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之后我彻底放弃了,放弃了苏可,放弃了自己以往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好男人形象去认认真真的做了一个流氓,绝对的,纯粹的流氓。
我开始毫无选择性地接受女孩子的约会,也主动放弃自己从不追女孩子的原则去没脸没皮地接近给我感觉还算可以接受的女孩儿。
虽然我厌弃她们脸上的孤芳自赏和不可一世。
我很想告诉她们美丽是内在的漂亮是天生的可爱是经历造成的单纯也不是做作可以有的,但是我不敢。
因为我一向是个擅长去想不擅长去做的人,因为我明白一旦伤害了女孩子们那一点点可怜的虚荣心的话。
她们就会奋起保护自己的脸面那时候就不好办了,到时候再温柔可爱小鸟依人的女孩子翻过脸来也是刺猬的脑袋不好剃的头。
这次轮到我在校园里出名了,一段时间的疯狂后我开始声名大噪。
我频繁的更换女朋友而且一个比一个更引人注目。
校园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我泡了班花、系花、院花反正是花都被我这个带着毒刺的蜂闹腾了一遍,渐渐地再也没有女孩子敢于接受我的邀请。
甚至上饭堂吃饭的时候,打饭的小女生都用那种红卫兵看反革命黑五类时才有的眼神直瞪我。
那种带着阶级仇恨的目光看起来很像电视里面潘金莲看武大郎,做贼心虚的我还是请食堂里养的小猫吃了几口才放心的用餐。
我在女孩子们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一下从一个根正苗红正直善良绅士稳重积极向上的预备团员变成了一个只靠下半身思维的混蛋,红着眼见了谁都咬上一口的色狼。
一瞬间似乎一切下流的事情都已经可以跟我沾上边儿了,大家奔走相告有人说辛颜受了某种巨大的刺激疯了。
就有人说我本性开始复苏了,因为我之前的正经形象本来就是掩饰自己,本来就是人面兽心本来已经在六岁的时候就学会了爬烟囱偷看老太婆洗澡。
也有人说我被哪个女人甩了,好象一个人甩掉手上粘着的鼻涕的那种,彻底地甩出老远去。
更有甚者说我被几个同性恋的彪形大汉轮了奸!
以讹传讹越传越神的结果是——到最后大家都可以准确的说出轮奸我的那两个男人其中一人脸上有疤另一个人满脸的络腮胡子。
这回我可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生活在群众监督下的不易,体会到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是伟大的是无所不至的,我算是明白过来唾沫星子虽小但是淹死我这么大个儿的人是绰绰有余。
以前喜欢过我的女孩儿开始一批又一批的涌向教堂忏悔发誓要与我这样一个流氓划清界线。
她们悲痛欲绝她们痛哭流涕她们恨自己为什么瞎了眼会喜欢上一个这样的人……她们都要悔过要自新要改头换面要重新做人要从我的歪理邪说中走出来走到正义的群众身边接受组织的二次考验。
而跟我有过点亲密接触的女孩子开始一批又一批的冲向澡堂通过彻底的清洗自己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她们也开始唾弃我开始仇恨我开始揭发我。
于是又有了谣传说我今儿和谁谈恋爱就偷谁的内衣明儿跟谁在一起就拿人家的内裤。
这个说我就因为这个宿舍床底下藏了一大箱子满满的内衣裤准备毕业了找不到工作的时候干生意开小店儿摆小摊儿,那个说哪跟哪呀你才不知道呢,咱们女生宿舍丢那么多的内衣全他一人儿偷的,而且还全都穿在运动服里面呐……没见辛颜最近身形越来越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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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可在跟我讲这些的时候把嘴都笑歪了,阿单捂着肚子躺床上笑得奄奄一息,只剩鼻子里面的一丝哼哼。
苏可还说女生宿舍厕所门上已经开始有我的名字了。
我笑说这回咱哥们儿可是风光了,不是写什么辛颜我崇拜你之类的话吧?
苏可神秘地叫我凑耳朵过去说写的是:
“远离辛颜,远离爱滋病!”
我当场昏倒。
把我用凉水泼醒之后苏可还告诉我女生有给我取外号的,叫做——八路!
我哈哈一笑,毕竟没叫我鬼子伪军就很不错了。
“哈哈!还是有了解我本人的嘛!知道我是一心跟党走一心做老红军接班人这样的人坚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怎么会偷什么内衣嘛,纯粹是大姑娘生小孩儿——血口喷人嘛!”
我高兴的站起来准备去谢谢这个给我取这么贴切外号的妹妹。
苏可上来拦住了我:“哪呀!你没听懂!”
“八路不是嘛?”我高兴的扬扬眉毛。
“八路公共汽车……”苏可嘟囔了一句。
我又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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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回想起来大学生活真的是多姿多彩富有情趣也富有挑战。
我就这样被大多数的女孩子坚决的拒之门外,却被大多数的男生奉为“情圣”“泡妞王”“种马”“种牛”“种猪”“种骡子”……
反正名字是不太好听,不过我倒是可以在以后跟人吹嘘我的生活经历时大胆的说我在群众眼里是个带“种”的男人!
男同胞们开始羡慕我的生活追随我的脚步,模仿我说话的口气学习我抽烟的姿势。
但是他们真的不明白在你没有任何经历的时候经历是一种财富,而一旦你的财富过多就会成为一种负担。
换而言之就是说财富只相对于别人是财富拥有的人不见得会因为它而幸福。
可无论我在这里怎么想怎么说,怎么把吃不到的葡萄往醋缸里扔,他们还是故我的甜蜜着。
直到有一天,所有的事情全变了,我们的生活好象在高速路上的一个急转弯,在我们还没有预备好接受的时候出现了……
我记得那是个阴雨的周末,本已是入了冬的天气,学期还剩最后两个月,旧的一年也就要翻过去了。
多数没事可做的人们都哆嗦着躲到屋里,躲到被窝里缩着脖子聊天开玩笑,大街上也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公共汽车在雨幕中喘着粗气,雨刷器无奈地左右努力摇摆,追赶着一层层的雨水。
已经落了叶的树光着身子冻得瑟瑟发抖,别说是树,就是穿着衣服的人也暖不热身上那股霉酸了的湿气。
那天是阿单的父母回来的日子,因为他的父母很难得会回来看他一趟,于是我就和他一起去接他爸妈,留下了苏可一个人在宿舍等我们回来。
我和阿单冻得在车上一路的引吭高歌来抵抗和忘记寒冷。
因为天气的原因车上人很少,加上司机也就四个人,除了我们俩之外唯一的一个乘客是个老大爷,笑眯眯地听我们一路唱到机场。
我们先是从《捡到一分钱》开始把回忆里面会唱的歌曲都唱完了,最后没歌唱的时候我们开始唱《红灯记》唱刁德一唱阿单最拿手的《白毛女》。
我们打心底感谢在两位忠实的听众,我跟阿单说你看这人生百年知音难觅,虽然这两位知音的年龄都已经不是和我们一个档次但是在艺术的道路上他们永远和我们一样年轻有活力!
阿单说是呀,我都被自己在天寒地冻中为劳动在风雨第一线的普通司机普通群众义务献歌的精神所深深打动了。
后来下车的时候我们恋恋不舍的跟这二位打招呼说再见的时候司机问了一句:“您二位回来的时候还坐这趟么?”
“哟!师傅,还真听上瘾了您呐?是不是打算回来的时候在这等我们啊?”我哈哈笑了,“其实也不必那么客气我们也是为人民服务也是心甘情愿地做贡献。”
阿单连连摆手说表扬信就免了,千万别问我们叫什么名字我们也只能告诉您我们叫雷峰,做了好事不留名也是咱祖上留下的规矩。
我也跟阿单一起挥手跟他说再见。
“你们就吹吧!小子!我是说你们回来的时候要还坐这车我就跟人换换班儿……老子开了二十年的车今儿算是真知道什么叫车匪路霸什么叫精神污染了!以前有个女人在我车上生了个孩子都没你们俩叫唤的响。亏我是今儿临上班吃了几片救心丸儿要不然半路早让你们这俩小子给撂趴下了。”
司机一气儿说完,骂骂咧咧地就发动了汽车,然后又回头对着那老大爷喊:“我说您哪下呀大爷?”
老头迷惑地打起了手势——原来是个聋哑人!
我们俩对视了一下大笑起来,转身跑进机场大厅,阿单爸爸妈妈早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经过一番即热切又特感人的见面寒暄和拥抱,我帮着把他父母安顿到阿单的爷爷家里,看着他们那么温暖的家庭我还真有点触景生情。
于是我告诉阿单我要先走有点事要忙。
“也行,苏可这几天闹肚子疼,天也冷不知道她吃东西了没?你帮我去看看买点药和吃的东西捎带给她,行不?”
“得!交哥们儿办成了,你就多陪陪咱爸咱妈好了,明儿早上我做好了饭等你。”
我推阿单进屋后自己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