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台，风更冷了，有点瑟缩，鹿然觉得自己最近的身体状况，还真的是，变差了。现在如果有一杯热茶，一个壁炉，就好了。可惜，这两样，这里，一个都没有。
这个时候的他，有点颓然，兜兜转转，终于认识到了一点，他真的是一个大哀神，没人愿意靠近，而愿意靠近的两个，结局也是凄惨异常。展瞳是这样，易颜也是这样，展瞳死了，易颜也不见得能活。算了，她们两个就算了，毕竟过去了，可是秦牧，还没有过去，从小到大，一直保护着自己的兄弟，现在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身边，可是说不准哪天就消失了，这样的悲痛，光是想想，就痛苦异常，不是纠结，不是难过，是痛苦，为了不要这样的假想成为现实，他觉着，以后的路，要一个人走，多难都好，只要一个人走下去，没了秦牧的前行，万事小心点，便是了。
Madsummer里，最多的便是房间，那么多，他想住哪一间，都可以。
很随意的挑了一间，说是随意，却也不尽然，房间的号码，是他喜欢的数字“210”，喜欢了很久的数字，210，2月10日，伊诺的生日，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的，习惯。将他身上限量两张的“万能门卡”插入，嗯，这个房间，他看起来要住上几天了。将空调的暖风开到很大，暮夏的夜，真的，有点冷。
BonJovi的“Always”在这个时候响起，多少让他有点意外，谁会给他打电话？有点好奇的拿出手机，上面跳跃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也还是按了接听键，听听陌生人的声音，也还不错。
“鹿然。”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短短的两个字，他周边的空气，倏地一下，就暖了。其实，那个声音，熟悉又陌生，伊诺的声音怎么可能会不熟悉，不过他是第一次听到她在电话里的声音，所以，还是有点陌生，她在电话里的声音，真好听，说不出哪里好，就是喜欢。
“小，小诺。”鹿然真不想承认，那个有点结巴的声音是自己的，只是，不想承认也不行，他是真的有点紧张。
“没事，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在干嘛？”平凡人之间的聊天，一般都是这样开始的。
“看书。”鹿然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随口的就这样，他是喜欢看书的，很久以前，在还没习惯血腥之前，每次回来，他都会看书，逐渐的，等待平静。那些灯光下的文字，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悲惨世界”他才读到第二部分“科赛特”，之后的故事，还没有看。
“书？那你在看什么？”提到读书，电话那边的声音有点兴奋，伊诺一直都不知道鹿然是有时间读书的，她以为他一直都很忙。看来，不是，他也是有读书的，和自己一样，也是喜欢读书的人，说不定，这是个话题，可以聊起来。
“悲惨世界。”他没有说谎，拿着电话，靠着窗子，外面依旧是晕黑的薄凉，想起了里面的一句话“人所杀的人，上帝使他复活；弟兄们所驱逐的人得重见天父。祈祷，信仰，到生命里去。天父就在前面。”离开作品本身，这句话，他是喜欢的，这样的信念让他觉得，自己，没那么残忍，自己所做的事情，也没那么糟糕。
“可惜，这个我没读过。”伊诺有点失望，自己读过的书，那么多，只是没有这部。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也不是很喜欢那个背景，“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动荡混乱的巴黎，终不是她所向往并且喜欢的，那个时候为自己找的借口是这样的。
“我看的，是中文版的。”好像想起了什么，鹿然补充了一点，不自觉的，他笑了，他记得，一直都记得，伊诺的英文，好像没有特别的好。她学的比较好的，一直都是语文。
“你的水准，也不过如此。”电话那边的伊诺，嘴角下陷，她也记得了，“悲惨世界”一共五部，真的，很长，所以，当时，她没有试图挑战。
“我从来，都没说过我的英文好。”脸上的笑，更开了，他知道，电话那边的人一定又在别扭了，之前她就一直很怨念自己的英文，虽然她最讨厌的是物理，但最让她困扰的一直都是英文，因为，林谦的英文，很好，水准非常的高。
“你，什么时候可以忙完？鹿然，我一个人，有点无聊。”幽幽的，缓缓的，不确定的，却又是有所期望的。这样的她，真的，让人怜惜到了骨子里。
“我，我，尽快。”他有点慌了，刚刚的笑意散了，因为这个问题，他的心乱了。“忙完”，这辈子，还会有那一天吗？即便有，那个时候的他，也已经破败到了连自己都陌生的程度。所以，这个问题，他依旧回答不了。
“那，我等着你好了，我真的，不想一个人。”电话的好处，就是你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好的，还是坏的，你都看不到，所以，你可以说你想说的，任何的想要说的。就比如此刻，她看不到鹿然的慌乱，所以，她说她会等，等到他“忙完”的那天，等到他可以陪着她，那样，她就不再是一个人，也不会再感觉到无聊了。
“好。”这个“好”字越过依旧匆乱的心律，严肃又认真的逃了出来。
“嗯，就这么说好了，那，我没事了，你早点休息？”听到了她想听的，这个电话，可以结束了。
“嗯，你也好好睡觉。”从前很多次，对着她的窗子，这样说过很多次，这次，终于对她讲出来了，这样的感觉，真的，不错。
一通电话，两个人，电线两边，两种心情。
将自己怀里的娃娃，紧了紧，闭上眼睛，就像刚刚所说的，伊诺睡了，她在好好的休息。
将自己丢到床上，再次陷入一片柔软，不想起来，却也睡不着，只是，感觉很累。他刚刚是又承诺了吗？可是，她说的话，他能不答应吗？能拒绝吗？不能，一点都不能。可是，答应了，又做不到，不就成了欺骗？路，就这样的，被自己走死了，进，不行，退，也不是。看来，自己这条命，还要努力的留着，多留一天，算一天，现在的伊诺，又是一个人了，她不愿意一个人，一个人会无聊，也会寂寞，她过的不好，他会不舒服，会难受。
有人，安稳的睡了一晚，也有人，开了很暖的空调，然后，手冷脚冷的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了一晚。
“身体，好些了吗？”立在窗前看雨的背影，真的，太瘦了，瘦的他已经不认为这样一个人能帮他做些什么，她从前，就是这么瘦吗？展沫儿，就是这么的瘦吗？
“我要叫你什么？洛晗，怎么样？”下雨了，绵绵延延的，问问柔软的，即便那水应该是冷的，但她想出去，淋雨会生病，却还是想出去。她喜欢雨，从小就喜欢，下雨的时候，展凡多半是在家里用晚餐的，他不喜欢雨，所以下雨的时候，多半没有应酬。
“你不想称我‘哥哥’？”利用她是事实，想像一个哥哥一样照顾她这也是事实，这两件事情在洛晗这边，不矛盾，并且他觉着可以很好的平衡他们。
“叫你哥的话，会让我出去吗，我想淋雨，外面，下雨了。”她的心思不在和他的交谈上，就是一味的想出去，可她当然也清楚，没有洛晗的允许，她连这间屋子都别想出去。
“你身上有伤。”他没有明确的拒绝，也没有轻易的答应，对于她的要求，不惊讶却也不甚喜欢，明明身体状况已经很差，再出去淋雨，他还真不知道，她的下张体检报告会精彩成什么样。可是看起来，她好像很想出去的样子。
“让我出去吧，淋雨了，我就会好了，真的，我不骗你。”窗前的人回转过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向倚在桌旁的洛晗，那样子，和她刚醒来的时候一样，这个男人，喜欢依着桌子。
“你在欺负我的智商，易颜。”看着像自己走过来的她，他又发现一点，她没穿鞋，是赤着脚的，而这个房间，并没有地毯，因为，他讨厌一切的毛绒，所以，这里用的是地板。
“让我出去，哥。”他好像希望自己称他“哥”，如果是这样，那就这样称呼好了，说不定他开心了，就会让自己出去，看着窗外的雨，她喜欢的要疯了。
刚刚的提议他只是随口一说，只是想成全自己的一个曾经在心底的小愿望。洛晗自己从小到大，大的小的做了太多的孽，这让他一度怀疑自己还有没有对一个好的能力，所以当他知道自己有个妹妹的时候，挺开心的，他决定要对这个妹妹好，只要她开口，他愿意送她任何的礼物，任何。只是在这个妹妹还没见到之前，就被人弄死了，被一个叫鹿然的人弄死了。当他知道易颜存在的时候，这个和展瞳一起生活的孩子，他本能想要在她身上找到些展瞳的影子，哪怕一点。希望她称谓自己“哥”也是一时兴起，毕竟这个孩子，有着自己的哥哥，虽然，那个人，疯了。
“好，我带你出去。”走过去，揉了揉易颜的头发，洛晗答应了，答应让她出去，出去淋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