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高危总比没有强
“其实吧，你说的我都信，不过有一个问题。”唐广利慢悠悠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眨了几下藏在肥肉里的小眼睛，面无表情地冲着陈曦说：“为什么是妖怪，而不是外星人呢？”
“你说是喜马拉雅山野人也很好嘛，为什么非要说是妖怪呢？”
“不……不是，老板，我、我真的看见了。”陈曦支支吾吾地辩解道。
“哦，你去送外卖，遇见了仙师捉妖，仙师还顺手拿走了你送的外卖。那你干脆说你遇见哈利波特火并伏地魔算咯？奥特曼大战小怪兽也合情合理嘛！是不是？陈曦啊陈曦，我念你无父无母家里困难，看在你舅爷以前对我有恩的面子上才让你在我这打工，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唐广利语速很快，唾沫星子四下飞溅。
说完他又灌了一口茶水，鼻子里喷出两道粗气来。
“去前台结你的工资，明天不用来上班了，烧烤钱便不和你算，就当是我请你的吧。”
他挥了挥手示意陈曦离开，像在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就这样，陈曦丢了他的兼职。
心情复杂地走出唐烧烤的大门，东边已是天色微澜，陈曦不知道该怎么和舅爷解释，不过不管怎么解释，挨顿臭骂大概是免不了的。
哦对了，貌似我们还没好好介绍一下本书的主角，陈曦，男，十七岁，高二学生，身高一米七七，身材瘦弱，学习优秀但由于家里太穷所以经常在学校里被人欺负。特点是穷，很穷和非常穷。
不过说起来，在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大概都会碰到这样一种同学，他们往往来自一个贫困的家庭，为了改变命运而必须发疯似得学习，他们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在班上也被老师委以重任——但就是没什么朋友。
总的来说，陈曦也是这样，不过具体情况仍然和上面的描述有些出入。
首先，学习这件事对他来说可一点都不困难，他并不需要“发疯似得”用功。我的意思是：你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就是天生的学霸。
其次，虽然他的成绩一直很棒，但却远远谈不上被老师委以重任什么的，甚至连“重视”都算不上。
因为他所就读的禀耀高中，是一所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同班同学里，大都是一些什么连锁超市老总的儿子，正厅级干部的女儿，家族财团的继承人之类，总之是一帮少爷小姐。
而他，顶多算是一个比较会念书的穷孩子，说难听点，只是个为学校撑“尖子生”这块破门面的工具罢了，就算他考上了北华清大，短时间内也根本不可能给老师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说起来，想知道在禀耀高中当班主任一年能拿几位数的红包吗？我告诉你们……嗷！对不起，扯远了。
好吧，抛开我这个肮脏的成年人的视角，就陈曦来说，他对自己的校园生活还算是相当满意的了。
原因有三。
一，这里的食堂超级棒，而且是免费的。（都算在学费里咯）
二，老师们都教的非常好。
三，入校时招生老师曾允诺过他，高考时能进入全市，全省的前十名，各有几万甚至十几万不等的奖金。
试想一下，一个从来没有一分零花钱的可怜初中生，被告知只要考的好就能有这么多钱拿，心里是何等的想入非非！甚至大学的学费都搞定了有木有？
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听从了禀耀招生老师的建议，签了卖身契。但收到入学通知书那天，一同寄来的学费清单可把他和舅爷吓个不轻。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列着等同他们一年生活费的各项条目，好在招生升学部的老师们帮他申请了特招减免，还办了贫困生助学基金之类的补贴。
总之一番周折后，陈曦这个穷人，终于能每天都异常扎眼地穿着校服，和少爷小姐们一起坐在同一间教室里了。
不过即使如此，每学期要交的费用依然还是让他和舅爷感到压力山大。
舅爷的腿脚不灵便，据说是年轻时受了些工伤，好在公家为了照顾他，给了一个看职工宿舍大门的铁饭碗，一个月两千块（还是涨了几次以后的结果）。
有了这些钱吃穿虽不成问题，但是学费是决计不够的，因此陈曦从初中就开始兼职打工，他生的白净文弱，年龄又小，能做的工作非常有限，这份烧烤店打工的差事是还舅爷专程跑了一趟拜托唐老板才得到的，如今倒好，不过才干了一个寒假，就被扫地出门了……
陈曦回到家时，舅爷已经热了一锅粥在屋里等他了，狭小、温暖的客厅里，舅爷一边往腿上贴着一块长条形的膏药一边和陈曦闲聊。
聊着聊着，该来的还是来了。
“今天工打的怎么样？”舅爷不紧不慢地问道。（这基本上是舅爷每天都要问的问题，他总是担心陈曦在唐老板那里干砸了，出篓子。在他看来，丢了工作没钱交学费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信誓旦旦地把陈曦夸了一通绍过去，如果干得不好给别人添了麻烦，那他一张老脸可往哪隔呢？）
“没什么事，跟往常一样。”陈曦快速地答道，他的心跳的扑通扑通的，并且大灌了两口稀饭，来掩饰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没错，他说了谎话。
但这也真不能怪他，难道要他再把死尸，妖怪，少女什么的说一遍？得了吧，现实经验已经说明了一个沉重的道理：比起荒诞不经的真话，人们都更爱听信合情合理的谎言。
回家的路上，陈曦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明天他就去找唐老板道歉，承认自己是一时糊涂偷吃了客人的外卖，再努力争取唐老板的原谅。
这份工作是如此的来之不易，就这么放弃的话，估计很难找到更合适的兼职了，而且，这学期的学费，还差四百块钱呢……
至于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当作……就当是做了一个噩梦吧。
还好，舅爷并未注意到陈曦的异样，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就上班去了。
陈曦这才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呼，撒谎还真是困难啊。”
他把碗里没吃完的稀饭倒回了锅里放进冰箱，然后一边洗漱一边想着明天该怎么跟唐老板道歉。
躺在床上，陈曦只觉得阵阵疲乏袭来，虽然早就习惯了熬夜，但此刻的他也早已是强弩之末，困的不行了。
恍惚之间，那个男人七零八碎身体和那个恐怖的女人，又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断断续续地浮现出来。
潮湿的墙隙，浓重的血腥气，恶臭，内脏，触手。
想着想着，他觉得刚下肚的稀饭似乎也要不保了。
终于，在各种复杂的情绪中，陈曦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
一觉过去并没有让他忘记昨晚经历的一切，反而每一个细节都好像更加清晰了，妖怪，这两个只存在于童年故事里的字眼渐渐鲜活起来，和恐怖画上了等号。
当然陈曦也不是没考虑过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精神有问题，相比之下他倒宁愿是这样，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那个击败妖怪的少女又该怎么解释呢？难道她也是自己脑子里的臆想吗？
“你会忘记我，忘记这一切。”陈曦依然记得，少女用一种催眠似得口气贴在他耳边如此说道，然后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消失在了空气里，一同消失的，还有地上那一大片人与妖尸体混杂的狼藉
可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是丝毫也不能忘记这一段可怕又神奇的经历的。
想了半天，陈曦一点头绪也没有，便心事重重地出门了，也罢，对他来说，取得唐老板的原谅，要回工作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可当他一路琢磨着措辞来到唐烧烤门口时，竟看见了让人始料未及的一幕。
唐烧烤的大门紧闭，朱红色的木门上贴着一张白色的启事，而陈曦昨晚见过的那个褐衣少女正背对着陈曦，左手横在胸前，右手摸着下巴，一副某小学生名侦探的架势，似乎在专心地研究着那启事的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