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能试着原谅妈妈吗?每次看到她以泪洗面,都觉得她好可怜,我知道她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尽管你们瞒着我,但是还是能猜出来妈妈一定是做过什么坏事,所以爸爸才那么生气。爸,我身体好多了,就让我经常回来陪陪妈妈好吗?不管她怎么样,都是我的母亲,我不能不理她。而且自从外公外婆去世后,妈妈的身体也不怎么好。
-------摘自乐乐发给爸爸的信息2007年6月25日
四年的时间过去了,林生离婚的想法始终都没有实现。尽管早就带着女儿搬出去住了,但是名义上小越还是他的合法妻子。
小越似乎铁了心,就是不离婚。
他们分居的第二年,林生几次跟小越沟通未果的情况下,准备起诉离婚,他甚至做好了财产分割,甚至公司股份也可以分割的准备,尽管这些年他自己知道在公司的经营上他付出了多少心血,但是为了换来自由,还有心灵的宁静,他愿意割舍。
就在这个当口,小越的爸爸突然中风住院,并且一病不起,反反复复住院一年后,终于撑不住了。弥留之际,非得见林生最后一面,林生还是赶过去,童爸爸见到女婿,含混不清的说了好多,林生几乎没听懂,只是哄着老人开心,不住的点头。精明的爸爸可能一直都察觉出女儿的婚姻没有那么幸福,林生以为老人叮嘱都是让他包容小越善待她的话,童妈妈听完老伴的临终嘱托,放声大哭。只有她知道,老伴为什么突然中风,为什么一病不起,并且知道林生跟小越分居的状态下,还非得见林生最后一面,刚强、要面子的老人这回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女儿请求林生的原谅。
原谅女儿当年的卑鄙手段,原谅女儿这么多年的死缠烂打,原谅他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女儿。童妈妈没有告诉女儿,父母已经知道了她做的错事。是小翠跟他们说的家事,因为觉察出女儿生活的不好,怎么问女儿都不肯说,无奈只能趁小越出去的时候问小翠,小翠在林家呆了七八年了,大致了解的差不多,当童爸爸得知了当年小越用那么可怕的手段逼走自己的好朋友肖娅,抢自己闺蜜的未婚夫,然后大闹杭州、逼婚林生,而且这些事情林生都已经知道了,已经分居、提出离婚的时候,老人受不住了。
匆匆赶回家的第三天就摔倒了,再也没有起来。小越赶回来到医院服侍父亲的时候,父亲几乎没怎么跟她说话,只是自己默默地掉眼泪。一辈子要强的老人,突然发现,值得骄傲的女儿原来人品如此龌龊,值得炫耀的女婿原来不是人家心甘情愿娶女儿的,而是偷来的抢来的。
他崩溃了。
他没办法面对原来的老街坊肖家,没办法面对亲家,不愿意面对女儿,甚至没办法面对自己的良心。最让他难过的是,肖家父母听说了他生病住院,尽管早就各自搬离了老房子,但是老街坊之间依然有联系,肖父肖母特意带着很多礼品到医院来看望他,安慰他好好治疗。这更让他无地自容。当着肖家人不住的流眼泪。小越不明就里,还以为中风患者本来就容易情绪激动,她哪里知道,老父亲心里在替她蒙羞。
父亲走了,带着很多遗憾,羞愧,留下童母一个人守着陌生的动迁之后的新居。童家妈妈识字不多,早年是纺织厂的女工,退休多年,社会交际的范畴除了原来工厂里的姐妹,就是原来的老街坊。而今她特别不情愿见到过去的街坊,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坏事一样。
最令她难过的是肖奶奶去世。
肖奶奶101岁的高龄无疾而终,之前似乎没有任何征兆。肖奶奶那半年好像请老邻居到自己家里吃过饭,也请了童妈妈,只是她找借口推脱了,实在是没有脸再见到那么善良慈祥的老人。
肖奶奶去世的时候,老街坊都来了,儿孙满堂,唯独少了肖娅。据说奶奶临终那几天还问,多多什么时候能带着孩子们再回来看看。别人听了这句话只是觉得遗憾,童妈妈听到了,不啻头上一个炸雷。她知道,善良的肖娅一直都没有跟家人说出小越的无耻行径,虽然家人知道她是因为失恋而远赴美国读书的,但是不知道原来的恋人就是童家一直显摆的女婿林生,更不知道是小越用了那么多手段逼走了肖娅。
肖家人见到童妈妈的病容异常关切,肖媛甚至还给了她自己的名片,肖院长在SH有足够的资源,帮助童妈妈找到好的医生看病似乎是肖媛的天职。
但是这些关切,带来的是更沉重的心理压力,从此童妈妈几乎断绝了跟老街坊的联络,理由是身体不好。大家都以为是因为老伴走了,她需要一段时间调整心情,但是没人能想到,她心里的痛楚。
这种自闭导致了更严重的后果,失去老伴、失去旧居、失去老朋友、失去引以为傲的谈资,童妈妈用最快的速度衰老下去,各种老年病症百出,说什么也不肯到SH女儿家住,最后是自己在家突发心脏病走的。被发现的时候应该是死后的第三天了。躺在卧室的地板上,估计是自己觉得不舒服,想起来打电话或者找速效救心丸的。
小越悔恨交加,怪自己没能说服妈妈,也怪自己那些天在忙着扫清林生周围潜在的敌人,没想到她三天没有打电话,那三天,竟然是童妈妈生命的最后三天。她不知道母亲有多少话没来得及跟自己说,她痛恨那几天耽误她跟妈妈联系的人,觉得都是别人的错,才让妈妈那么孤单的离去。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最该被痛恨的就是她自己,父母的病根都是由她引起的。
父母一生平凡,但是对人对事尽管精明,不吃亏,害人的事从来没做过。退休后女儿不时给他们家用,尽管有退休金,但是难得女儿一片孝心,女婿有本事,童家爸妈也就不推却了。那些年童家父母相比其他老街坊邻居,过着优越的生活,这不仅提升了他们的生活品质,也提升了自信心,那是他们生活过得最滋润的十年。但是得知事情真相之后,觉得自己简直是女儿的帮凶,贪图富贵的小人,所以打击反而来得严重。
这些事情连小越都蒙在鼓里,何况林生。但是鉴于这几年的时间中,小越面临的失去父母的打击,林生最终没有提请诉讼离婚,每个月还保证给小越足够的生活费,让她能够保持原来的生活水准不变,这些仁慈的做法也给了小越一线希望,她以为还可以挽回表面上的婚姻。
乐乐起初是跟妈妈一起生活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是因为那时候乐乐大部分时间都在住院,林生也经常出差,也没有安定的居所。
等女儿的病情稳定后,林生努力的安排自己的工作节奏,决定还是接女儿出来跟自己生活,正好后来童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小越也真的有心无力争夺女儿的抚养权了。
林生花了几周的时间,寻找自己心仪的房子。
他仍然记得,以前跟肖娅一起憧憬过未来他们的家,肖娅还画了一张画,在安静的小区,附近有街心花园,还有一条小河,他们的房子不大,但是阳台上养着花草,摆着白色的藤椅、小巧的茶几,每天黄昏的时候,他们可以坐在那里喝茶,可以到小花园散步。记得林生还坏笑着补充,还可以在河边吻她,惹得肖娅脸红了,用粉嫩的手推他,被林生握在手里,放在嘴边亲吻。
林生自己设计了装修的图纸,亲自监工完成了这个属于自己的新家布置。尽管跟原来的豪宅没办法相提并论,但是林生觉得这才是属于自己的家,可以安放心灵的地方。他花了几天的时间慢慢选购家居用品,甚至是厨房用品,都选择了肖娅喜欢的样式,有时候他甚至有点恍惚,觉得自己还是刚刚毕业,正在准备结婚,正在用心布置他们小小的家,而自己的小妻子正在偷懒,他需要宠着她,买到她喜欢的东西。十几年后,终于有了自己独居的地方,我们财大气粗的林老板真的是百感交集。
乐乐很喜欢爸爸给自己布置的闺房,最重要的是来到新家,几乎每天都能吃到爸爸亲手做的饭菜,林生的厨艺开始大幅度提高。唯一难过的是爸爸始终不肯原谅妈妈,她慢慢梳理了从小到大听到父母争吵时的只言片语,聪明的乐乐自己还原了大致的故事情节,乐乐可能更多继承了爸爸的基因,包括长相和性格,所以,她也知道妈妈犯下的错不可弥补,但是她多么羡慕别的孩子一家三口的甜蜜生活啊。从小到大,这样的画面对乐乐来说,太少了,太难得了。
林生新家的书房用了中国风的隔断,这样,他即使工作的时候,女儿在很多角度都可以看到父亲,让孩子会安心。
其实,那是林生最初跟肖娅商量的,他们会有一间小小的书房,不过林生工作的时候不能让肖娅看不见他,所以要选择开放式的。
在入住新家的前后,林生几乎想起了跟肖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尽管他知道肖娅肯定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但是他要按照他们的心愿生活着,也算对恋人的一种纪念。
肖家动迁后,拿到了一笔钱。家里人商量的结果是分成四份,父母、肖普各拿一份,两个女儿也有份。但是肖媛无论家人怎么劝说,都不肯拿家里的钱,最后肖父无奈,只是给大女儿买了一对翡翠玉镯,给女婿、外孙买了贵重的玉佩留作纪念。当年的翡翠价格还很低,所以肖父几乎是买了最好的翡翠玉镯。
但是全家人,甚至包括老祖母都认为需要给肖娅准备一套房子,老祖母都说,叶落归根呢。选房子的任务落在姐姐身上,姐姐当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喜欢什么样的房屋,然后做了简单的装修出租出去,这样,实际上肖家付出很少的首付,接下来都是以房养房了。他们计划好等十年的贷款还好后,就收回来,由普哥亲自操刀设计,普哥如今可是大名鼎鼎的室内设计师,并且还有自己的公司,他保证给妹妹最好的家居环境。当然这些事情肖娅都不知道,房子暂时挂在姐姐名下,以后办理赠与手续即可。
我们的肖娅可没有闲着,人家可是三个娃的妈,每天都生活得有滋有味。但是肖娅的生活中还是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对丹尼尔来说非常重要。
那是芝加哥的冬天,农历中国春节的那天,前几天肖娅就做了很多的准备,大清早丹尼尔跟托尼就在妈妈的指导下,挂起了大红的灯笼,这可是孩子们自己做的呢,贴上了春联,是妈妈自己写的,妈妈还自嘲的说好在外公看不到,不然会笑话自己的字退步这么多呢。说这句话的时候,肖娅的脸还有点红,看得出真的是有点不好意思呢。
和之前每年过年思念家人不同,这些年肖娅慢慢接受了远离故土的生活,尤其温暖的家庭生活,让她体会不到孤单。是不是很多女人都会经历这样的心理历程?婚后慢慢的觉得自己再回娘家就是客人,而夫君家才是自己的家呢?
我们来看看这个美丽的家吧。大红灯笼,红色的春联,装点着节日的氛围,窗子上贴上了安妮剪出的窗花,尽管稚嫩,但是可是太婆婆亲传呢。客厅里挂着大大的红色中国结,这是妈妈跟安妮亲手编制的,安妮还编了很多小的中国结,准备送给来拜访的客人。他们家每年此时都会来很多朋友,一些人甚至是慕名而来。
温暖的客厅,壁炉里的火很旺。
丹尼尔跟托尼趴在地毯上下中国象棋,这是托尼提议的,觉得最近自己跟妈妈学了很多大招,足可以遏制老爸的威风。同样作为肖娅的学生,丹尼尔可是还有另外一个导师呢,普哥棋艺还是高出肖娅一筹的,所以,尽管使出了浑身的解数,眼看着托尼还是可能输。丹尼尔故意走了一步臭棋,给了托尼反败为胜的机会。他希望孩子新年开心。
沙发上黛安静的坐着,任由姐姐安妮给自己梳理打扮。庄重的表情令丹尼尔忍俊不止。
尽管半年前丹尼尔失业了,残酷的金融危机打碎了很多人的饭碗,但是我们的肖娅还是顽强的撑下来,给家人衣食无忧的生活。
得益于肖娅一贯的勤俭持家,也得益于肖娅的善心。
亲爱的读者啊,还记得我们的华裔朋友彤姐关大哥吗?当年他们失业开餐馆的时候,肖娅主动借给他们五千美元,在当时对于肖娅是全部的积蓄,后来餐馆收回了投资,彤姐夫妇准备还给肖娅这笔钱,但是肖娅觉得餐馆的规模可以扩大,她怕朋友有压力,就说,算我投资吧,赚了分红,不赚也别有压力。哪知道彤姐夫妇真的就算作了肖娅股份,他们知道肖娅的为人,一直就没有按月把红利送过来,但是一直都是单独存着,所以得知丹尼尔失业的消息,他们不仅送来了大笔现金,还带来了文件命令肖娅签字—股份协议。因为他们的餐馆已经开了三家连锁店,他们希望能帮助自己的朋友渡过难关。
这是2009年的春节,肖娅不知道,还有一件大事等着他们呢。那天,会有一个人来拜访他们,一个很多年都没有出现在他们生活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