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要圣诞了。”立在玻璃橱窗前的小男孩儿，粉粉嫩嫩的，像是精雕细琢过的娃娃，红色的围巾，白色的帽子，可爱的不像话，诺诺的嗓音，真的，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鹿鹿，那个是圣诞树，不卖的。”美丽的女子蹲着身子，伸手捏捏眼前的宝贝，这个宝贝看上的，都是她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小家伙儿真的不乖，和她一点点都不像。
“小诺，那我们也做一个就好了，小诺最美，小诺一定要答应我啊，不然我不开心啊。”小家伙儿不叫伊诺妈妈，他一直叫她的名字“小诺”，他觉着伊诺这么美的人，叫“妈妈”他有点亏了。
“鹿鹿，你让我去给你搞一个圣诞树吗？那个，真的很累，我没那个本事喂。”即便再宠这个孩子，还是有事情，她办不到。
“鹿鹿想要一颗圣诞树。”对着天空喊这他的愿望，淡淡的撒娇，还有着星星点点的“势在必得”的意味，独属于这个年龄的声线，清亮了本就柔软一片的心。
雪过后的街道，在少有的晴阳的温柔里，分外美妙。
街道的对面，在伊诺不去观看的地方，站在一个人，他知道，鹿鹿的那个愿望在喊给他听。自从五年前来了这个城市，他就一直在满足这个孩子的愿望，大的、小的，不计其数。而孩子的母亲，每次都只是笑笑，对于伊诺，他绝望了。连恨都得不到的他，彻底绝望。他是她不恨不爱的路人，洛晗是伊诺的路人，这个设定，五年时间，不是接受，只是习惯。最神奇的是，五年了，他和伊诺，没有一句言语的交流。
鹿鹿的意思，伊诺明白，她也清楚，此刻洛晗一定又在附近，只是，她不在乎，如果起初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与洛晗的重逢，她还心生恐惧的话，那么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那个男人是鹿鹿的父亲，她改变不了；那个男人要对他们母子好，她拒绝不了却也没想过拒绝，靠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没有办法给孩子一个很好的生活，所以对于洛晗的好心，她从来不拒绝，那是父子之间最为平常的情分。
“一颗圣诞树，好像，真的，有点难啊。”叹了口气，迈着修长的双腿离开了，随手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然后，唇角勾勒出清浅的微笑，也就，没那么难嘛。
洛晗，还活着，他要感谢伊诺，他还活着，如果不是因为对于这个女人的爱，他就不会离开那座城市，不会追来巴黎，如若不是这样，那么那天，死在洛家的就不是他的替身，而是他本人。
那日，中枪后残留的意识里，便是鹿然带走了伊诺，好像是去了巴黎。再后来，他又得到了消息，鹿然没有离开，去巴黎的就只有伊诺自己。彼时的他在薇琪的照顾下，恢复得算是顺利，但伊诺的离开，让他心烦意乱，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和鹿然打，必输无疑。既然这样，那么不如去巴黎，去找伊诺，自己还要留着这条命，有仇要报，也有人要爱。
养在自己身边十年的替身终于派上了用场，只有一次，便是死亡。
洛晗是有庆幸过的，伊诺来得是巴黎，如果去了苏黎世、如果去了北海道、又或者去了委内瑞拉，那么他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好在是巴黎，巴黎有自己的关系，自己的人，即便只是熟络的“普通朋友”，即便只是“简单”的“小公司”，却也可以依旧维系着他“高帅富”的定位。有时候他在想，如果第一次出现在伊诺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个自己，那么，他们之间会不会有别的可能？
五年，仇恨，渐行渐淡，毕竟伊湛已经死了；相反的，倒是滋生得更多的是正常人生活圈子里的“喜怒哀乐”。曾经的那个样子，现在想想，挺讨厌的，那些枉死在自己手里的灵魂，他偶尔的时候，会为他们祈祷，即便他认为自己没有资格祈祷，却也还是做了。他的改变，全都是因为“鹿鹿”，伊诺叫他“鹿鹿”，洛晗知道，鹿然的鹿，小鹿的鹿，这样的名字，他没什么资格生气。如今的他，真的有认真的在关于想“当一个正常的人”这件事。
“叔叔离开了，鹿鹿，你可不可以答应小诺，以后，不要总是提一些“难办”的要求，叔叔也不是什么都可以办得到。”轻轻的摸着鹿鹿的额头，她笑了，这个孩子，真的是洛晗的，“小恶魔”的本质，这么小，就已经这么明显了。明明不是非要不可，但一发现洛晗在周围，他的渴望就会无限扩大，他在用着一个四岁孩子所能有的本事去“对付”一个伊诺不喜欢的人，他看到过，伊诺对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流泪。可他那么小又怎么明白，如果真的是对伊诺不好的人，为何宠着这样一个闹人的他。
“小诺，你想多了，鹿鹿是喜欢叔叔才这样的。”不想伊诺心底不舒服，所以他才这样讲。无奈，说者无意，听者却动了心。
“你，你喜欢那个叔叔？”那个男人，给了她这辈子最严重的伤害，而现在，她的宝宝却说“喜欢这个叔叔”。儿子喜欢父亲，这本应该是件美好的事情，可是，她现在却是锥心的难受。她可以不去恨洛晗，却也永远止步在不恨。
“喜欢啊，所以才会问叔叔要很多礼物啊。”眨着眼睛，很是无辜地望着伊诺，那灵动的表情，真的不会让人怀疑他所讲的话。
“不喜欢？不行吗？只喜欢我，不行吗？”她可以允许洛晗不断的出现在她们母子周围，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对她们好，却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个孩子真的喜欢洛晗，这种事情，单是想一想，她都觉得自己要哭了。
“小诺，小诺，你怎么了？好嘛好嘛，鹿鹿是骗人的，鹿鹿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家伙，鹿鹿只喜欢小诺，你别难过。”孩子就是孩子，心里藏不住的事的，一看伊诺委委屈屈的眼睛，他就慌了，从小到大，他最见不得的就是伊诺难过。以至于后来，洛晗对伊诺那样讲，“伊诺，我给不起你的爱，通过这个孩子传给你，真好。”
“鹿鹿，你真的只喜欢我？”伊诺是矛盾的，她不想鹿鹿喜欢洛晗，却也不像他讨厌他。她的人生总是这样，在不停的矛盾周转回还间，扯得自己的心，生生的疼。
“嗯，鹿鹿不要圣诞树了，鹿鹿只要小诺开心，永远都这么漂亮。”在鹿鹿的眼里，伊诺的这个世界上最为美好的存在，只要她开心，怎么样都行。
“那进去选一样别的，作为圣诞礼物，我送给你啊。”潜意识里，伊诺也不愿意触及“妈妈”这个词汇，她爱这个孩子但也在本能的逃避“妈妈”这个身份，因为担当着“爸爸”身份的那个人，她不愿意再想了。
“好。”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有礼物拿总是高兴的，牵着伊诺的手走进店里，选了一件让伊诺“吓一跳”的礼物，这个四岁多的孩子，选了一台照相机，并且是单反的。
“小诺，我知道这个很贵，但也只有这种程度的才配得上你啊，我要学着给你拍照。”鹿鹿以为伊诺是喜欢拍照的，因为每次她举着相机的时候看上去都很快乐，他喜欢看她快乐的样子，所以就选择了这款相机。
无奈的抚了抚鹿鹿的头，伊诺笑了，抱起他去柜台付了帐。
出门的时候，像是起了风，却也不扰人，袅袅的柔在脸上，说不出的温柔，圣诞前夕的不可思议，却没什么突兀，这样晴郎美妙的天气，姑且当成是上帝送给人间的礼物，也不失为一种浪漫。
洛晗的本事有的时候甚至出乎他自己的意料，圣诞树的事情两天便搞定了，看着足有一人高的圣诞树，不禁得想起小“鹿鹿”开心的样子，不知道看着孩子笑，伊诺会不会笑。
“伊诺小姐，这是我们少爷的一点心思。”每一次都安排相同的人，怕是不熟悉的面孔给伊诺带来麻烦，这几年来，过来给伊诺送钱和物品的都是这个人。
“回去告诉他，不要再送了，钱可以留着，卡也不会拒绝，只是这些费心思的，就不必了。”看着眼前的这棵树，上面写着歪歪扭扭字的卡片还有挂得乱七八糟的礼物，她当然知道这棵树，是洛晗自己布置的。
“为什么不继续下去，为什么拒绝了？”再过两天就是圣诞，洛晗想试一试，圣诞老人会不会给他这个“罪孽深重”的人一次“赎罪”的机会，就当作是圣诞礼物，这辈子就要这一次。
本以为可以不再波澜的心，在男人摘下墨镜的瞬间，还是缠绕成结，像是憋住了一般，非常的不舒服，这个男人，她依旧畏惧。
“鹿鹿，挺好的，我很喜欢他。”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即便他叫“鹿鹿”。
“……”伊诺不知道现在她想说什么。
“他叫伊鹿吗？干嘛不叫‘伊卡璐’？”伊诺不讲话，那么，他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