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馨院外,除了平日里在这里侍候的几个媳妇,聚集了十几个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仇洪良、卢夫人和何管家,他们越过高大的围墙向玉馨院里张望,只看到高大挺拔的广玉兰花树在阳光下静默。玉馨院里一片寂静,让人猜测不出里面的状况。
六七个管事站在仇洪良、卢夫人等人身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些管事们都是听说老爷病危,在何管家的劝说下,前来探看老爷病情的。此时此刻,这些管事们猜测着景少谦的病情,惊恐不安,有的人在暗中盘算,万一老爷有什么不测,自己是否马上卷包袱走人。
院门打开了,容光焕发的云皎出现在门口,从她从容的步伐、平静的神色中,各处管事们看不出树倒猢狲散的迹象。各处管事暗中松了一口气,看夫人的举止。老爷并无大碍,自己无须考虑去留的问题。
云皎环视聚集在外面的人,心中凛然:“玉馨院是景府的禁地,向来是非召唤不得靠近、入内,今天他们聚集在这里不肯离去,是真的在关心景少谦的病情,还是别有用心?他们之中,可有心怀鬼胎的人?”
我绝对不能让人看出心中的怯意,我要压制住这些人。
云皎暗中告诫自己,她目光落在最前面的仇洪良和卢夫人身上,冷峻地问:“仇老爷,卢夫人,你们到这里,有什么事?”
这种居高临下的气势,震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仇洪良装疯卖傻,不回答云皎的问话。
卢夫人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拉紧仇大小姐和仇二公子的手,为自己的行动作出解释:“夫人,我们是看到景老爷被人搀扶回来,关心景老爷的安危,特意来探看景老爷。”
云皎听了,微微点头,傲然地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老爷喝酒过多,醉得不成样子,正在卧床休息,不方便见人。仇老爷和卢夫人的心意。我会转达给老爷的。”
不等仇洪良夫妇回答,云皎转又逼视在场的何管家和各位管事:“老爷卧在床上休息,你们在此吵闹,成何体统。玉馨院的规矩,是非传唤不得靠近、入内,擅自闯入者死。你们都回去干活。”
云皎特意把死字说得特意重,凌厉的目光在所有管事身上移动,同时也在仇洪良和卢夫人身上扫过,警告的意思非常明显。
“夫人,奴婢只是关心老爷的身体,既然老爷没事,奴婢回去做事了。奴婢告退。”厨房的管事李妈率先离开。景府的人都知道,玉馨院是非召唤不得靠近,李妈本来就不想到玉馨院外聚集,是何管家说老爷病了,大家一起去给老爷请安,李妈担心别人都来关心老爷,自己不来,显出自己不关心老爷,这才来的。
其他的管事见到李妈离开,不满地瞟何管家一眼。在云皎威严的注视下,纷纷离开,他们心中都在埋怨何管家,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将大家召集在玉馨院外,惹事来夫人的训斥。
何管家看身后空荡荡的,再看看云皎,是一脸的怒气,拨腿溜之大吉。
剩下仇洪良夫妇带领两个孩子站在玉馨院外,看云皎站立在门口处,完全没有请他们入内的意思,云皎身旁的凌姑和周玉卿冷眼旁观,他们向云皎支吾几句,讪讪地走了。
玉馨院外恢复了平静。
重新关上院门,云皎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无力地倚靠在凌姑的身上。
回到广玉兰花树下等待,云皎的心在希望与绝望中徘徊。
几个时辰过去了,房门打开,李安岩和另外两个护院走出来,他们十分地疲惫。坐在花树下等候的人不约而同地站立,紧张地看走出来的三个人,脸上写满了疑问。
“夫人,老爷醒过来了,我们已经成功地逼退了渗入老爷内脏的毒。”李安岩因为极度的疲惫,话语显得有气无力。
云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快步走入房间。在广玉兰花树下等待的人,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惦记,纷纷涌入房间探看景少谦。
景少谦仍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困倦地望涌入房间的人。这些迫不及待地进来的人。脸上都充满了关切之情,让景少谦很感动。
原来,有这样多的人牵挂自己的安危。
云皎顾不上有其他人在场,坐到景少谦身旁,俯视这个婴儿般虚弱的彪形大汉,哽咽地叫:“老爷。”她咽喉哽塞,再也说不也其他的话来。跟景少谦分别才几个时辰,却有隔世的沧桑。
景少谦看到云皎眼中有泪珠掉落,伸手给她拭泪,勉强露出笑意:“夫人,哭什么,小心别人笑话。”景少谦的心里,也是酸酸的,自己差一点就见不到这位娇柔的夫人了。
疲惫不堪地坐在床边的周静南看到了,忙出声劝阻:“景老爷,你尽量不要动,你活动太多,毒性会扩散更快的。大家放心,我们已经逼退了渗入景老爷内脏的毒性,只要确定景老爷中的是什么毒,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云皎听了,握紧景少谦的大手,轻轻放到床上。
“父亲。你怎样了?”景子政紧张地望躺在床上的景少谦,很害怕。在景子政的记忆中,父亲一向都是强悍无比的,现在父亲这样的虚弱,让景子政难以接受。
景少谦温和地看大儿子,微弱地说:“子政,我没事。父亲只是有些累,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亲眼看到景少谦清醒过来,又听了周静南的话,知府大人、二姑奶奶等人放心,在周静南的劝说下。大家离开房间。
云皎留下,她坐在床前,看到景少谦额头上满是汗水,掏出手帕给景少谦擦拭,她小心翼翼的,生怕多用一分力气,就会增加景少谦的痛苦。
上方这张年轻而娇艳的脸,写满了忧伤,凤眸中含着泪花,这让景少谦欣慰。凝视这双眼花闪闪的美目,畜满了对自己的关怀,景少谦震撼了。
“夫人,别难过,我很快会好转的。”为安慰这个忧愁的夫人,景少谦竭力提高自己的声音,以向夫人表明自己没事。可是,从口中发出的声音是微弱的,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景少谦焦急了。
“老爷,我不难过,我很高兴。”云皎低头看虚弱的景少谦,晶莹的泪珠往下淌,滴在景少谦的脸庞上,一滴,一滴,又一滴……
“夫人,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景少谦心疼,忘记了周静南的嘱咐,费力地抬起手,擦拭云皎脸上的泪珠。
想到景少谦面临的凶险,这种温馨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云皎心酸得抓住景少谦的大手,将脸埋进粗糙的手掌中,哽咽不止。
坐在床前的周静南,将云皎和景少谦间的交集尽收眼里,喟然长叹:难怪她几次拒绝跟随自己离开,原来她跟景爷的情感。已经这样的深挚。看来,自己真得要放开了,在她的心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周静南微闭双目,调整气息让自己心平气和,以一个医者的平静说:“谢夫人,我要给景老爷诊治了,他中毒很深,不能再拖延了。”
云皎听了,迅速退到旁边,空出床前的位置给周静南。
周静南修长的手指点按到景少谦的手腕上,微闭双眼,在脉动中捕捉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之后,周静南又仔细地察看了景少谦的眼睛、舌头,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关注这一切的云皎,看到周静南凝重的神情,一颗心就突突地狂跳。云皎突然感到很恐惧,她害怕这个英俊潇洒的神医,吐出的话把刚刚升起的希望摧毁,将自己推入绝望的深渊。
周静南望向景少谦,郑重地说:“景老爷,我先说你身体上的病状,有说得不对的,你再补充,让我判断你身上中的是什么毒。景老爷的欲望很强,一经引发就不能自控,房事频繁。有欲望时不能及时*房,会身体胀痛,痛不欲生,直至*房时才消失。景老爷,我说得对不对?”
景少谦困窘,点头不语。跟外人谈及这些私密之事,让这个景爷为难。
云皎震惊地望景少谦,回想起自己怀小子轩时,经常因为景少谦跟其他女人有染闹得不可开交,那时只想到他背叛自己,哪曾想他经受着这种难言之痛。
“景老爷,你欲望突然产生并不能自控,都是在酒后出现的,对不对?你想一想。”周静南接着提示。
景少谦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往事,很久才点头说:“对,都是在喝了大量的酒之后。”
“出现这种状况有多久了?我从脉相看,不少于三年。”
景少谦苦恼地回忆着,不大确定地说:“我的前一位夫人在世时,我没有这种感觉。好像是在上一位夫人没了不久后就出现的,当时我还以为是因为身边缺少女人。”
周静南点点头,肯定地说:“景老爷,你中的是‘鸳鸯散’,这是一种来自西域的媚药。这种媚药一经进入人体,如果不服用解药,可以保持一年的药性。人中了‘鸳鸯散’,很难察觉,因为这‘鸳鸯散’只是遇到酒才会发作,滴酒不粘的人中了‘鸳鸯散’不会有事。同样道理,喝的酒越多,发作得越厉害。”
“清州城的人都知道我景某人爱喝酒,我是天天离不开酒。**,难怪老子一离开女人就难受,原来是中了这该死的媚药。”景少谦对给他下鸳鸯散的人是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地说,“该死的东西,让我逮到,我让他生不如死,死无全尸。”
周静南深深地看了景少谦一眼,接着说:“给景老爷下毒的人,开始下的量比较少,以至于景老爷中毒几年都只是损伤筋脉,但是几年之后景老爷就会武功尽失。想来那个下毒的人等不及了,景老爷现在身体内的药量很大,要是不及时清除,景老爷再喝过几次酒后,就会在疯狂的**中筋脉断裂,死于非命。”
云皎听得身体发寒,后怕不已,要是今天的宴席上没有回春堂的两位大夫,景少谦就会死于非命,死时还背上一个yin棍的骂名。
“周公子,你是说,今天我的酒中被人下了这媚药?”景少谦愤懑地问。
“有这种可能,但也不一定。这媚药不一定是下在酒中,只是你喝酒后才发作而已。”周静南抓起笔,刷刷地写下药方,告诫说:“景老爷,你这毒不好解。你要泡半个月的药汤,再服用近半年的药,才能够彻底清除体内的媚药。在服药期间,你要戒酒、禁房事。”
云皎侧耳倾听,生怕遗漏了其中一点,对景少谦的身体不利。云皎把周静南所说的话,牢牢记在心中。
李安岩带上药方,纵马飞快地离开景府,回来时手中提个沉甸甸的布包。李安岩提这包沉甸甸的物品,向玉馨院大步赶去。
半道上,李安岩遇到了何管家。
“李护院,这包里是什么东西?”何管家挡住去路,若无其事地问。
对于这个由家丁升为护院的人,何管家是不屑的,可又对李安岩很忌惮,因为云皎对李安岩的器重,在景府是有目共睹的。有很多时候,何管家不好过问李安岩所做的事,担心是夫人吩咐的。
“回管家,这是夫人吩咐小人买的东西,小人要马上带到玉馨院去交给夫人。”李安岩避开何管家,一面说一面往前赶,一刻都不敢耽搁,在玉馨院里有人正心急如焚地等待要这些药。
何管家不敢再细问,更不敢阻拦李安岩的去路,他望李安岩远去的背影,悻悻地:“神气什么,不过是倚仗有夫人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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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
景少谦坐在大沐盆里。黄褐色的液体漫过他的双肩,热乎乎的药液泡得景少谦的每一个毛细小孔都充分张开,浑身舒畅而酸软,让景少谦昏昏欲睡。
云皎站在沐盆边,用瓢舀起药液,浇到景少谦的头上。泡在沐盆中的景少谦,像个乖巧的孩子,任由云皎摆布。
药液渐凉,云皎拿来毛巾,给景少谦擦拭干净头发,发现景少谦迷糊着快睡着了,用手推他:“老爷,起来了,药液已经凉了。”
迷糊中的景少谦睁开眼睛,遇到云皎温柔地望他,不知道云皎要干什么,迷茫地与云皎对视。云皎又叫了一声,景少谦才站立起来,走出沐盆外,让云皎给他擦拭身体后,就一头倒到大床上。很快睡着了。
“你呀,哪里还像头猛虎,简直就是一只贪睡的懒猫。”云皎凝视这个沉睡的男人,轻轻摇头,拉过床单给景少谦盖上。周静南说过,这浸泡的药液发散性极强,景少谦泡过药液后睡着,是情理之中的事。
莲儿和晴儿进来抬走沐盆。晴儿是目不斜视,莲儿忍不住向躺在床上的景少谦望了几眼。景少谦出事,莲儿很担心,在莲儿心中,景少谦就是她一生的倚靠。
在玉馨院的小厅里,云皎传来一桌丰富的菜肴,款待担惊受怕了一天的亲友,她深表歉意:“邀请你们大家来喝子轩满一周岁的酒宴,原本是要跟大家热闹庆贺一番的,不承想出现这种事情。招呼不到之处,还请大家见谅。”
“弟妹,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我们是一家人。”云皎的话音未落,二姑奶奶就接过话茬儿。景少谦出了意外,她的焦虑并不比云皎轻,景少谦可是二姑奶奶唯一的弟弟。
周玉卿一直关注着事情的发展,她听到云皎的话,带着埋怨的口吻说:“琳儿姐姐,你要是这样说,就是把我们当外人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我们都会鼎力相助的。你们说,是不是?”周玉卿说到最后,环视在餐桌上的人。
餐桌上的人,个个点头,表示会鼎力相助云皎度过难关。
“谢谢大家。”云皎深受感动,感激地环视在餐桌上的人,清了清嗓子说:“老爷突然出事,那下药的人一定在暗中窥视,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得严加防范,今天晚上我会从镖局调来一些镖师,同时我希望姑老爷调几个信得过的捕快来巡夜,不能让歹人有可趁之机。”
“没问题,弟妹你就是不说,我也会派人来照应的。我回去后马上派人过来。”知府大人是一口答应。景少谦是知府大人的内弟,同时又是知府大人治理清州城的得力助手,景少谦有难,知府大人决不会袖手旁观。
周静南一番沉吟后,才开口说:“你们看,我晚上留在景府是否合适?依我看。那个给景老爷下药的人,非常擅长用毒,我留在景府,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会更加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谢谢周公子。有你在,我更加放心了。”云皎掩饰不住心中的欣喜。周静南是江湖中有名的神医,江湖中的人没有几个敢于跟周静南公开为敌的,有他在,安全更有保障。
二姑奶奶听说周静南晚上要留宿景府,不太高兴,然而为大局着想,也勉强赞同:“那是最好不过的。”
“景老爷需要泡十五天的药液,停止泡药后三天,景老爷才可以恢复功力,也就是我们只需要想方设法平安度过这十八天,就可大功告成了。”周静南告诉大家。
十八天,在平日里是眨眼即过,在危机四伏中度过,可就是非常的漫长了。
想到这些,在场的人心中都沉重。
云皎环视在场的人,看到一双双关切的眼睛,她充满信心地说:“有你们的帮助,我相信,一定可以顺利度过这十八天的。”
用过晚餐后,云皎亲自把知府大人、二姑奶奶和周玉卿送到景府前大院。
临上马车,二姑奶奶扶住云皎的肩膀,忧伤地说:“弟妹,你多保重,一切全都靠你了。我们回去后。即刻派人过来。”弟弟病倒床上,一切重担都落到这个年轻且身怀六甲的云皎身上,二姑奶奶真不放心,可她又不能留下来,她知道自己要是留下来的话,万一有事发生,只是成为累赘。
“琳儿姐姐,不用担心的,没事。有我哥哥在,有这些武功高强的护院、镖师和捕快,没有人敢来自投罗网。”周玉卿显得轻松多了,对景府的平安充满信心。
“我相信,一定会没事的。”云皎说得信心百倍。这话,是给自己一个鼓励,也是给身边的人一种力量。
何管家指挥人拉过马车,侍候送客,他发现上马车离开的只有知府大人、二姑姐姐和周玉卿,走过去奇怪地问李安岩:“李护院,回春堂的周公子什么时候走的?”
李安岩没有多想:“周公子不走了,就留在府上休息。”
何管家长长地“哦”了一声,才要继续问李安岩,云皎在不远处叫何管家,何管家答应着跑过去。
云皎命令何管家马上带人锁上东西两个侧门。云皎把两个侧门的所有的钥匙都收到手中保管。云皎又叫过看守大门的家丁,从现在开始没有自己的吩咐,任何人不能随便出入景府。
景府的气氛陡然紧张。
回到玉馨院,云皎发现景少谦已经醒来,她马上问景少谦镖局中可靠的镖师名字,让李安岩即刻到镖局中走一趟,将这些镖师请来景府。
云皎叫人端来晚餐,送入房间给景少谦吃。云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放松身心,忙碌一整天,总算可以暂时歇息一会了。
热气腾腾的饭菜放在桌子上。景少谦从床上坐起来,才要下床,复又倚靠在床栏上,并挥手叫莲儿和晴儿等人出去。
“老爷,有什么话,等你吃过饭再说也不迟。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云皎认为景少谦有重要的话对自己说,劝景少谦先行吃饭。
景少谦颓废地望云皎:“夫人,我是身体酸痛不已,不能下床。真没有想到,我景爷居然有下不了床的时候。”景少谦哀声长叹,身体虚弱到这种程度,让他很难接受。
“你身体不好,正好叫她们服侍,你把她们赶出去干什么?”云皎表示不理解。
“夫人,我害怕别人看到我这种模样。我受不了别人可怜的目光。”景少谦垂头丧气,从一个威震江湖的人物,一下子转变为不能自理的病人,对他打击很大。
云皎连忙走过去安慰:“老爷,你这只是暂时的,周公子说过了,只要你停止泡药液三天,你就可以恢复功力,变得生龙活虎了。”
“可是,我现在连稍微活动一下,都感觉到吃力。夫人,我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笑?”景少谦听说自己仍可以恢复功力,心中稍安,要下床时感觉到吃力,倚靠在床栏上无可奈何地看云皎,哭丧着脸。
唉,这个景爷过去凶神恶煞的,现在居然变得这样脆弱。
云皎走近景少谦,坐在他的身边,握紧他无力的大手,凝望着满是胡碴的脸:“少谦,你现在这种样子,我很难过。我只有盼望你早日恢复健康。少谦,我们是夫妻,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我怎么会觉得你可笑?!”
景少谦心中一阵颤悠,回望这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美丽的眼睛中全都是对自己的爱,他冲动地把脸搁在云皎肩上,费力地环抱云皎,激动地喃喃:“月儿,我的好月儿。”
“少谦,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周公子今天晚上就留宿在我们家中,姑老爷答应派捕快来巡夜,还有镖局里的镖师们,有这些人的帮助,我们一定会没事的。”云皎反手环抱景少谦,低声地安慰。
几滴清凉的泪水,滴落到云皎的脖子上。
在这危难时刻,景少谦才知道,自己有一个深爱自己的妻子,有一群关心自己的亲友。
云皎坐在床边,给景少谦喂饭。云皎喂得轻松愉快,在往景少谦的嘴里送饭菜的过程中,不时向景少谦微笑。景少谦吃得香甜,痴迷地看给自己喂饭的人,景少谦发现,自己拥有世界上最美丽最温柔的妻子。
景少谦心中暗暗发誓:今生,我决不会辜负于她!以后,我要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景少谦吃饱了,云皎给他擦嘴巴,叫人进来收拾碗筷后,对景少谦说:“你先行休息,我要出去一会儿再回来。”
有很多事情,在等候云皎去安排。
景少谦深情地看云皎:“月儿,你要注意身体。你把子政叫来,让他陪同我一会儿。”身体不能自由行动了,景少谦感觉到特别寂寞。
云皎才走出房间,凌姑马上跟随而来,在这非常时期,这贴身护卫的职责更加重要。云皎向玉馨院外走,晴儿和莲儿各提一盏灯笼照路。
李安岩急急走来:“夫人,护院、捕快和镖师都聚集在前大厅里,等候夫人你安排。”
灯光下,云皎打量忙得一头大汗的李安岩,感激之佘又生内疚,从景少谦出事他就一直忙不过来。能够依赖的人没有几个,云皎不得不把他们支得团团转了。
“安岩哥,辛苦你了。要是没有你的帮忙,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云皎轻声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李安岩听了,心中舒畅:“琳儿,只要你没事,只要一切平安,我辛苦点算什么。”能够为云皎操劳,对于李安岩来说,是一种幸福。
几个人一起向前面的大厅走去,李安岩向云皎说出夜晚人手安排方案,供云皎参考。凌姑听了,不时说提出一些建议。云皎认真听着,不停地思索。
前面有黑影晃动。
“谁!”李安岩厉声喝令,拨出大刀,护在云皎面前。凌姑也伸手拉下腰带,警觉地观察四周。
非常时期,小心为佳。
“是我,何管家。”何管家独自在黑暗中走出来,向云皎低头哈腰:“夫人,府上为什么突然来了许多的人?”
“等一会儿你就明白了。”云皎在灯光下打量何管家片刻,吩咐他:“你来得正好。你马上派人去传话,要各处管事集中到前大厅,我有话要说。”
何管家答应着,消失在黑暗中。
景府的前大厅里,灯火通明。
在这大厅里,聚集了五拨人马:一拨是何管家和各处的管事,一拨是景府的护院,一拨是镖局的七八个镖师,一拨是从府衙过来的捕快,剩下的一拨是百湾三雄。
云皎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凌姑和李安岩站立在两旁。云皎站立,打量这几拨人马,信心倍增,有了这些武艺高强的人守护,就可以形成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就可以确保景府的安宁。
云皎目视何管家和各处管事,严厉地说:“由于府上近来出了意外,这段时间里,除了我指定的几个人外出采购,其他的一律不准随意出入;晚上不准随意走动。你们负责传我的话给各处的人,有敢违反的,按家法处置。听清楚了?”
何管家和各处管事连连答应。
撇开何管家和各处的管事,云皎环视在场的护院、镖师和捕快,深深地给他们行礼,真挚地说:“景府的安危,就拜托各位了。”
“夫人,有话请吩咐。”各位护院、镖师和捕快慌忙还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云皎说出了自己的安排,她根据刚才李安岩和凌姑的提议,把人马分开居住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形成三角形把玉馨院围在正中,叫这些人晚上轮班巡逻,有事情互相照应。
云皎请李安岩和另外张、李两个护院站立在最前面,对在场的其他的说:“我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得撕杀的事,这三个护院对景府情况熟悉,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你们可听从他们的调度。”
整个安排过程是一气呵成,云皎的声音高扬,神色坚毅。
捕快和镖师们用惊异的眼神看向云皎,心中折服:景府的夫人,不简单!
云皎又叫过厨房的管事李妈,要她亲自安排,晚上做夜宵给巡夜的人。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李妈恭敬地答应。
大厅的人散去。
在护送云皎回玉馨院的路上,李安岩忍不住问:“琳儿,忙了一天,累吗?”
“安岩哥,你比我更辛苦,你更累。”
“我一个大男人,这算得了什么。你平日身体就比较弱,又是现在这种身子,注意保重。”
……
玉馨院的方向传来的悠扬的琴声,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云皎听出来,这是周静南在弹琴。伴着琴声,云皎回到玉馨院,周静南仍在抚琴。
云皎站立在院子中,聆听这悠然的琴声,绷紧的神经逐渐轻松,整个人安谧下来。
琴声停歇时,周静南走出了房间,来到云皎身边。
“琳儿,进去休息吧。把外面交给我们,你放心。”周静南凝望云皎,轻轻地叮嘱。
“琳儿,进去吧。不论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李安岩注视云皎,不放心地说。
“夫人,有我们在,你就放心好了。”凌姑充满自信地说。
云皎深深地环顾身边这三个人,他们都是自己最值得依赖的人:“我进去了。外面,就交给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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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房间,云皎就看到景少谦和景子政父子在亲密地交谈。小子轩睡在大床里面,举起双手作个投降状。给小子轩备用的粥、衣服都摆放在预定的位置上。
“父亲、母亲,你们休息,我走了。”景子政看到云皎进来,就要离开。
景少谦叫住大儿子,犹豫不决地看云皎:“夫人,要不,就叫子政在这屋里休息。”
唉,真是矛盾!
这房间是景府中最安全的房子,这里的特别设置可以说是坚不可摧,从这里又可以进入地道。景少谦有心叫大儿子留下过夜,又想到景子政已经是个小少年,到了避嫌的年纪,再说夫人未必同意。
云皎也想到了景子政的安危问题,极力赞同:“对,在这里更好。子政,你今天晚上就在这屋里休息。”
景子政却想起了在谢府时遇见父亲搂抱母亲的镜头,慌忙摆手:“不了,我到隔壁房间去,万一有事我再跑过来就行了。”
这小男孩扭怩着不肯,小小年纪居然也知道害羞了。
云皎竭力劝说:“子政。还是住在这里的好,外面很危险,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我们一家人平安无事。我叫人在外间给你打个地铺,你睡在外间,其实就跟睡在隔壁一样。”
“对,在外间打个地铺,放下帘子,就跟在另外一个房间一样。就这么办。”景少谦看夫人赞同,强行要景子政呆在这房间里。景少谦想到自己的功力全失,已经没有能力保护家人,只有凭借这房屋的特殊构造了。
看到父母都一致要求自己在这里休息,景子政不好强逆父母的意愿,勉强同意在外间休息。
云皎叫来晴儿和莲儿,给景子政在外间打个地铺。云皎叮嘱莲儿和晴儿:“晚上警醒点,不论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夫人请放心,我们没事的。”晴儿感激地说,退出外面。
莲儿不作声,站在晴儿身后,借助灯光的掩护偷偷地观看躺在床上的景少谦。莲儿心中有个渴望,希望自己也能够留下来,她知道这是景府最安全的房子。可是,莲儿退到了门外,都没有人叫她留下来,这让莲儿很失望。
云皎在里面上了门闩,心中暗暗祈祷:“保佑今晚平安无事。保佑我们能够顺利度过这十八天。”
昏暗的油灯下。云皎、景少谦和小子轩睡在大床上,景子政睡在外间的地铺上。小子轩是早就睡着了,景少谦泡过药液后,全身酸软,云皎从中午就开始忙个不停,累得够呛,两个人躺下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景子政躺在地铺上,辗转反侧好久,才睡着了。
半夜里,景子政被孩子的一阵啼哭惊醒,躺在地铺上静候半晌,里间仍只有小子轩的啼哭,景子政忍不住走到里面的大床前,看到父亲偎依在母亲胸前,父母亲仍在熟睡,小子轩坐在大床里面啼哭。
唉,父母睡得够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