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踏上了从北到南的返程。乘飞机抵达省城,已是傍晚时分。他赶到汽车站,见有辆豪华大巴欲开往L县,便提着行李挤了上去,并在过道旁抢了一个座位。他有些诧异,不是逢年过节,这趟车咋这般拥挤,连过道上也站满了人。此时,南北的脑海里还蒙太奇般叠现着他和琼珊如胶似漆、缠绵悱恻的情景,一浮现出琼珊脸色绯红、慵懒娇美的神态,南北痴痴呆呆的,仿佛一颗心儿被掏空了。以致满车往常他倍感亲切、纯正地道的乡音,这回就像噪音一样嗡嗡嗡地充斥着他的耳朵,让他头皮发麻。有个四十开外粗壮的中年汉子把一个大麻袋塞进他放脚的地方,他不得不向右边挪挤。你挤什么挤啊?耳边响起一串悦耳的银铃声,南北回头一看,是个十八九岁脸盘圆润、皮肤光洁的女孩。别人挤我,我没法子的。那女孩一双大眼盯着南北,莞尔一笑,没关系。南北没去搭理女孩,又陷入他和琼珊的情网。不多时,车启动了,驶上街道,驶向郊外,车厢里才安静下来。南北勾头埋脸的,仿佛不是在车上,而是荡悠在一个粉红色的“真空”里。这种静默的状况维持并不久,身边的女孩就频频向他发话,使他回过神来,回到现实生活中。女孩说,我认识你。你是个摄影家,我看过你的影展,拍的照片真精彩。南北这才注意到她,眼光有些迷糊地打量着她,我对你咋没印象呢。女孩嗤嗤地笑了,你是名人,我是无名鼠辈,你哪认得我。南北想想也是。女孩又娇憨可掬,回到县城,啥时帮我拍上一组相片?南北说,那还不容易,有一柯达胶卷够了吧?女孩脸上尽是悠然开怀的温柔,纵是石头也会被感化的。南北涣散的目光,集中在女孩灿烂的脸上时,才发现这张脸的清纯可爱,心怦然一动,眼前兀地幻化成琼珊笑靥如花的面容,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琼珊,琼珊。女孩问,琼珊是谁?南北自觉失态,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琼珊是我认识的一个女友。女孩疑疑惑惑地审视着他,然后有点酸不溜秋地问他,琼珊长得很漂亮吧?我和她比起来怎样?南北言不由衷地回答,你比她漂亮。女孩的虚荣心得到满足,笑意盈盈的,亲昵地挨着南北。南北一个激凌,女孩身上的香水味直往他的鼻孔里钻,他热流窜上心头,周身一阵躁热。还是把她当成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吧。南北这样稳住了自己。女孩的热情怎能打动他呢?远在连江雪莲般圣洁的琼珊占据了他的心灵。
到了星光阑珊的深夜,满车的人都在打盹,个把靠窗而坐的乘客的还鼻息鼾声地进入了梦乡。南北没丁点儿睡意,还在想他的心思,这次回家怎向老婆素惠提出离婚的事。南北这回端的是鬼迷心窍,离婚这么重要的事情,在他心中却无足轻重的。母夜叉般的素惠,曾多次伤害了他,与她离婚,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倒是还在念小学的女儿小兰,让他有点儿难以割舍,但若是让他选择琼珊与女儿,这还需要选择吗?琼珊是他生命的惟一!当然,离婚的风暴是令人畏惧的。而他这个风暴的始作俑者,将被卷入风暴的中心,被折腾得疲惫不堪、心力交瘁。但为了拥有琼珊,他愿意经历炼狱之火的燃烧,绝不后悔。南北并没感觉到右肩愈来愈沉,沉睡女孩已将半边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上。突然,大巴一个紧急刹车的震动,女孩醒转过来,睡眼惺忪地瞧了他一眼,然后索性趴在他大腿上。南北的思想回到车上。女孩的脸腮就贴着他大腿的肌肉,满头散漫的青丝撩得他心痒难耐,青春躯体的芬芳一起一伏,使他坐怀骚乱。这时,他又把身上的女孩当成了琼珊,这又使他忘乎所以地在“琼珊”的身上百般抚爱。女孩醒了,对南北这一异常的举动并没有惊讶和抵拒,而是像一个崇拜者那样,对心中的“偶像”服服帖帖地顺从。
豪华客车驶抵L县,已是凌晨三时多了,南北和女孩一起下了车,相互拥搂着,俨然是一对耳厮鬓磨、情真意笃的情人。南北离开连江后,对琼珊刻骨铭心的思念,此时一股脑儿地倾注在女孩身上,他这一意识上的“错位”,使他把女孩紧紧地搂着,生怕愣怔间“琼珊”就飞天而去,顾不得女孩娇声嘀转地埋怨:别把我的骨头弄得生疼。南北那张湿润的厚唇,贴着女孩耳边,天快亮了,你跟我到我的相馆去吧。说完,就“钳”着女孩拐街穿巷往相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