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也有人来给闻茹押钱了。当队长发账单子的时候,闻茹就觉得应该是那两个无罪释放的同事给她押的,看看押钱人的名字,果然是的。
“唉,要是我儿子来给我押的多好。”闻茹开玩笑说。
“真要是你儿子,你还不知道心里有多难受哩。”刘平说。
“也是,要是我儿子来了,那我还得担心,这么远的地方,他还得坐飞机来,坐飞机去的,我又担心他的安全呀,担心他的吃住呀。唉!没办法,心里面割舍不了的也只有这个儿子了。”
刘平问:“你咋不结婚?”
闻茹含糊地回答:“一个人过惯了,清静。”
刘平也是很精明的人,见闻茹不想说,她也就不再往下问了。过了一会儿,沈英来通知开值日生会。刘平赶紧找了个小凳子站在门口等着。
所有监室的值日生都集中到办公室里,整齐地坐成行,女队所有的队长也都在,向青主持会议。
向队长说:“好久没有开值日生会了,今天把大家集中起来,是想跟大家谈一谈关于和谐监室氛围的问题。和你们进行交流,是想更深层次地了解和掌握大家的思想动态、愿望和需求,在遵守法律、法规,严格依法管理的基础上,在我们管教队长和在押人员之间建立一个信任和交流的平台,以便更好地做好我们的本职工作,也能够为大家提供更人性的帮助和教育,确保你们在看守所在押期间安全、自尊地度过诉讼期。今天来参加会议的都是我们选出来的值日生,你们都是所领导信任、所有管教队长放心、全体在押人员敬重的人,你们是在押人员与我们管教队长之间通话的桥梁,也是所有在押人员安全保障的第一道屏障。你们的言行直接影响监室里其他人的情绪,所以,你们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在监室里起积极向上的带头作用,做人、做事都要公平、公正,这样才不辜负所有管教队长和全体在押人员的信任与依赖。但是我发现,有的值日生存在很多的问题,利用自己是值日生的便利做一些不尽人意的事儿。比如:随便打骂其他人,随便刷别人的账,随便占用别人的东西,等等,我今天在这里郑重提出来,希望你们所有人引起高度重视,我提出的现象下去之后都对照检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坚决不允许这些现象存在和蔓延……”
大家开始议论,提出了监室里存在的一些问题,有的人还提了一些很好的建议和方法。向青和其他几位队长都认真地做了笔记,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最后向青说:“在我们女队,有老、中、青、少四个年龄段,来自全国各地,有着不同的人生阅历,因为不同的原因聚集在这里,同居一室,同吃一锅饭,同呼吸这种限制自由的空气。这是一种特殊的缘分,自古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望大家能够珍惜这种特殊的团聚。在监室里要尊老爱幼,互相关心,彼此照顾,形成和谐共建的文明监室氛围。大家能否做到?”
“能!”
“好,我相信你们能做到,我也相信通过我们今天的会议之后,大家会有个全新的变化,这就是我们期待的,我们也将拭目以待……”
刘平回监室之后,把开会的内容都讲了一遍,把队长的意思也传达给了大家,不过她最后说:“三句好话,抵不过一巴掌,我也说几句,大家记住,干活就好好干,叫你干啥你就干啥,把自己的嘴巴管好就行了,不然,我还是那句话。队长又不是天天站在你的面前,二十四小时跟着你的还是我刘平,明白吗?”
下午,04监室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儿。
法图麦家里来信了,她看了信之后,不言不语,走到孙敏的面前举手就给了她两个大嘴巴子,孙敏居然没有还手。
“咦?都犯精神病啦?太阳也能从南边出来?”法图麦的两个耳光,把刘平都弄蒙了,她不解地问,“咋啦?你俩还能有什么瓜葛?”
孙敏和法图麦都不说话。大家都问也没有问出什么来,两个耳光成了一个悬念。闻茹猛然想起前些天法图麦找孙敏帮忙的事儿,心里就有点儿疑惑,但她没有真凭实据,她也没有说出口,只是冷眼观察着事情的变化。果然到了晚上,法图麦值班的时候,孙敏偷偷起来了,闻茹赶紧把眼睛闭上,她并不是想偷听别人的隐私,只是怕孙敏知道自己没睡,有什么秘密被自己知道了对自己不利。孙敏见大家都睡着了,拉着法图麦悄悄地说:“你说你这人咋这样呢,你当着大家的面打我,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有事儿你跟我商量嘛,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法图麦伸出手来,说:“把钱还给我,我什么都不说,不然,我告诉队长。”
孙敏着急地说:“你千万不能告诉队长,哎呀,你再等等,我想想办法。”
法图麦说:“你有什么办法,我咋会相信你呢?你把钱还给我,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
闻茹听得莫名其妙,她想:她们两人不是一起进来的,也不是一个案子,怎么会有经济往来呢?再说,都关在这里头,人都没有出去,孙敏是怎么把法图麦的钱弄到手的?闻茹百思不得其解。孙敏拉着法图麦又唠叨了半天,大概意思是让她不要跟别人说。她搞得越神秘,闻茹越疑心,她决定要把这个事情彻底弄清楚。
孙敏跟法图麦说了一阵,怕大家发现自己的意图,就假装上厕所,之后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生产任务都完成了,大家开始正常的坐监,都闲坐在那里聊天。马文华悄悄在闻茹的耳朵旁边说:“闻姐,你知道吗?孙敏骗了法图麦的钱。”
闻茹说:“不知道,咋骗的?”
马文华说:“法图麦的儿子要上高中,成绩不好,怕考不上,孙敏说她认识重点高中的校长,她说她能帮忙,结果就被她骗了。”
“那咋骗的?给她钱了?”闻茹不理解。
“不是,孙敏让法图麦把她家的地址告诉她了,说她给朋友写封信就能把事情办好,法图麦就把地址告诉她了,她就给她的朋友写了信。但事情没有办好,还去她家拿了很多钱。”
“有这样的事儿?”闻茹很吃惊,“那她是怎样拿钱的?她又没有出去。”
“她写信让她的朋友去拿的,她们抽大烟的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的。闻姐,你可要防着她们点儿。”
“太不可思议了。”闻茹真是连想都没有想到,人都进来了,还能够想办法骗钱,这到底是智商高呢,还是伎俩高?这要是不把钱还给法图麦,那就成诈骗了,在看守所里再犯罪是不是要加重处罚?闻茹看了孙敏一眼,心里矛盾着要不要把这事报告给向队长。
闻茹问马文华:“这事儿你咋知道的?”
马文华说:“我偷看了法图麦的信才知道的。”
闻茹又很奇怪,马文华什么时候偷看法图麦的信?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她有时候很佩服监室里的这些人。
“宋小桃提审时间咋这么长?”她俩正说着话,王丽娜冷不丁问,“不会是接判决了吧?”
“哦?很有可能,开庭这么久了,也该下判决了。”刘平说。
闻茹问:“会咋判?”
“死刑。”刘平说。
闻茹问:“不会判死缓吗?”
刘平吸了一口烟,说:“不会,几条人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闻茹叹了口气,说:“唉,可惜了。哦,对了,李红霞不是也提审去了吗?她是啥案子?我来了这么久都不知道。”
“跟我一样。”刘平说。
闻茹又问:“多少克?”闻茹现在也内行了,知道什么案子就按什么标准走。
“说出来吓死你,你还是不问的好,免得你脆弱的心灵受到伤害。”
刘平越是卖关子,闻茹越想知道:“快说呀,吊啥胃口?”
“三千克。”
“三千克?”闻茹确实吓了一跳,“那……那可是死罪呀。”闻茹好像听说过贩毒超过五十克就要判死刑的。
“那不一定,现在政策放宽了,但也很难。”
大家也都开始议论起李红霞的案子来,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李红霞才回来,但手里没有拿东西,那就意味着她还没有接判决。李红霞脸色很苍白,进来之后一句话也不说,呆呆地坐着好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看她这个样子,大家也就不好问她。紧接着,宋小桃也回来了,脸色也很难看,但神情很平静。
只有刘平试探地问李红霞:“还没有下判决?”
“嗯。”
“情况咋样?”
“不咋样。”
“没啥大事儿吧?”这个大事指的是杀头的事儿。
“不知道。”
“今天谁来了?”
“法院。”
“说啥了。”
“没说啥。”
“……”刘平不好再问了,她又问宋小桃,“你呢?判啦?”
“判了。”
“咋样?”
“死刑。”
刘平没有什么语言安慰宋小桃,说:“没事儿,放宽心。”
“嗯。”
孙敏在旁边捅了捅刘平,小声地说:“人家都判死刑了,你还说没事儿?”
“那我说啥?我总不能说有事儿吧?”刘平不承认自己的话说错了。
“打饭!”门外一声喊,大灶车推了过来。李红霞赶紧起来走到门口,果然有人给她塞进来一张字条,李红霞躲到厕所去看了之后,依然面无表情地回到原地坐下,一句话都不说。
孙秀莲走过来对李红霞说:“走,吃饭去,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不想吃。”
宋小桃说:“吃,为啥不吃,看看我,你总不会比我还严重吧?”
“我真的不饿。”
宋小桃走过去端了一盆汤,拿了一个大馒头,一口气就吃完了,闻茹以前没有见过她吃这么多的东西,还真有点儿反常。
大家闷闷地吃完饭,又坐回原地。马文华突然捂着肚子,一脸的痛苦状。闻茹赶紧来扶住她并报告了队长。队长把马文华带到楼下的医务室去做了检查,结果是得了肠梗阻。
原来,马文华因为自己老尿床,就不敢喝水,体内严重缺水又导致大便干燥排不出来,拉不出来她就不拉,越不拉问题就越严重,结果就得了病,要不是她突然感到肚子疼,她还不会拉。
医生和队长想了很多办法,才让她拉了出来,总算没有发展严重。为此,向青到监室去批评了刘平,向青还不知道马文华尿床挨打的事儿,以为就是大家对她关心不够,批评了一顿,又嘱咐了一番才把这事儿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