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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悲喜人生(1)

这个世界呈现给我们的样子,实际上只是我们看待它的一种反映。故而才有“一人眼中一世界”的说法。在有的人看来,它是枯燥乏味、浅薄无聊,但有的人看到的却是丰富多彩、乐趣无限。

福祉的划分

亚里士多德曾这样划分人生的福祉,他认为有三种福祉,一种来自外界,一种来自内心,一种来自身体。对于亚里士多德划分的具体内容我并不在意,在此我只是想引用“三”这个数字。根据我的观察,也可以用“三”来划分人的命运的根本不同之处:

第一,人的自身。这一点主要是针对广义的人格而言,它包括健康、精神、美、脾气、品性、才智和教养。

第二,人所拥有的。也就是包括财产和其他可能占有的各种物质。

第三,人的地位。就是指大家都知道的,在别人的眼中,你是什么样的人,或者更严格一点,别人看待你是依据什么。这可以从别人对你的看法中表现出来,而从你所获得的荣誉、地位和名声中,又可以明显地看出别人对你的看法。

一生的准备

要给我们的一生计划周详,是很常见而且非常愚蠢的行为,不管是什么样的计划。首先我们可以假定自己能活到人类长寿的最高年限,不过有几个人能活那么久呢,退一万步说,就算能活那么久,它对于我们所要完成的计划来说,也还是太短了。因为要使那么多的计划付诸实践,它所需要的时间远远超出了我们最初的设想;而且,一路上会发生很多意外和阻碍。究竟有多少人能够达到他的人生目标?也许最终实现了目标,但是我们会发现等到自己付出全部身心和努力想要得到的东西真的到手后,它已经不再适合自己。因为时间不停地在影响着我们,无论是我们的工作能力,或是享受能力,不可能一成不变。

我们为了实现某一宏伟目标而逝去的年华,已经在无形中使我们将其贯彻的真正力量被剥夺。一个人常常无法享用自己克服重重阻碍和艰难所积聚的财富,自己的勤劳所得只能让他人来享用;或者是,他经过多年的努力奋斗终于获取了自己理想的职位,但却已经没有担任的能力了。对他来说,幸福来得太晚了,或者换句话说,是他自己无缘享受幸福,因为他抵达得太晚。

人生的旅行

人生就像一次旅行一样,我们在沿途所见的景色已经不同于开始,随着我们的走近,它又会变化。真实的人生就是这样,对于我们的愿望来说,更是如此。我们真正想要寻找的东西,往往在另外一条小路上;而在我们追寻的路上,我们常常会找到一些甚至好过我们本想追求的东西。我们收获的并非是期望中的欢乐与喜悦,而是经验、世故与知识——这些才是一种真正而永恒的幸福,而非只有在幻想当中才有的昙花一现。

人生的抉择

这个世界呈现给我们的样子,实际上只是我们看待它的一种反映。故而才有“一人眼中一世界”的说法。在有的人看来,它是枯燥乏味、浅薄无聊,但有的人看到的却是丰富多彩、乐趣无限。

我们倾尽全力所能做到的惟一一件事,就是将我们的个人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致,使其运用到我们所从事的事业当中,并尽可能地避免外界的纷纷扰扰。所以,我们必须选择最适合自己发展的职位、行业以及生活方式。

真正的快乐

如果要用我们所经历的欢乐或欣喜,去衡量我们的一生是否快乐,那这个标准显然是大错特错。实际上,欢乐毕竟是负面的,人们以为欢乐会产生快乐是一个错觉,这是受到羡慕心的偏爱所致,最终难免会受到惩罚。痛苦给人的感觉是最真实的,所以说快乐的真正标准就是没有痛苦。如果我们既没有受痛苦折磨,又没有感觉生活枯燥,那么就可以说我们已经达到了世上快乐的必要条件,其他所有都是虚妄的。

我们绝不应该为了得到欢乐而不惜使自己痛苦,就算它可能只是有一些会引起痛苦的风险,我们也不应该轻易冒犯。若要这样做,就是以正面的真实的痛苦去换取负面的虚幻的欢乐。不过若是为了避免痛苦而牺牲欢乐,却是可行的。至于说到痛苦究竟是跟随在欢乐之后,还是在欢乐之前来到,这些都无关紧要。很多人都企图将自己当前的苦难境况转变为欢乐的园地,努力想得到欣喜和欢乐,但却不采取行动使自己最大可能地免于痛苦,这完全是有悖于天理的。

伏尔泰说过:“快乐不过是幻梦,忧伤却是真实的。”这句话非常可信。一个人若要对自己这一生是否快乐做出评估,那他一定要将自己所逃过的各种劫数一一记下,到于他曾享受的欢乐并不在其中。因为“幸福获致术”的初始,就是首先要承认其名称本身就说得非常委婉。“生活幸福”实际上是指“生活不是那么不幸福”——也说是这段生活他还可以容忍。毋庸置疑,我们之所以获得生命,是要去克服此生的重重困难——将人生之路走完,而并非享受此生。等我们年老时,想到自己已经圆满完成毕生的任务,会感到莫大的安慰。最幸福的命运,是将生命带到终点,其身体或精神没有遭受巨大痛苦,而并不是体验到最令人心怡的欣喜或是最大的欢乐。

人生的幸福

我们要注意,不要将人生的幸福建立在过于宽泛的基础之上,不能要求必须拥有很多条件来保持快乐。快乐如若建立在宽泛的基础上,最易遭到破坏,同时也会因此而增加遭遇不幸的机会——随时都会发生不幸的事故。在其他任何事情上,基础越广阔,就越安全。而建构“快乐”所依据的蓝图,则与上述情况正好相反。所以,避免极端不幸的最为可靠的途径,就是最低限度地降低你的要求。

我们内在的品质,也就是说我们是如何构成的,决定了个人幸福的主要因素,包括我们自下而上的整个模式。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对于自己的感性、欲望和思想所获得的总效果,人的心灵是否觉得满足,这无疑与他的本质具有直接关系,外界对我们产生的影响只不过是间接的罢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同样的外在事件或环境,对于任何两个人的影响都有所不同;就算是在完全相似的环境中,每个人生活的天地也都各自不同。一个人所能直接领悟到的,只是其自身的观念、感情和愿望,至于外在世界对他的影响,不过是促使他产生那些观念、感情和愿望罢了。

人生的不幸

有资格扰乱我们的,只有确定会在某个时间到来的不幸。但符合这个条件的不幸很少。不幸大致分为两种:一种只是有可能发生的,最多是极其有可能发生的;另一种则是不可避免的。纵然是一定会发生的不幸,也并不能确定它什么时候会发生。成天都在防备这两类不幸的人,不会有片刻安宁。有的不幸是否会发生根本就是不确定的,就算有的不幸确定会发生,但它发生的时间也不确定。所以,倘若我们不想因为对不幸的恐惧而人生的所有快乐都失去的话,那么,对于前类不幸,我们就应该当它永远不会发生,对于后类不幸,应该将它看作不会马上发生。

如果不幸的事件已经发生,不可改变,我们就不应该再想着事情有可能会演变为其他的情况,更不应该想着自己当初如何如何,就可以避免发生此事。因为这种想法只会徒增苦恼,使事情无法忍受,让自己自讨苦吃。在这方面,我们最好是以大卫王为榜样。当他的儿子在病床上躺着时,他不断地向耶和华百般苦求,希望他能康复。等到儿子一断气,他就轻轻动动手指头,将这件事置之脑后。假如不能轻松做到这一点,你就需要在命运之神的庇护所躲藏,并接受一项伟大的真理:事情的发生都是必然的结果,它无可避免。

人生的睿智行为

在我眼里,人生睿智行为的首要规则,就在亚里士多德于《尼可马氏伦理》中所提到的一个观点中包含了,原文可译为:明智人士所致力的乃是免于痛苦,而非寻求欢乐。

人生睿智行为中的要点,可以使我们对目前和未来的看法维持适度的平衡,其目的是避免对其中一方面过分注意,而对另一方面却忽视不理。在生活上,很多人过分注意现在——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彻彻底底的轻率之辈;有些人则寻未来太过在意,总是活得谨慎小心。极少有人能在这两个极端之间保持适度的平衡。有些人十分努力、只希望在未来之中生活,他们总是向前看,对于未来是迫不及待地盼望着,他们认为惟有将来会获得的东西,才能令他们快乐。尽管他们气度聪慧,但是其神情却好似意大利所见的驴子:它们之所以步伐匆匆,是因为有一根棍子捆绑在它们头上,几棵稻草在棍子顶端悬挂着;稻草老挂在前头,驴子一直想要吃到稻草。这些人终生在幻想之中生活,一直到终老死去,他们就这样“将就着”过活。

命运的真实

无论人的命运呈现的形式有多么不同,但是总会存在一些相同的成分。所以说,无论你是在农舍还是在皇宫,在军营还是在修道院度过你的一生,大致都没什么差别。请任意改变所处的环境吧!随你如何挑选奇遇、成功或失败都行!人生就好比一家糖果店,货物品种繁多,应有尽有——但原料都是同样的糖浆。人们谈到某人的成功时,跟一个失败者的命运相比,他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世界上的不平等类似于万花筒的组合,每转一下,就会出现一幅新景象,可是实际上我们所看到的,仍然是先前所看过的同样的东西。

我们来到世上,都满怀着对快乐和幸福的憧憬,并且希望确实能够得偿所愿,一生完美。但命运老早就不客气地教训我们了,她统驭着世上的所有东西,包括我们所拥有的一切——我们的配偶或子女,甚至是我们的手臂、腿、眼、耳还有脸部正中的鼻子,都在她的权力范围之内,我们并不能真正拥有什么。无论是在何种情形下,我们很快就会从经验中领悟到,所谓的幸福和欢乐只不过是海市蜃楼,远远地可以看到,一旦靠近,它就会消失。而另一方面,折磨和痛苦却是真真切切的,绝对现实的,其间不容许有妄想或虚假的希望存在。

命运和机运

有一位古代作家说得好,世间只存在三大力量:精明、实力、命运。我觉得最后一项威势最强。我们的一生就好比一艘船的航行,其中命运——好运与厄运都包含其中——担任风的角色,它可以使船前行,或者使船驶离航道。而我们就像舵一样,能做的非常有限。要是一直努力操作,可能还有助于船的航行,但一阵狂风过去,就会令一切以失败告终;可是如果正好顺风的话,那根本就不需要掌舵,船可以一直走。“命运的力量”在西班牙的一句谚语中表达得最好:祈祷儿子好运,接着把他扔进海里。

“机运”可以算是一股恶势力,我们应该尽量不让它发生作用。你说说,什么地方会有这样一位施与者,他完全是出于善意和仁慈,而决定分发礼物;同时又让我们可以乐呵呵地盼望能再次从他手里领受厚赠呢?他明白训示收受者的最高技巧:在他的大恩大德面前,所有的勋绩和功德都失去力量,毫无用处。这位施与者还会是谁呢?除了“机运”。

回顾一生

当我们回顾自己一生走过的道路,对那“到处使人错失的迷津”审视之时,我们一定会发现在许多关键的地方都缺乏时运,难免会过分自责。其实我们的一生是两个因素的产物,绝不可能完全是自己造成的。这两个因素包括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我们对其所做出的决定,而且两者又时常会在视野中发生作用。我们的所知严格地限于目前的计划和目前的事件,其中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我们对所采取的计划看得不够远,也许是我们还无法对未来事件加以预测。因此,一旦目标有所偏离,我们便无法对准它驶去,不过方向大体正确就该满足了,因为在向我们认定的方向行进时,我们时常需要曲折前进。

财富与海水

穷人不会因富人的巨大财富而激动,反之,富人如果希望破灭,他也不能从他的既有财产中得到安慰。财富就像海水一样:你喝得越多,就越口渴。名声同样如此。损失财富会令人悲痛,但很快他的心态就会恢复如前。理由是,命运使他的财富减少,但同时也使他的权利要求随之减少。不过当遭遇不幸时,让我们减少对权利的要求,是最为痛苦的。一旦我们接受现实,痛苦便会逐渐减少,直至后来不再有痛苦感觉,就像一个已经痊愈的老伤口。与此相反,当幸运降临时,我们对权利也有着越来越高的要求,没有节制。当这种扩展完毕,欣喜也随之消失:对于眼前能够满足自己的财富量,人们十分淡漠,因为他们习惯于增加要求。

富人与穷人

对于生来就有钱的人来说,钱已经等同于空气,缺了它就没法活下去。他就像对待自己的生命一样,把钱牢牢地看着。通常这种人都对秩序极为喜爱,为人谨慎而且节俭。而那些生来就景况不好的人,没有把贫困当回事,要是他有什么机会发了财,那这些钱事实上会被他看作是身外之物。在他心中,钱就是用来花的,只要花得开心就值得,因为就算钱全部花光了,他也还是可以恢复过去的生活,还省了一桩麻烦呢。莎士比亚在《亨利六世(下)》第1幕第4景中曾经这样说过:

这句俗话一定可以得到印证:

乞丐骑马,马不累死不下马。

跟那些生于富贵之家、没有亲身经验过穷苦的人相比,有过贫困经历的人比较不怕贫困,因此他们也更容易就变得挥霍奢侈。从小境况美好的人,一般对未来都是抱着谨慎小心的心态,与某些一夜暴富的人比起来,要节俭得多。这好像在说,如果从长远来看,贫穷也没有那么可怕。

人生如棋

特伦斯(Terence)有一句话:“人生就如同一局骰子戏,假如所出现的点数并非你所想要的,你还是可以开动脑筋同样善用它。”在这里,特氏所想到的肯定是类似于“十五子棋”的一种游戏。我们可以说得更简单一些,人生就像是一场牌戏,洗牌和发牌是命中注定。就目前的讨论来说,似乎下象棋是最适当的比喻:当我们决定一盘棋该怎么走时,这个计划将受制于对手要怎么下——而在人生中我们则被命运的变幻无常所牵制。我们不得不对我们的策略进行修正,在实施过程中往往会作重大的改动,以致几乎没有一项可以看出原来计划的特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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