼部尚书姜大人尝与本官议论,此人可当尚书之职,姜大人都如此推崇,足见此人才识能力必然不弱。”
姜平听杜睿说着说着就扯到了自己,忙晦气的暗唾一口,这几天倒霉事可够多了,千万别再落什么屎盆子扣自己脸上。见众人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姜平只能呵呵笑了两声,却是默认了杜睿的话。
“此人有才有能,受得起万民请愿,必然德行不亏,再加上本官心中也颇多疑虑,故而,本官命人暗暗查访沈悠生平。当然,我并不是怀疑袁大人的办案能力,只是担心有些人玩弄技巧,蒙混过关,所以想要确认一遍。谁知,这件事却是越来越禁不住查!走访的人回来禀报,对沈悠为人皆赞不绝口,那请愿书上所言非虚。本官于是找到了当日指证沈悠杀人的小商贩,此人当日混迹于赌坊,且出手极为大方,我见事有蹊跷,命人给他送了五十两纹银,并说这是事后的好处!果然不出本官所料,那商贩二话不说就将钱接了过去,转身又进了赌坊,我如法炮制,找了烟柳巷里的老鸨,谁知老鸨竟嫌弃五十两太少,并扬言威胁!至此,本官才终于可以肯定,沈悠沈大人,是被冤枉的。我把那二人抓了回来,细细盘问之下,终于透露了实情。”
说到这,杜睿瞥了一眼户部尚书邓旭,本就受全场注目的他,自然将那些眼睛带了过去,邓旭听到杜睿所言已是心慌难耐,抬头之际却见所有的目光都放到了他这,顿时暗惊不好。
“先是小贩,他平日里嗜赌如命,灯会那天输了不少银子,更是欠下一笔不菲外账。途径巷口想入朱雀大街卖些东西还钱,谁知碰巧遇见了户部尚书的公子邓昊,那巷口偏僻,本就鲜有人去,再加上那日不知道为什么两边堆了许多废物,恶臭难忍,巷子里就更没什么人了。据小贩所说,当时跟邓昊在一起的,还有死者紫嫣,两人好像在争执着什么,一言不合之下,紫嫣竟掏出匕首想要自刎,邓昊上前阻止,推搡之中,匕首径直刺进了紫嫣胸口,致其死亡!邓昊当即被惊在了原地,小贩同样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但他马上想到这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小贩常年混迹坊间,什么官员车马、青年才俊,认的清清楚楚,自然知晓眼前的邓公子是户部尚书的儿子。户部尚书,那可是掌管一国钱财的人,会没钱买下这个把柄吗?”杜睿轻描淡写的看了邓旭一眼,后者已是冷汗直冒说不出来话“小贩开口就是要银子,并保证不将此事外露,邓昊当时也是被吓得失了冷静,傻乎乎的将荷包里的钱尽数给了他,就在此时,沈悠沈大人,却突然进入了巷子,他没有看到两人的钱财交易,注意力也被地下那具吸引了过去,谁知拿了银子的的小贩如此尽心,大喊杀人不说,将众人吸引过来,反而诬陷沈悠沈大人是凶手,故而,才上演了当日六位尚书看到的情景。”
事情到这里,已然明了,可杜大人的嘴,还是没有停下来。至于邓旭,心里早已经把自己的儿子骂的狗血喷头了。那日回府,邓昊将实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却是与杜睿所言一般无二,不过他保证做好了善后处理,该用银子的也毫不吝啬,邓旭这才没有继续追究,毕竟只是死了一个**,混迹风尘的人没多少人在乎,等这阵风过去自然神不知鬼不觉,可没成想这兔崽子这么不中用,留下活口不说,行事还如此愚蠢!
“收了银子的小贩,可谓尽心尽职,还不忘提醒邓公子,把该封口的封住!有小贩提醒,邓昊才恍然警觉,紫嫣是烟柳巷的人,平日里名气极高,不过其与之私会都很小心,出入也是以纱遮面,只有老鸨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故而邓昊趁官府的人还没有查到,连夜赶往烟柳巷,并准备了好大一笔封口银子。据老鸨交待,紫嫣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客,虽为妓者也是无奈,不过与邓昊相恋可是真心,并且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再加上邓昊是尚书公子,她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奉喜宫宴那夜,男人们都去大街上看女人去了,烟柳巷的生意出奇冷落,就在她苦心埋怨之际,邓昊却突然找上门来,并给了她一大笔银子,就是为了让她把桥哥的身份安在沈悠身上,风尘女子最薄情,更别说是这么个只认钱不认情的老鸨,她把银子收了下来,待官府来人盘问时,一口咬定是沈悠与紫嫣颇多牵扯,自此,才真正瞒住了袁大人的眼睛,将沈悠沈大人定罪为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