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泛泛悠悠：漂浮无定之貌。黑齿之邦：也是说中的海外异国。《淮南子·说林训》：”自西南至东南，有裸人国，黑齿民。“
［7］萍流：如浮萍漂流。浮转：随着波浪转回来。
［8］归风：回风。自反：顺风自然返回。
［9］徒识：只知道。
［10］乃：却，竟然。
尔其为大量也［1］，则南朱崖［2］，北洒天墟［3］，东演析木［4］，西薄青徐［5］。经途溟［6］，万万有馀。吐云霓，含龙鱼，隐鲲鳞［7］，潜灵居［8］。岂徒积太颠之宝贝与随侯之明珠［9］？将世之所收者常闻［10］，所未名者若无［11］。且希世之所闻，恶审其名［12］？故可仿像其色［13］，叆其形［14］。
［1］大量：指海的深广。
［2］（liàn）：浸，渍。朱崖：也称”朱垠“，最南的陆地。
［3］天墟：即”天虚“，天上的虚星。这里指代最北的陆地。
［4］演：浸，渍。此处为波及义。析木：古代幽燕地域的代称，这里指极东之地。
［5］薄：迫，接近。青：青州，指今山东一带。徐：徐州，今江苏北部一带。
［6］（yìnɡ）溟（mínɡ）：本为大水貌，这里指海所波及淹没。
［7］鲲鳞：大鱼，即《庄子·逍遥游》中所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者。李善注云：”鲲鳞，或为昆山。昆山，方壶之属也。“方壶：古代传说中的仙山，即方丈山。
［8］灵居：神仙居处。
［9］太颠之宝贝：李善注引《琴操》曰：”纣徙文王于羑里，择日欲杀之。于是太起颠、散宜生、南宫适之属得水大贝，以献，纣立出西伯。“随侯之明珠：春秋时随侯救了一条受伤的蛇，蛇后来衔珠相报。事见《淮南子·览冥训》及注。
［10］将：连词，与上文”岂徒“相应，意思是”还有……“。世之所收者常闻：世上所收藏的常听说的（宝物）。
［11］所未名者若无：世人叫不出名字来的好像本来不存在的（宝物）。
［12］恶（wū）：怎么。审：弄清楚。
［13］仿像：犹”仿佛“，这里是模仿大概之义。
［14］叆（xì）：犹”叆“，不明之貌，这里也是大致描述之义。
尔其水府之内，极深之庭，则有崇岛巨鳌［1］，峌堄孤亭［2］，擘洪波［3］，指太清［4］。竭磐石［5］，栖百灵［6］。飏凯风而南逝［7］，广莫至而北征［8］。其垠则有天琛水怪［9］，鲛人之室［10］。瑕石诡晖［11］，鳞甲异质［12］。若乃云锦散文于沙汭之际［13］，绫罗被光于螺蚌之节［14］。繁采扬华，万色隐鲜。阳冰不冶［15］，阴火潜然［16］。熺炭重燔［17］，吹炯九泉［18］。朱绿烟，眇蝉蜎［19］。鱼则横海之鲸，突扤孤游［20］。戛岩［21］，偃高涛［22］，茹鳞甲［23］，吞龙舟。噏波则洪涟踧蹜［24］，吹涝则百川倒流。或乃蹭蹬穷波［25］，陆死盐田［26］，巨鳞插云，鬐鬣刺天［27］，颅骨成岳，流膏为渊［28］。
［1］鳌（áo）：大龟。据《列子·汤问》载，渤海之东有大壑曰归墟，其中有五山，曰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五山之根无所连，常随潮波上下往还，帝恐流于西极，失群仙圣之居，乃命禺强使巨鳌十五举首而戴之，五山始峙而不动。
［2］峌（dié）堄（niè）：高耸貌。孤亭：突出特立之貌。
［3］擘（bó）：掰开，分开。
［4］太清：天空。
［5］竭：负载。磐石：巨大的石头。
［6］百灵：众神。
［7］飏：刮。凯风：南风。逝：去。
［8］广莫：北风。征：行。
［9］垠：边际，海滨。天琛：天然宝物。
［10］鲛人：古代传说中的怪物，人状，居于水底。
［11］瑕石诡晖：小赤色的玉石发出奇异的色泽。诡，奇异。晖，光泽。
［12］鳞甲异质：水族动物殊形异状。
［13］此句谓水湾沙滩上，如同云锦散发着文采。沙汭（ruì）：水滨、海湾沙滩。
［14］此句谓海螺、蚌壳的曲节处如同绫罗绸缎，五光十色。
［15］阳水不冶：其阳面有永不融化的冰。
［16］阴面却有潜燃之火。此连上句指海变化神奇莫测。然：”燃“的古字。
［17］熺（xī）炭：有光之炭。燔：燃烧。
［18］吹炯（jiǒng）九泉：火光照亮九泉之下。炯，光亮。
［19］（yǎo）眇蝉蜎：这里均指烟焰袅娜上行之貌。
［20］突杌（wù）：同”突屼“，高耸特立貌。
［21］戛：刮平。岩：有岩石之山。
［22］偃（yǎn）高涛：仰卧于波涛之上。
［23］茹：吃。
［24］噏（xī）：同”吸“。洪涟：大波浪。踧（cù）蹜（sù）：退缩，这里是说大鲸吸水使大波涛变小。
［25］蹭（cènɡ）蹬（dènɡ）：这是指鱼失水挣扎之貌。穷波：波的尽头，指岸边浅水处。
［26］陆死盐田：死于岸上盐田之中。
［27］鬐（qí）鬣（liè）：鱼的背鳍。
［28］膏：油。
若乃岩坻之隈［1］，沙石之嵚［2］，毛翼产［3］，剖卵成禽。凫雏离褷［4］，鹤子淋渗［5］。群飞侣浴，戏广浮深。翔雾连轩［6］，泄泄淫淫［7］。翻动成雷，扰翰为林［8］。更相叫啸，诡色殊音［9］。若乃三光既清［10］，天地融朗［11］，不泛阳侯［12］，乘蹻绝往［13］。觌安期于蓬莱［14］，见乔山之帝像［15］。群仙缥缈［16］，餐玉清涯［17］。履阜乡之留舄［18］，被羽翮之［19］。翔天沼［20］，戏穷溟［21］，甄有形于无欲［22］，永悠悠以长生。
［1］坻（chí）：水中高地。隈：山水曲折处。
［2］嵚（qīn）：高耸的小山头。
［3］毛翼：鸟类。（kòu）：待哺的幼鸟。
［4］离褷（shī）：幼鸟始生之时羽毛濡湿黏合貌。
［5］淋渗：义同”离褷“。
［6］连轩：飞舞貌。
［7］泄泄淫淫：皆飞翔貌。
［8］扰翰为林：展开翅翼，翮羽顺排则如林。扰，顺，这里是顺次排列之义。
［9］诡色：异样的色彩。殊音：声音各不相同。
［10］三光：指日、月、星。
［11］融朗：清明高朗。
［12］阳侯：这里指波浪。阳侯是传说中的水神。《淮南子·览冥训》：”武王伐纣，渡于孟津，阳侯之波，逆流而击。“高诱注：”阳侯，陵阳国侯也。其国近水，溺水而死，其神能为大波，有所伤害，因谓之阳侯之波。“
［13］乘蹻（jué）：道家所谓的飞行术。蹻，方士穿的鞋子。绝往：不绕行横渡而往。
［14］觌（dí）：见。安期：安期生，传说中的仙人。蓬莱：海中仙山。
［15］乔山：即桥山，在今陕西黄陵县西北，《史记·五帝纪》：”黄帝崩，葬桥山。“帝像：指黄帝像。
［16］缥缈：若隐若现貌。
［17］餐玉清涯：在清水之畔以玉为食。
［18］阜乡：地名。舄（xì）：古氏一种复底鞋。李善引《列仙传》曰：”安期先生，琅邪阜乡人，自言千岁。秦始皇与语，赐金数千万于阜乡亭，皆置。去，留书，以赤舄一量为报。“
［19］被：通”披“。（shēn）（shī）：羽衣轻垂之貌。
［20］天沼：天池。
［21］穷溟：极远的海。《庄子·逍遥游》：”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
［22］甄（zhēn）有形于无欲：虽有形却无情欲。于，作用同”而“、”以“。
且其为器也［1］，包乾之奥［2］，括坤之区［3］。惟神是宅［4］，亦祇是庐［5］。何奇不有，何怪不储？芒芒积流［6］，含形内虚［7］。旷哉坎德［8］，卑以自居。弘往纳来［9］，以宗以都［10］。品物类生，何有何无！
（李善注《文选》卷一二，中华书局，1977年）
［1］其：指大海。器：海深广能容，故谓器。
［2］乾：天。奥：天下最深远的区域。
［3］括：包含。坤：地。
［4］惟神是宅：只有神灵住在这里。神，天神。
［5］亦祇是庐：也是地神的住处。祇，地神。
［6］芒芒：同”茫茫“，浩瀚无边貌。流：指众江河的水流。
［7］含形：容纳众物。内虚：里面虚空。
［8］旷：伟大，广大。坎德：水德。坎，《周易》卦名，象征水。
［9］弘往纳来：向外溢出又容纳百川之流。李善注：”自海而往，弘之而令大。自外而来，纳之而不逆。“
［10］宗：朝宗，指众水归海。都：汇聚。
评
《海赋》一文，作者通过丰富的想象和幻想，运用夸张、比喻等艺术手法，为人们展现了壮阔无垠、千变万化、神奇富丽的大海的情态。读后使人感受到大自然的惊心动魄的威力。
本赋以总分式的结构，重点突出了海的广大和灵怪。赋先从传说中的大禹治水、疏通九河、使百川归海的故事写起，自然而然引出文章所要描绘的对象——大海，以神奇的色彩引人入胜，并暗示出其特点——广阔能容。因而”其为广也，其为怪也，宜其为大也“总领下文就顺理成章了。接着具体描绘了大海的特点，赞美了大海的品格。”尔其为状也“统领一段，描绘大海波澜壮阔，千变万化的姿态。作者分三层来写，先用一个”浮天无岸“的夸张写出了大海的广阔无垠，接着描绘了波浪涌动无边的景象。再写潮起潮落时大海狂风呼啸、巨浪排空的壮丽景象。最后写晴天风平时大海仍然”余波独涌“，气势不凡。从”尔其枝岐潭瀹“开始，转入对海的灵怪的描写。由于海潮的作用，岸边河汜密布，隔蛮夷，回互万里，形成一种奇异迷离的景象，而大海仿佛有爱憎之情，她能惩恶助善。好人可以乘风破浪，”一越三千，不终朝而济所届“。对于坏人，便有”海童邀路，马衔当蹊“。这就是海的灵气。作者通过奇特的幻想和夸张，重点描绘了群妖活动时海势的汹涌状阔，渲染了海的气势。”尔其为大量也“以下描写了大海的深阔。其阔则”南朱崖，北洒天墟，东演析木，西薄青徐“。接着写大海之深，宝物之多，最后写了海边水鸟。作者结合神话传说，通过想象，描绘出了一幅美妙无比的海滨仙界图画，增加了大海的神奇色彩，进一步表现了灵海的特点。最后，作者以评论性的语言，概括了大海的神奇，赞美了大海的品格，并以”弘往纳来，以宗以都“照应开头。
《海赋》是仿汉大赋之作，但它又不同于汉赋的特点，作者能抓住大海的特征，而重心落在赞美大海的品格上。故能运用各种修辞手法，从几个角度表现大海的深广、壮丽和灵怪，写得有声有色，气势磅礴，读后使人获得一种美的享受，因而历来受到人们的高度赞誉，木华也因此而闻名于世。
（周玉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