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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又是离别的车站,秦小西讨厌这个让人分离的地方,关键是它不将自己载向梦想的地方,她是真的不想离去,不过好在这次妈妈没有来送自己,不然又是一出肝肠寸断上演的人间亲情。

再次来到这个城市,秦小西不再像初次来时那么胆怯,但也非常小心谨慎上当受骗。

日子在日夜加班赶货中飞速流走。

阿姨后来回家了,因为小女儿生病,姨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家里弄得不像样,毕竟是男人,总没女人心细。

表妹跟那个福建的男孩好上了,两个在一个厂,说是挣点钱后结婚。

表舅不在跟表姨夫干,也换了厂。

秦小西跟他们也慢慢地没了联系。终于成了一个孤身在外的浮萍。

她有空就去书店,上街关注着各种成人大学和培训机构,挣扎着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段期间,秦小西认识了一个叫芦琴的人,这个在她生命中留下深深烙印的人。

她是到厂里来做临时工的,广西人,高中毕业,本来考上大学了,这次来广东本是带着学费去学校报道的,谁知跟她一起的同学在路上被骗进了传销,学费都搭进去了,家里条件又不好,这学费都是借来的,出了这事也不敢跟家里人说,为了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就找了这么个临时工先做着,再走一步看一步,至今都没跟家里联系,一是没钱,二是不敢。

秦小西听了她的故事,对她产生深深的同情,虽然境遇不一样,但都是想读书而读不了的沦落人。而且她是工人当中少有的相对有文化,有思想,有上进心,想改变自己现状,不屈服于命运的人,在这一点上,秦小西对她除了同情以外,更多了一层亲切和想要帮助她,跟她成为朋友的冲动。

秦小西将自己的IC电话卡给她,劝她跟家里人联系,她低头不语,许久,才接过电话卡。电话接通了,秦小西就在旁边,当她跟家里人说自己被骗了,大学也上不了了的消息时,电话那头是持续了近十分钟的沉默,最后才想起问女儿的现状,芦琴说自己在一家工厂打临时工,管吃管住,接下来再慢慢打算。

那头电话的声音苍老沉痛而无力:“书是读不成了,没有钱再供你,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在读书,你自己看着办吧!”

芦琴无奈地认命,爸爸没有怪自己,她却感觉不到心里压力变得轻松,她多么希望爸爸能在电话里痛骂一场,爸爸长时间的沉默让她心里疹得慌,只祈祷爸妈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不要因为难过而伤了身体。电话挂断之后是无声的流泪,秦小西在一旁陪伴着,想起那个自己放弃上学作激烈思想斗争的夜晚。

两周后,芦琴因为工厂日夜加班,每天工作时数达十三小时,本就高度近视的她眼睛受不了离职了,因为是临时工,离厂手续也不麻烦,提前三天说就行了。

附近有个超市里要做促销活动,正在招聘活动主持人,芦琴在学校的时候就有做过班上活动主持,看到招聘消息,想也没想,就直接找到超市经理面试去了。很幸运,她通过了,成为超市的临时主持人,活动结束后,可以在超市做前台收银员或者物品存放服务员,这工作,比起工厂相对就轻松很多,首先它是轮班制的,每班八个小时,就这一点来说,就比工厂更适合芦琴的现状。只是新的问题困扰着她,就是服务员得穿短裙,她腿上的毛跟男生一样,长得特别长而粗黑,这让她感到很尴尬,她想到用手头上所剩无几的零用钱再去买一双肉色丝袜,可以薄的没有用,厚的在这广东这样的大夏天,让人热得受不了,而且人家看着还特别地奇怪。她想着去买脱毛膏,可是口袋里所剩的钱已经不够了,正在这时,秦小西来看望她,于是开口向秦小西借了二十块钱。秦小西在借钱时,想起之前的同事陈玲借钱后在她离厂时没有及时还上,几十块钱确实不多,但是对于辛苦加班才三四百块钱一个月的普通车间工人来说,也不少。她在犹豫,面对着芦琴殷切的眼神,大脑在飞速运转,借?不借?借?不借?

“不行吗?我一发工资我就还给你,我保证,再帮我一次吧,不然我没了这工作,我得露宿街头了,之前我在厂里做临时工的工资,这些天找工作在外面吃饭住宿,买生活必须用品都花光了,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求你,我就认识你,跟你关系好一点,也只有你能帮我了。帮帮我吧!”芦琴不停地念叨着,祈求着。

秦小西迟疑不定的心,在她张口问‘不行吗’的时候就已经妥协了,借吧,也就二十块钱,几十块钱自己还输得起,还了,就当认识了一个诚信的值得交往的朋友,不还,就当自己弄丢了,花了。在家有父母,在外靠朋友。秦小西来到广东有一年多了,离校后给她最大的感受就是亲情友情的严重缺失,她是真心的希望能交到跟顾玲丽一样真心真诚地待对方如好姐妹的友谊或者是相知相爱的恋人。所以她决定借给芦琴。

再次公休的时候,又是一个月时间,秦小西去超市里找芦琴,不是为了讨债,只是想再续这一段友情。

到了超市,没有看到芦琴在当班,秦小西便向别的服务员打听,结果那人告诉秦小西,芦琴已经离职了,她有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如果有人找,让打这个电话。

秦小西听到这个消息,对于芦琴的不辞而别心里有些失落,不过还好,留下了联系电话,也不算失言。

秦小西找了电话亭按号码拔过去,果然找到了她。芦琴说在超市工作,就是专门给人存包,每天看人来人往,没有升职或者长知识的空间,她在那上班,每天都觉得心里很空虚,看不到希望,所以她辞职了,结了工资,让秦小西告诉她存折帐号,她给秦小西打钱过来还帐。

秦小西听了她的解释,觉得她真正的是与自己同是天涯沦落人,对工作及现状的那种不满和不断争取积极上进的心是一样的。她不在乎她还不还钱,她现在在乎的是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混烂的城市里,这个世界上,她相信还是好人居多。孤独已久的她,需要这么一个人,跟她一起,互相鼓励,帮扶,奋进。她没有回复芦琴还钱的事,重点问了芦琴现在在做什么工作。电话那头的芦琴兴奋地介绍自己也是在一家超市,但是比起之前的超市工作来说,大有发展前途,她现在是储备干部,在正式入职以前会有一系列的培训,关于管理,产品市场分析,物流等的提升自己能力的学习。

秦小西听了很心动,可是考虑到自己还没有辞职,而且已经计划好自己要先学电脑,培训学校都已经选好了。再者,虽然芦琴跟自己在经历和性格上有很多共同点,但是认识的时间太短,她没有逃避自己的债务,但是这不足以让自己完全相信她。

就这样,秦小西靠着这个电话,不时跟芦琴联系着,等自己学好电脑后再说吧!或者自己学好电脑好,也能换一个办公室的工作,一个看起来比较有‘文化人’的感觉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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