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回来，你，杀了我吗？”看着展凡的眼睛，易颜这样问着，就像问晚餐要吃什么一样简单，不带有任何特别的没情绪，她不害怕，亦不悲伤。
展凡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甚至目光都不曾从给予。这样的无视是没有道理的，易颜终究不是别人，是他展凡的妹妹，亲生妹妹。很小的时候，他就比较喜欢展瞳，得到的各种新奇的玩具和食物他总是最先的送给展瞳，即便展瞳那里也会有相同的，他也还是会给他，其实，那个时候，还在他们很小的时候，易颜就是被放弃的那个；后来，长大了，他们的路，分得更开，易颜和他成了同行者，可惜这个设定也依旧没有让他懂得珍惜这个妹妹，他最疼的还是展瞳，并且只有展瞳；再后来，展家败了，展瞳死了，展凡疯了，当然不是真的疯了，就只是恨得发疯了，他在用一种最为卑贱的方式活在疯人院，那段日子，如果不是楚萱和适时出生的孩子，他怕是压抑不住自己想要复仇的冲动。而关于易颜的一切，他都知道，知道他去到了鹿然的身边、知道他去到了Sampson的身边、甚至直到她一直在服用一种药，也包括后来的她的不死不活。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又仅限于知道，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冷漠，“好奇”的易颜想要知道这一次，她是死还是活……
“还有一分钟了，怎么办。”疑问的句式，却用了句点，答案，也许并不重要。
展凡没有讲话，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墙上的挂钟，那个考拉形状的挂钟，曾经的家里也有一个，挂在展瞳的房里，展瞳最爱的动物是考拉。
时间不会因为凝滞的悲伤而却步，分针行走的步子，一如寻常，很快地，时针和分针重合到了一起，这个房间的时间，到了十二点。
我们之间，相遇于十二岁；我们之间的距离，终是相隔了十二分钟。真好，这个房间里的时间快了十二分钟，我的死亡，不是因为你的放弃，而是因为，这个房间里的时间和外面，相差了十二分钟，这样的结局，还算善良。
“我宁愿你死，也不准你继续地爱这个男人。”展凡的举动出乎西亚的意料，她没有想过展凡真的杀死易颜，甚至西亚自己也没有真的想让易颜死，她已经够惨了。
“谢谢。”轻轻地握紧了手，闭上眼睛，等待着，等待着这一世的结束，等待着救赎。她不信基督，所以她可以祈祷来生，祈祷来生“誓不为人”。
“展凡，你疯了，她是你妹妹。”果然，这个圈子没有秘密，很多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你看，连李灿都知道，知道易颜是展凡的妹妹。
“闭嘴。”李灿的“提醒”并没有扭转他指向易颜的手枪，他无法忍受易颜对鹿然的爱，预计之外的愤怒终是点燃了他杀人的渴望，这愤怒源于何处？他不愿多想。
“住手！”鹿然赶过来的时候，墙上的挂钟的分针指向了数字1，这个房间的时间是十二点过五分，就这点而言，他迟到了。
好在，他赶来的时候，易颜还活着，即使已经闭上了眼睛，她也还是活着的。
可是，她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她知道，如果见了他，就连死的勇气都没有了，知道他来了，就已经很好了。至少，这辈子，不全都是失望。
“展凡，她是你妹妹。”同样的话，刚刚李灿讲过，现在他说，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鹿然，你介意吗？她的生死，你介意吗？”展凡疯了，他把枪卡在了易颜的太阳穴上，然后大声的询问对面的人。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红色。
“你以为我会为了她，放过你吗？”熟悉地拿出腰间的枪，优雅地对准展凡的方向。之前的那句询问，仿佛成了错觉。
“鹿然，李灿的生死你也不管吗？”另一个方向，李灿还在西亚手里。
“展凡，我给过你生路的。”西亚的话鹿然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没有放在听觉里。他的第一颗子弹在先于展凡打出，准确的说是先于展凡打中。
可惜，他打中的目标，不是展凡，而是易颜，他的子弹打到了易颜的左肩，他需要躲避展凡的子弹，所以身子偏离了预计，虽已做了调整，可他的子弹依旧打偏了，偏了一点。
“你去死。”随着第一枪的射空，展凡也迅速调整方向，对着鹿然的心脏打出第二发子弹，可惜，他不是杀手，杀人这种事情，从前的时候，展凡从来不用亲自动手，所以，他绝对不会是鹿然的对手。
鹿然的第二颗子弹刻意地避开了展凡的心脏，只是打在了他的左腿上。
腿部钻心的疼痛并没有阻止展凡试图打出第三发子弹，可惜，只是试图而已，因为他的背后中枪了，在没有预计的方向，结结实实的中了一枪，不偏不倚地打在了脖颈上。
“不，不，不可能。”他不明白，自己的背后，只有，只有，她怎么会？
“哥，我不能看着你死在他的手上。”刚刚还被锁在床边的易颜，左手拿着枪，缓缓地走到了展凡的前面，对着他的右腿，毫不犹豫地，打了第二枪。
“你是装的？”鹿然的枪对准了易颜，然后，停下了。
“不是的，鹿然，我没装，我是真的疯了。”她的背对着鹿然的枪，用五年前的声音，说着冷静的话。她的背影看起来那么熟悉，熟悉到有点残忍。
“李灿！”李灿一直没有讲话，虽然素常的时候他是一个话痨，经常说着欠揍的话，可他聪明，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讲话，什么时候讲话会死。
“她的报告是真的，鹿然，她的神经系统是真的有问题。”李灿不会鹿然，没有这个必要。他为易颜进行过周详的检查，易颜的报告确实显示出她的神经系统有着很严重的损伤。
“西亚，你不讲话的吗？你的手里不也是有枪吗？你要打向谁？我哥已经不行了，你就别再补充了。”各自讲着各自的话，好像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着什么联系。
“易颜，你果然够了解我，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西亚不会真的背叛鹿然，即便她是有想过的，有挣扎过的，但到了最后的关头，她的枪永远只会指向鹿然的敌人。
“好像是今天早上，看着他离开的时候，就都想起来了。”易颜说的很平静，就好像这些事情她从来不曾忘记过，就好像这五年，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你够狠，为了这个男人，你亲哥哥你都下得去手。”易颜的狠戾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她没有办法理解刚刚的那两枪她是用什么心态打出去的。
“不然呢，让鹿然杀了他？不行，不可以展家的每一个都死在鹿然的手上，那太不公平了。”走到已经跪倒在地的展凡面前，跪下，微笑，然后流泪。
“哥，谢谢你刚刚的不留情，不然，我真的怕下不了手。”放下手里的枪，轻轻地用手抚上展凡的脸侧，像是在告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告别。
“你，你……”他的身体在抖动，不知道是因为中了枪，还是因为无处宣泄的愤怒。
“哥，不要生气，等我，等着我。”握着展凡的手，将他的枪对着他的心脏，最后一枪。
展凡死了，在他的愤怒还没有来得及爆发之前，他就死了，死在了展沫儿的手里。
“鹿然，展家至少有一个人不是你杀的。”起身，对着鹿然，笑了，像是完结了一个末日心愿般满足。
“刚刚，你不是？”他是记得的，他刚进门的时候，在自己喊出“”两个字的时候，易颜是被手铐锁在床上的，怎么就开了，怎么就手上有枪了，怎么就把展凡杀了？这样的结局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神经有了震颤。毕竟他亲眼看着易颜杀了展凡。
“你忘记了我，鹿然，我是小偷，那种手铐，不可能绑得住我，至于这把手枪，你都不曾发现吗？五年前，它就在我的枕下，五年了，鹿然你都不曾在这个房间驻足吗？”她发现枪依然在的时候，说不清的感觉，有欣喜，却也无法避免地追加着失望，鹿然，没有发现，因为不曾注意，所以没有发现。
“你，还好吗？”问着这样的话，他的手枪却没有移开易颜的方向。
“杀了我吧，杀了我，我就好了，鹿然，我求你，你杀了我吧。”依旧是笑着的，她放弃了，从她记起过去开始，从她发现枕下的那把手枪开始，她就放弃了，她终于明白，鹿然是她一辈子都无法下手的人，无论她重活几次，那都办不到的事情。
“易颜，活下来。”方向自己指向她的枪，说着这样的句子，他知道，易颜永远不会拒绝他，他也知道易颜永远见不得他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