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放亮,小县城就人流熙攘,早起做生意的喊得一街都“潽”了。素惠醒来后,帮小兰拾掇好,给她铜板去买吃的,嘱她一路小心去上学。然后,略施粉黛,就往相馆奔去。南北一出远门,她这个“法人代表”要做生意,又要包揽家务,有时忙得脚后跟碰上了后脑勺。到了相馆门口,素惠见门上的锁被打开了,推门,里面反锁推不开,就骂开来了,这个脑袋瓜不开窍的,啥时回来不来个电话,回来了又不往家去,却在相馆过夜,真是邪门。素惠一边敲门,一边扯开平时就高八度、高十六度的嗓门吼着。这外面一发飚鬼叫,里面捉成一对的男女可就慌了神、乱了套,他们穿衣套裤后,因不知所措而成了一对傻冒,相馆无一遮盖物,哪藏得住人?南北心想,迟早要和素惠干仗的,如今让她“捉奸捉双”也好。他脖子一梗、硬着头皮地开了门。素惠见南北那涨红了“鸡冠”的气色,一副斗鸡的架势,再一剜靠着墙角头发蓬松、衣衫不整的女孩,立马明白过来。素惠对丈夫了解不过,他是一个见到漂亮女人腿就筛糠的人,结婚几年来,没少在外头拈花惹草,几多关于他的风流韵事,使她充耳都是他的粘乎乎的绯闻。平时,素惠对丈夫强行“管制”,但丈夫是个搞摄影的,她哪能变做他身上的一条尾巴,只要丈夫一不在她身边,她就拿他没辙。好在丈夫怎样胡来,都瞒天过海,不会让她知晓;即使色胆包天,他也不敢带女人回家,或者在相馆里行其好事。素惠只好在背地里咒他狗改不了****。哪想到今天一大早,就让她撞上了这一对苟合的男女,为之全身一振,气哪能不打一处来。素惠像一头狂怒的母老虎张牙舞爪地向那女孩扑去,她要把女孩那张光洁细嫩的脸蛋抓个血肉模糊。没料到今儿个丈夫吃了豹子胆,伸直双手挺起胸膛把她挡住,并回头唤那女孩逃出门去。素惠虎虎发威的爪子就向南北抓去,猝不及防,南北脸上被她抓住几条血痕,忙用胳膊抵挡和护住脑袋。没想到这回老婆心狠手辣、频频出手,他被又打又抓的真个是七荤八素。南北迫不得已使了蛮劲,抓住老婆的一只手拧到她背后。素惠感觉到胳膊咯吱咯吱响,疼痛使她脑门发晕、眼角闪出泪花。
后来的几个月,南北陷入了与素惠离婚的沼泽之中。居委会调解、法院调解都无效。对离婚南北是有备而来,他不管素惠后来有些懊悔,想着破镜重圆,已被“破相”的他更是绝不松口,非离婚不可。烈性的素惠也跟着态度强硬起来,离就离,没了你,我落了个清爽。这段时间,社会舆论压力、单位严厉警告,素惠家三亲四戚人多势众围着南北,咄咄逼人的“教训”,让他像过不完的鬼门关一样。若不是有琼珊这精神支柱撑着,他早就趴下从此一蹶不振了。离婚一案最终判下来了。走出法院门口,身体虚弱、脸色憔悴的南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他抬起头,感到天特别的蓝,太阳特别的灿烂。
在进行离婚残酷的拉锯战中,南北曾和在连江的琼珊打了几个热线电话,多亏了老同学张勇的帮忙,琼珊在连江某家贸易公司有了个白领职业,南北得知这一讯息时,几近形销骨立的他激动得泪水涟涟。他让琼珊等他,不消多久,他就是个“自由”的男人,他们很快就能重温鸳梦,他们将在一起永浴爱河,相濡以沫地度过美好一生。显然,线那头的琼珊被感动了,话语如春风般温柔,她说她等着他、盼着他早日赴连江与她欢聚。
在这段破碎了的不堪面对的艰难时期,南北除与素惠“兵戎”相见,陷入胶着外,那女孩(叫丹霞)曾找过他,说她名声已被败坏,成了小县城的“新闻人物”,没人不知道她,在背后唾骂她。丹霞可怜凄惶,一有机会,就扑在他怀里哽咽诉说,我已没脸再活下去了。惟一的希望,就是等你和那只母老虎离婚后,我跟你过日子。南北这才明白什么叫做“焦头烂额”,和素惠未能速战速决,如今丹霞又缠上身来。尤其是南北见丹霞被泪水泡红了的双眼,仰起头来等他表态时那殷切的神情,心里就悠悠忽忽地悬着。他清楚丹霞这种女孩思想尚未成熟,有着不堪一击的脆弱,从她悲戚万状、清泪盈颊的面容里,他想象得出如果他拒绝丹霞的话,那么,丹霞说的活不下去了,可不是一句玩笑话。在她绝望至极时,江水里漂浮的一具全身浮肿的女尸可不是电影里的悲惨镜头。南北不能不虚与委蛇,态度模棱两可,你权且忍耐一段时间,等我办理离婚手续后,再来商量我们的事情。南北这样的回答,显然丹霞是不满意的。她几次要南北痛快而斩截地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南北也因之陷入绝境,他心急如焚地等待着离婚那天,然后赶紧脚底抹油地溜走,去连江找琼珊。到了琼珊那儿,他才能从鬼变成人并恢复元气,并和琼珊一起,开始酿造他们蜜里调油的甜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