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便是五年,这一年,洛枫十三岁。
三月中旬,爷爷只留下一句:“世事纷繁,不随波追流,按自己心意行事便好。”,便撒手人寰。
对于爷爷的死,洛枫隐隐觉得与自己有关。只因他自小就患有一种怪病,每隔三个月,就会全身瘫痪,整个人的意识变得极为虚弱,生命宛如风中明灭不定的火苗一般,随时都可能去找那阎王爷探讨一下人生。
每当病发,便有一股磅礴的力量涌进体内,修复着孱弱的身体,使那恍若游丝的意识变得清明。洛枫清醒之后,只觉体质有增强了一些,他也曾问过爷爷自己到底患了什么病,而爷爷洛晨只是摸着他的头笑了笑,道:“什么病不重要,你只要相信爷爷能把你治好就行。”
洛枫年纪虽小,但不知为何,心智却不弱于成年人。他自然懂,人如果少一分好奇,也就会少一分烦恼——爷爷不肯说,那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在洛枫十岁那年的一个夜里,突然病发,这次发病出人意料的严重,愣是足足让他昏迷了半个多月。痊愈之后,似再也没有病发的迹象,而爷爷却从此一病不起,直到三年后驾鹤西去。
海风夹杂着丝丝咸味儿,踏着海潮起伏的步伐而来,礁石上,一道挺拔的身影迎风而立,任由潮湿的海风吹打着。
洛枫摘下脖子上的黑色玉牌,仔细地端详着,手指缓缓合拢,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只剩我一个人了,为何要我承受这种孤独?”
在他的梦里,他是不是也曾幻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一个有父爱母爱的家?可是,他没有这样一个家,现在就连爷爷都已离他而去,他内心的孤独与渴望又有谁能懂?
洛枫眯了眯眼睛,勉强提起一丝笑意,道:“何必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人生苦短,该当好好珍惜才是,过去的便让它过去罢!”
最后看了一眼手上的黑色玉牌,洛枫便决然的扔了出去,黑色玉牌划过一条圆弧,便要坠入海中,随海潮飘向远方。
突然,只见一道紫色的身影以鬼魅般的速度踏着海波去接那黑色玉牌,洛枫愣了一下,下一刻,脸上便有笑容浮现。
黑色玉牌化作一道黑色的弧光,正对着洛枫飞击而来,洛枫手上红光乍现,伸手一探,便将那黑色玉牌抓在手中。
“你爷爷留给你的东西,你怎好意思给扔了!”紫色身影几个起伏便上了洛枫脚下的那块礁石。
洛枫本想解释,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微微摇了摇头,收起玉牌,道:“没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啊……”洛川打了个哈欠,靠在一块凸起的礁石上,懒洋洋道:“没事儿出来走走,还是海边的空气味道好啊,虽然闻了不少年!”
“你轻功好像有精进不少啊,话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一块练武的料呢?不过,你往茅坑里扔石头的武功我至今还是很服气的,哈哈……”洛枫双手环抱在胸前,调笑道。
“哈哈,小时候不知羞有不知羞的好,调皮捣蛋祸害人倒也是一种快乐,现在想想,还是蛮怀念的哩”洛川双手枕在脑后,笑道。
洛枫眼神忽而变得黯淡,轻叹道:“可惜,大竹已经不在了。”
“这个笨蛋!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被人拐跑了?若是将来找到他,定要狠狠抽他几鞭子!”洛川一掌拍在礁石上,语气中有责备之意,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惋惜。
“但愿吧,希望他还能活着。若让我遇到将他拐去的人,我定要教教他们如何去做人!”洛枫拍了拍洛川的肩膀。
洛川痴痴地仰望着蓝天,过了许久,重重呼出一口气,道:“这镇子太小了,就宛如一个笼子,我们就像一群空有翅膀却不能尽情翱翔的鸟儿。”
“这里,虽然没有你想要的那种自由,可这里却有着爱你的人,被牵挂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洛枫随意地坐在礁石上,闭眼感受着阵阵吹来的海风,脑海中却浮现一个人的模样,一个白衣少女。
“可牵挂又何尝不是一种束缚啊,为了这份牵挂,就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娶妻生子,就这样平凡的度过一生,我常在问自己,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洛川眉头扭成八字形,心中很是矛盾。
“好男儿,当做奇男子!”洛川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这一刻,他的身上已有了一种气质,一种高贵的气质。
“好极了,每个人都拥有选择的权利,谈不上谁对谁错,顺自己心意便好。”洛枫似被这种气质感染,点头赞道。
“你呢?这地方已经没有值得你牵挂的人了,和我一把出去闯可好?”洛川坐了起来,询问道。
闻言,洛枫站了起来,眺望着不远处的镇子,嘴角衔着一丝微笑,似又想起了那白衣少女,道:“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多少都有些感情,我想再多待几年,顺便把修为提一提,将来到了外面也不至于被人欺负。”
洛川忽然间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会心一笑,道:“那我也等一等罢,你说伊雪为什么不肯学武呢?她要是肯的话,我们三人就能一同去闯荡了。”
“她这种女孩子也许并不喜欢打打杀杀罢。”洛枫轻声道,眼中透着几分落寞。
洛川从怀中掏出一物,射向洛枫,洛枫伸手一探,瞧了一眼,正是一张告示。
“你想要干嘛?”洛枫疑惑地瞅了瞅洛川。
“在我们云关镇北面的几个小镇里听说有不少的流寇出现,烧房子、抢粮食,甚至还玩儿绑架,官府虽已下令捉拿这些流寇,但官府那些兵油子也就占小便宜耍横玩的溜,真要指望他们玩儿命去找那些流寇,老百姓怕是天真了一点点啊。”洛川解释道。
“所以,你想要我和你一起去抓那些流寇!”洛枫笑道。
“对啊,更让人咂舌的是,这些流寇连本地的土匪都敢招惹。不解决掉这些流寇,迟早有一天会跑到云关镇来,那就太糟了。”洛川揉了揉拳头,道。
“虽然已经有了洞冥境的修为,但实力到了什么地步却是不知,也好,就拿这些流寇练练手。”洛枫伸出手掌,红芒忽而涌现,弥漫在手掌周围,他想到了那个叫小北的人,还有那四个红衣人,据那天他们所表现的实力来看,他们的修为只怕已远远超越洞冥境。
“我很好奇,你和你爷爷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们又怎会懂得修行?”洛川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洛枫。
洛枫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些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我的脑海里也就只有在云关镇的这段记忆。”
“那算了……”洛川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道:“那我先去准备下,我们在村口碰面。”
话一说完,洛川便化作一道紫色的影子掠出,逐渐离开洛枫的视线。洛枫看着洛川远去的背影,面上多了一份惆怅,好像已经猜到他去了什么地方,甚至幻想着他们见面的场景。
“伊雪,伊雪……”洛枫轻声念叨。
爱慕一个人,却不能表达出来,只因顾忌着另一个好友的感受——这是怎样一种苦涩的心情。每个人都希望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行事,可是这世上又有多少事能真正按照我们自己的心去做呢?
洛枫突然好想离开这个地方,到另一个没人认得他的地方,这样他的心绪至少不会这般纠结。
伊雪——他在云关镇这最后的一份牵挂,现在都已快变别人的牵挂,他还留在这里,不过徒增烦恼。
可是,他真的舍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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