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武后这么一说,在看看她的表情,此刻李轮可不敢冒然开口,只是看着母亲笑,估计辰已近戌时(晚上七点),武后既没说传膳,也没有,留自己在这里用晚膳的意思,想必是母后已有了应对之策,又不想跟自己说得太多,看起来我还是自己自觉点,回我的翼王府去吧,即要看出母后的心思,还得让她有面子,这话嘛,自然是要说得婉转点才行,李轮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你还真是笨,撒个小谎试试,不就知道了?
想到此,李轮站起身来,冲武后微微一笑,抱拳弯腰道:“母后,儿臣适才想起,今日只顾着跟刘幽求对弈,昨日刘师傅留下的功课,儿臣还没做完,母后不是常常教导儿臣,不可玩物丧志。儿臣谨记母后教诲,此刻,可得赶紧回府去。”低头弯腰的站在那里,心里却暗想:我晕哦,我这是说的什么话啊?不过是人都知道,这明显是个谎话,你若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又不想让我知道太多,自然是不会留我,要是你不明白的话,还得让我留下,陪你吃晚饭,一想到吃饭,这会李轮可是真有点饿了,看看时辰也该是吃饭的时候了;再说,中午在那‘滋味斋’只顾着说话了,这饭菜就没怎么吃,
“我的轮儿真明事理,知道事之轻重缓急,还真不枉父皇、母后这般的疼你。”武后站起身来,微笑的看着李轮,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又在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这才无限感慨的说:“为娘真的没白疼你,你回去吧,有时间多去看看你外婆,母后这些时日,实在是抽不开身,你就……”
“儿臣记住了,母后保重,儿臣告退。”李轮听见母亲的叹息声,似乎受母亲影响,抬起头来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武后,声音低沉了许多,说完低着头后退两步,抬起头来又看着武后。
“轮儿,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母后说?”武后见儿子表情怪怪的,叫住了他。
“母后明鉴,儿臣突然觉得,此传闻,对母后而言,未必是坏事,母后可细细琢磨琢磨。”李轮见武后只轻轻点着头,并不生气,到好像是认真在听自己说,冲武后笑笑:“嘿嘿,儿臣多嘴,该打,该打,儿臣告退。”李轮说完,还没等武后的话出口,已出了书斋门,带着高春,匆忙回翼王府去了。
李轮走后,武后同样不叫人传晚膳,独自坐在书斋的椅子上,闭上眼,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
外面那该死的传言四起,母亲年岁已大,加之近来身体也欠安,无力帮自己,即使母亲要帮,自己不忍她偌大的年纪了,还为自己操劳,想想母亲的这一生也是不易,年轻时的一腔抱负,因自己是女儿身,不得不放弃,人到中年才得下嫁与父亲,可父亲又早故,留下母亲带着姐妹三人,艰难度日,姐姐跟妹妹也早早的离开她,中年丧夫,晚年丧子,人之大哀亦莫过于此。
可她却,依然坚韧的站在自己身后,为自己后位之事,可算得上是呕心沥血,日夜操劳,即便是后来,自己登上后位,母亲又何尝不是事事为自己着想,周旋于那些贵胄、大臣之中,可自己,作为她现在,在世上唯一的一个女儿,却少有陪伴在她左右,并不是自己不愿意,只是国事繁重,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啊!谁让自己身为皇后,男人跟长子却又这般的体弱多病呢?
生老病死,虽说是谁也没办法阻止的事,可想起来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这朝廷之中呢?一向拥护自己的许敬宗,又向自己提出辞呈,说的年纪老迈,要告老还乡,这也怪不得他,毕竟他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人言道落叶归根,谁不想,儿女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乐呢?可他这一走,只怕是那些,一向反对自己的大臣,又会兴风作浪,让人不得安宁。
现在剩下的还有谁啊?这长子不用说,他的身体能好就算是阿弥陀佛了,明允虽说是聪明,可又过于心计,人似乎也浮华了些;这老三人到是实在,可又过于木讷。
至于皇上,这么多年的夫妻,可说是太了解了,体弱不说,人也多疑善变,还怕担责任,若不是他那句“上官仪教我”,那上官仪也不至死,这事我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只得看日后,若他孙女亦有才华,作为补赏吧。
现在还真不得不,将这轮儿这孩子,重新审视一番,虽说是年纪不大,可说话做事到知道分寸,小小年纪,竟能有这般见识,到也难得,真就说起来,这几个孩子当中,他还真的很像我,也知道疼我这娘。
仔细想想那孩子的话,真的不无道理,只有做事的人,才会做错事,说我这也非那也非,自然是这里的事,那里的事都是我在做,既是犯了天下的大错,岂不是,天下的大事都是我在做?这传闻正入轮儿所言,到也未必就是坏事。
“蝶儿,蝶儿。”武后突然睁开眼,冲外面大声叫着。
蝶儿从外面匆忙跑了进来,低着头,小声道:“奴婢在,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替哀家磨墨。”武后坐在椅子上,看了眼一些忐忑不安的蝶儿。
“去让王富贵替哀家准备准备,我等下更衣。”武后看了眼,磨好墨后,低头站在一旁的蝶儿
“回娘娘话,刚才长生殿传过话来,说今日陛下龙体违和,让王公公过去趟。”蝶儿低着头,小声回着武后的话。
“知道了,你去准备吧。”武后皱了皱眉,头也没抬。
“是,娘娘是……”蝶儿轻声的应着,有些无措的看着武后。
“哦,就准备我的朝服(皇后正式场合穿着的衣服。)”武后抬起头来冲蝶儿微微笑了笑。
蝶儿应声出去,她此刻可是一头的雾水,真不知娘娘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大怒不止,翼王殿下来这么会,整个人就变了样,只是这天都过了戌时,也不说传膳,却要更衣换朝服,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见蝶儿出去,武后站起身来,至笔架上拿起笔来,又看了看书案上叠好的奏章,轻笑一声,就这么站着,流利的写起奏折来。写好后,武后又看了看,这才将写好的奏折收起,回寝宫更换朝服,也没多带人,只领着林德辉跟蝶儿俩个人,匆匆奔长生殿高宗寝宫去了。
刚到长生殿门外,王富贵就迎了上来,一看武后这打扮,他也懵了,心想今日这皇后娘娘是怎么了,这天都快黑了,着装竟然如此之隆重,他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跪下向武后叩头:“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武后停下脚步,冷冷的看了眼王富贵:“陛下现在怎么样了?晚膳用过了吗?”
虽说武后叫他起来,此刻王富贵心里,也不知娘娘这时是怎么想的,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小声回话:“回禀娘娘,陛下已用过晚膳,只说是头痛难忍,这会(儿)在寝宫里歇着呢。”
“还跪在做什么?快起来吧。”武后由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王富贵,此刻武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缓和了许多。
王富贵一听武后这话,连忙起身,搀着武后,进了长生殿高宗的寝宫。
武后进门瞟了眼,半趟在床上的高宗,紧走两步上前,跪在地上,向高宗叩头:“臣妾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起来,皇后,你今日是怎么了?”高宗回过头来,冲武后笑了笑,听皇后向自己叩头,这可是天都快黑了,怎么还行大礼?这可是稀奇事,或许皇后是想让自己高兴高兴,跟自己闹着玩,这可是少有的新鲜事,可再看武后这般装束,那笑容可就凝结在脸上了,高宗赶紧坐起身来,奇怪的看着武后,突然冲王富贵大声道:“王富贵快,快,赶紧扶娘娘起来”
“谢陛下,还是让臣妾将话说完,再起来也不迟,还望陛下恩准。”武后抬起头来平静的看了眼高宗,又把头低了下去。
“有什么话,起来再说,起来再说,皇后你起来再说可好?”高宗这回是真的有点急了,有些无措的看着,装束隆重的武后。
“叩谢陛下,陛下若不答应臣妾,臣妾就跪在这里不起来,凭陛下责罚。”武后依旧低着头,平静的回着高宗话。
“朕就依你,朕依你还不成么?有什么话,皇后只管道来。”高宗声音小了许多,有些无奈的看着武后,心里可是打开了鼓,想想自己跟武后,这么多年的夫妻,从未见她如此过,今日,也不知道她因何如此,高宗心里叫着苦:皇后啊皇后,你说你今天唱的到底是哪初?
“启奏陛下,今日臣妾向陛请辞,这是臣妾之请辞表,请陛下御览,还望陛下体谅,臣妾一片苦心,望陛下恩准才是!”武后跪在地上,拿出刚才写好的奏章,双手举过头顶,望着高宗,不紧不慢说着。
“你请辞?皇后有何辞可请的?”高宗有些迷茫的看着武后。
“请陛下御览,望陛下恩准。”武后依然跪着,手里高举着她的请辞表。
这回高宗可是真的懵了,心里感觉怪怪的,这皇后又什么可辞的?还是先看看她怎么说再说吧?连忙冲王富贵叫道:“快与朕呈上来。”
王富贵赶紧从武后手里拿过辞呈表,递到了高宗手里,就着灯光,高宗将武后的请辞表看了一遍,什么话也没说,将请辞表往旁边一扔,捂住头大叫起来:“哎哟,朕的头,朕的头……。”
高宗这么一嚷嚷,众人可是慌了神,武后也赶紧从地上起来,奔到高宗身边,抱住高宗,着急的喊道:“陛下你怎么了?陛下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臣妾啊!”回过头来,冲王富贵大声叫道:“传太医,快,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