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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公主与明星的迥异人生(2)

她的歌声婉转动人,歌唱造诣高深。学生时代,她曾经跟随一位着名的女高音歌唱家波多列索夫夫人学习花腔女高音,后来就在广播电台担任歌手,这是她的歌坛生涯的起点。她的一生演唱了无数经典情歌,据她自己在回忆录《我的前半生》中说,最受听众欢迎的三首歌是《何日君再来》、《苏州夜曲》和《夜来香》。《何日君再来》是30年代的影片《三星伴月》插曲,虽然原唱是周璇,但她的演唱却别具另种风情。就如她的几幅老照片,艳而媚的脸,穿着旗袍,是东方但又不是中国的,眉眼间有一丝暧昧。《苏州夜曲》是日本作曲家服部良一以中国的旋律为基础,参考了美国的爱情歌曲,专门为她编写的。

“歌星李香兰”迅速在歌坛和影坛走红,成为家喻户晓的“超级巨星”。大红大紫之后,李香兰还陆续演了一些替日军宣传,或者粉饰日本侵略战争的电影。当时谁都以为她是中国人,这也为她带来了以后的不幸。

流利的汉语、日语,令人惊艳的外貌,以及犹如当时好莱坞玉女红星狄安娜杜萍的欧洲声乐唱腔,完全体现了日本人对于中国女人的理想憧憬。就这样,李香兰成了关东军推行战争政策中的“糖衣炮弹”。

随着日寇侵华战争不断升级,太平洋战争的爆发,美英两国对日宣战。日本成为世界人民的敌人,深陷泥沼之中。一面是杀气腾腾,一面是歌舞升平,在刀光剑影中,她的歌声像搀和了迷魂药的葡萄酒,在抚慰人心灵的同时也消磨其旺盛的斗志。

虽然身处乱世,她受欢迎的程度却有增无减。太平洋战争开战前期,她在“日本剧场”的演出受到观众的热情捧场,居然有7圈半的影迷包围在她身边,发生了混乱,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

不过,她真正的红火却是上世纪50年代继演出好莱坞电影及百老汇歌剧后,应香港电影公司之邀拍摄的几部电影,有《金瓶梅》、《一夜风流》、《神秘美人》等等,其中的插曲都由她亲自演绎并灌成唱片。虽然有人指责她出演的电影充满日本军国主义色彩,但是,艺术不可能完全成为军国主义的宣传工具。

在《支那之夜》中,李香兰留给观众的印象是一个美艳的中国女性及其甜美的歌声,但是“支那”这个对中华民族带有侮辱性的词汇却极容易刺痛国人的情感。

山口淑子的“李香兰时代”,正值日本侵华时期。《李香兰》的作者之一藤原作弥说,“她在祖国日本和故国中国之间的夹缝中受到命运捉弄,度过了非常苦恼的青春岁月。”对此,山口淑子说有两件事让她终生难忘,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心酸。

1937年,山家亨少佐受潘淑华养父的委托前来看望芳子。淑子并不了解山家亨少佐过去曾是川岛芳子在松本读书时期的初恋,以及其后的感情纠葛。当时,芳子曾一度误解她与山家亨之间可能存在暧昧关系。

有一阵子川岛芳子十分痛恨李香兰,因为李香兰到满洲电影制片厂当演员是由山家中佐介绍的。川岛芳子根据这一点,认为是李香兰夺去了山家。川岛芳子出于嫉妒,甚至给日军司令部写信,想把李香兰弄进监狱。其实,李与山家之间的关系是清白的。山家中佐并非美男子,但他的确是个很惹人喜爱的人。

淑华与芳子相识后,又曾多次被约请去芳子那里参加聚会玩乐,给她留下了即是新奇好玩儿,又有些荒唐的印象。在那五彩缤纷的大厅里,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头梳短发,天生丽姿的芳子倩影,令人瞩目,人们窃窃私语:“肃清王的东珍公主”、“金璧辉司令”、“川岛芳子”。她的一身男装,异乎寻常地散发出一股妖冶的魅力。

此后,芳子就经常约淑子参加听戏、宴会、舞会等活动,17岁的淑子通过与芳子的来往,使她尝试到了成年人社会生活的异常气息。从多次参加芳子所主持的聚会所见,她在正式的招待会中,多身穿司令军装,而平时的装束多是身穿黑缎子长袍,头戴瓜皮小帽,女扮男装。娇小玲珑的身材,白晳的脸庞略施淡妆。在一群十五六名少女贴身护卫前呼后拥簇拥下,所到之处,不免令人产生一种与其说是“女王”,毋宁说是“王子”驾临的感觉。

芳子的生活习性是昼夜颠倒,每天睡到下午两点钟左右,才像幽灵一般地起床,在三四点钟略吃一些早点。入夜,大约在十点左右,则在三五成群的伙伴陪同下大摆宴席聚餐。然后是邀请京剧名角献艺,她们毫无所顾忌地攀比酗酒、尽情狂舞、寻欢作乐。玩到午夜还要再去夜总会、歌舞厅、台球场去玩乐,通宵达旦胡闹到天明,然后还要吃夜宵,熬到凌晨七点左右才心满意足地散去。每当淑子参加此类活动时,既使她感到刺激新鲜,同时也会产生难以应付的厌倦情绪。在她看来这真是一种醉生梦死的生活,淑子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们如此挥霍浪费,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么多钱?尽管芳子并无何正当职业,但她的收入渠道众多,既可从其结识的各类日军将校手中拿到津贴,又可通过收取中国各界人士,包括汉奸、特务、地痞流氓的贿赂,攫取钱财;并以多田骏中将为靠山,通过形形色色的敲砸勒索手段,包括对马连良、李少春等京剧界名角进行勒索敛财,可谓财源滚滚。

川岛芳子自幼缺乏贞操观念,她混乱不堪的情感追求,荒淫糜烂的堕落生活,间接连不断的绯闻,在坊间巷里广为流传,亦属不可否认的事实。

小方八郎作为其贴身秘书,可谓忠实地长期跟随其左右,打理她的公私内外一切事务,传闻两人之间在情感上存在暧昧关系,但此说毫无任何可靠实证而不足凭信。

芳子无论是在她北京东四九条的宅邸,或者外出看京戏等消闲活动,均有护卫伴随其左右,其实这些武装护卫都是由其家丁扮装的,并非军队正规士兵。因芳子生活百无聊赖,遂饲养起宠物小猴子,经常携带活蹦乱跳的小猴子外出。原来是芳子从日本浅草买的两只小猴,后来又繁殖成四只,芳子分别给起名叫:阿福、阿蒙、小锛儿头、小不点儿。

以追求“匡复大清社稷”梦想,做为日本帝国主义的鹰犬,为伪满傀儡政权效劳而终其一生,其悲剧的一生可谓命运多舛,历尽沧桑。显然,芳子与李香兰——淑子的人生轨迹迥异,实不可同日而语。

1937年,她父亲托付其朋友华北派遣军报道部的山家亨少佐来看望淑子,并经常领她去王府井大街的饭店吃涮羊肉。与此同时,在去天津潘家度暑假时,淑子参加在东兴楼饭庄举行的一次招待会上,与川岛芳子相识。

1938年10月,18岁的李香兰作为“日满亲善”代表首次回日本,兴奋之中的她万万没想到,当验过护照刚要下船时,听到官员凶狠地喝叫:“你还是日本人吗?一等国民却穿着支那服,不觉得羞耻吗?”山口淑子说:“当时我都蒙了,不明白那个日本人为什么说那种话,为此我十分苦恼。”

1939年11月,为改善“满映”的官僚机构经营不善的局面,替代原来的第一任名誉理事长金璧东,调任协和会的甘粕正彦总务部长接任“满映”第二任理事长,他的雷厉风行改革举措与类似满铁调查部式的广揽人才,自由开放,促使“满映”面貌大为改观。

1944年,李香兰从“满映”辞职,1945年,曾以“汉奸嫌疑罪”被捕,但因其拥有日本国籍,又查无任何犯罪实证,1946年2月,被遣返回日本。李香兰回国之后,恢复本名山口淑子在日本影坛复出,先后与“松竹”、“东宝”以及香港、台湾电影公司签约,相继拍摄《我生涯中的辉煌日子》、《丑闻》、《雾笛》、《白夫人的妖恋》、《东京的假日》等多部影片。

1951年山口淑子与野口勇结婚,1958年与大鹰弘再婚。1958年,息影从政,1974年,她以124万张高票率当选为自民党参议院议员,历任田中角荣内阁环境厅政务次官,参议院冲绳与北方问题特别委员会委员长、外务委员会委员长、自民党妇女局长、日本巴勒斯坦友协会长等职务,在政坛上颇有建树。

1969年,她担任富士电视台记者,先后赴东南亚、中近东等各地采访。1975年,采访朝鲜路过北京,接受中日友协会长廖承志的盛情接待。1978年,历访北京、上海、哈尔滨、长春各地,受到昔日的同行老友热烈欢迎。

1981年7月,她特意邀请为其谱写《夜来香》歌曲的黎锦熙先生访日,高歌一曲《夜来香》,重现昔日歌坛红星李香兰的风采。新加坡《联合晚报》“昔日歌女今日政要李香兰”1982年5月6日。1992年11月,她应邀参加桂林金鸡百花电影节,重游了北京,并在上海花园饭店与李锦熙先生再次会晤,重温昔日的情谊。

2009年3月,山口淑子特意接受“川岛芳子生死之谜新证”访日考察团成员张钰的访问,破例畅谈四个小时,当回忆起东兴楼饭庄并看到川岛芳子照片时,“金璧辉司令”、“哥哥”的称呼竟脱口而出。

山口淑子一再表示:中国和日本是我的“母亲之国”和“父亲之国”,我最不希望见到两国的友好关系出问题。周总理说过要“以史为鉴”,展望未来,日本人应该用自己的良知清算过去,青年人更应该用全新的广阔视野,认真考虑将来如何友好相处。“夜来香”红遍神州!

从灯红酒绿下的小歌女,到歌影双栖红星;从战前的日本人山口淑子变成中国人李香兰,战后又恢复为山口淑子的真实面貌。山口淑子——李香兰跌荡起伏的人生历程,同时又是反映那个历史时代变迁。

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罪恶的女人。时光的痕迹在她的身上洒下种种迷幻的色调,使她成为一个永久的神秘符号,当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揣测、猜忌、愤恨、鄙夷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当她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久远的时候,回忆、猜想、分析、反思也一样地跟随她的身后。要是她仅仅是一个间谍的话,人们将早已忘却或原谅了她。要是她仅仅是徒有美色的话,时光也将洗净她的容颜。要是她仅仅是一个大清朝的末代格格,她将和她的众多姐妹一样不为人知。要是她只是一个有着异国背景的中国人,更不会有人知道她。然而这一切都在一个人的身上汇集起来,她是一个格格间谍,这在中外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她是一个中国籍日本间谍,这在各国的历史上也是罕有的。所以,川岛芳子就是一个传奇,不管她的传奇故事是美丽还是丑陋,她就代表着一段历史。

有的女人是跨越时间的美丽,当时间在她们身边走过,她们可以微笑面对,她们的美是属于其他所有人的美。川岛芳子的美只是属于她自己的美,她的美是她的武器,依靠这件武器俘获无数男人的心,武器的美只有使用它和被它所伤的人感受得到!“美人啊美得让人爱”,美丽已不在时,有人将美丽兑换成了幸福,有人兑换成了悲哀。川岛芳子无限地释放美丽的能量,为自己换来“理想”换来“事业”。她失去了很多,得到的是什么呢?她得到了历史冷静的评价——叛徒、汉奸、败类……川岛芳子的一生,张扬的只是父亲的那一句遗嘱“光复呵,满洲国!”多么辽远而垂死的一句宣言啊,每个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不可为的。川岛芳子举着这么一杆褴褛的逆风大旗在混乱无序的艰难时世中左突右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何求啊?她自己清楚吗?她怀疑吗?如果还有来生,她走向何方?

历史上,虚构与假象起着夸张真相的作用。对川岛芳子生平有所了解的人都说她是一个普通的人,好似不久前还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而一位研究川岛芳子的专家说:“根据川岛芳子的经历、复杂的人事关系和双重国籍的处世之道,我认为她是个受人利用而又命运悲惨的女性。应受鞭挞的不应是川岛芳子,而是利用她的军国主义者。”一个人,不管有多么的强大,都不过是历史长河的一粒细沙,只有融在滔滔江水中才能感受到他的力量。川岛芳子的传奇,是被“江水”的汹涌推演出来的,每个人看到的一个历史的影像都会为这个传奇增添色彩。

1979年,川岛芳子的秘书小方八郎接受电视台的采访。录像前,川岛芳子唱蒙古歌曲的声音传进休息室。遥想故人已逝,一种不可名状的伤感弥漫开来,小方八郎潸然泪下。这位川岛芳子的贴身秘书,和川岛芳子相伴半生的人声音颤抖地说:“她可是位可怜的女人!”然后向着远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清楚地知道川岛芳子身上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和不足。但是仅作为一个女性,她是出色的,目前世界上也不多有这样杰出的能力的女性了。”特务工作是川岛芳子的终身事业,正是这一事业成就了她的“无尚威名”,也是这一事业让她走向了灭亡。

李香兰曾在自传中说道“一个被时代、被一种虚妄的政策所愚弄的人,如果恶梦醒来后能够有机会对当时的作为反思,或者加以说明解释,也是幸福的。”如果说“满映”时期的电影,或者放大了说整个沦陷区电影是一场恶梦的话,这恶梦是中国电影史曾经经历且无法逃避的现实,也许只有正视这些现实才能从恶梦中真正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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