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作为一个富家小姐的日子,着实是无聊透顶。这是孟汝曦自个儿的想法,虽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怎么就是觉得缺了些什么。原本熬汤熬得厌倦,现在却日日想着冲去厨房熬碗汤吧,或者做点什么糕点?或者摘点花来做花茶?不过抬头看看这外头,已是秋分,花草皆萎,顿时便没了兴致。
洛阳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秋天便是秋天,没了夏日的烈日头,孟汝曦也愿意出去走动走动。前几日,孟汝曦眼看是已是秋天,便不自觉地想起滕旭尧,为人奴才,想必他也没有多好的衣裳,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旭尧的衣服几乎就那么两三件,还都已洗得发白,便不自觉地担忧起的冬天。等反应过来时,已从库房里挑了好些布料,裁了起来。
“小姐,您怎么知道旭尧就是穿这么大的衣服呢?”水袖见孟汝曦自顾自地裁起了布,便不自觉好奇。
孟汝曦将手中的布与桌上孟汝宵的衣裳比划着,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穿多大的,不过现下他正在长身子,我估摸着现在他应该已比我们离开时要高些了吧。他个头没哥哥高,不过我还是觉得就按哥哥的身板做,到时候将多余的地方从内里分个几次缝进去,袖子衣摆也一样缝进去,等他将来再长了,把线拆了,将布放些出来,衣服不就大了么?”
“小姐你果真聪明呢。”水袖听得频频点头,确实是个好方法,除非高过了少爷,否则旭尧一定能穿,但是想想却又有了问题,“可是小姐,您要怎么将东西送过去?花钱雇人送过去么?我觉得不放心……你说少爷会不会帮你呢?”
“这我也在想着呢。”孟汝曦最烦的就是这个问题,怎么把衣服给滕旭尧送去。“总之先做好了再说,到时候再看着办吧。”
自打开始做衣裳,孟汝曦更多的时间便开始琢磨起这事来。做衣裳远比她想的难,尽管记忆里确实知道自己手红极好,毕竟当初也做出了那么一大箱的嫁妆。只可惜,记忆归记忆,自己坐起来,已是浪费了好几批布料,可孟汝曦却还是不泄气,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孟汝宵只当是妹妹闲来无聊打发时间,只道让她别伤了眼睛;孟家二老则以为这是要做给方璃堂的,还权当孟汝曦总算是想开了,乐得直接去绣坊找了绣娘来教导她;至于方璃堂,因秋天各地粮食丰收后便是他最忙碌的一段时间,偶来相见,却也不多谈,同样只是嘱咐她多加休息。
只有孟汝曦知道,将心思一股脑地放在一件事上,她才能无暇于儿女私情,不必去估计自己究竟为何会思念和挂念一个人。偶尔梦中醒来之时,虽然心中会升起一阵失落,但一想到明日还有事儿做,便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是想到自己的事,便会不自觉地想到水袖那去,没有多问水袖,却明白她日日思念刘彻,长安,不知下一次去会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已是景帝十六年深秋了,刘彻很快就要作皇帝了吧,那时的他可还会记得洛阳有个水袖?当他遇见卫子夫的时候,可还记得水袖在洛阳守着他那一句轻描淡写的相忘于江湖?
“水袖!”这日,孟汝曦手中的绣线断了,再拿,便发现没了,“出个门,去买点绣坊买些绣线来吧。”
“绣线小姐去库房里拿便是了,若没了,让人买来不就行了?”水袖打了个寒颤,这秋风吹过来,都透着一丝凉了。
孟汝曦将一件深衣扔给了水袖,说道:“这不是找个借口出门么?”
水袖诺诺点了点头,套上衣裳,打点了后门的几个婆子,便溜了出去。
兴许是近日来绣线拿得太多,孟汝曦便打算把买绣线的事放一放,倒是逛起了小摊。要说爱美果真是女人的天性,每次出来逛街,孟汝曦总会被街上那些五光十色的首饰给吸引,可惜自己还为及笄,按理说是不能再头上戴那么些东西,再加上首饰服饰都是府里从特定的地方买来的,按孟夫人的说法就是,身上的任何一丝装点都代表着孟家的门面,万万不可随意在街边买东西。
于是正看着,耳边便有了动静,“姑娘若是喜欢,在下买给你。”
转过头,是个白面小生。孟汝曦见了便觉得厌恶;用四个字来形容她见过的男人吧,自家哥哥那是玉树临风,方璃堂是温文尔雅;滕旭尧则清新俊逸,卫长君是眉清目秀,刘彻是气宇不凡;那么眼前这个人,可以成为油头粉面……
“多谢公子,小女子只是看看,很快便要回家了。”强烈地对比让孟汝曦顿时失去了逛街的兴趣,婉言拒绝便要离开。
“欸!姑娘!”那男子拦在了孟汝曦的面前,说道:“你我能在此相遇便是缘分,不如在下请姑娘吃顿饭,交个朋友。”
孟汝曦依旧保持着微笑,道:“小女子心领公子的好意,只是小女子是与家兄一道出来的,走得快了些才与侍女一道在这等着哥哥呢,怕是要辜负公子了。”
“哦?”那男子挑眉,看了看四周,“你哥哥也真是粗心,放你这样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在这集市,不如就让在下陪陪你,等你哥哥回来。”
孟汝曦心中暗骂,叫你扯这么个烂谎话!
“小姐,少爷说不准就在那前头的绣坊里等我们呢,我们不是说了要去那绣坊么,方才这一看便耽搁了时候,少爷应该已经赶去了。”水袖连忙继续编。
“这位公子,家兄本就知道我们要去绣坊,他脚程快,必定已在那绣坊了,我们便告辞了。”孟汝曦被这么一点拨,便也接了下去。要说去了绣坊就没事,那绣坊与她孟家常有来往,在那她便不怕这登徒子多加就此。
兴许是主仆俩的一搭一唱,就是不理会他的邀请让那男子有些恼火,脸色已有些不好,“我看两位姑娘就是看不上在下吧。这么急着走,是怕在下吃了你们?”
“公子言重,毕竟有人在等我们,实在不好多耽搁了。”孟汝曦笑笑,与水袖掉头就走。心中不禁嘟囔,第一次遇上流氓有人帮,这第二次还有没有人帮呀。
果然,那男子的随从已一下拦住了两人的去路,“我看两位姑娘就陪我们家少爷吃顿饭吧。”
“请让开。”孟汝曦有些不悦了,她三番两次赔笑脸,这人还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让开?”那男子的笑容让孟汝曦胃疼,“你说让开我便让开,也为嘛太折损我的脸面了。”
“强迫我们这样两个女子做些不愿的事,公子便有脸面了?”反正是躲不了孟汝曦便也不再客气,这大街上还能把她怎么样了?
果然,两个人虽吵的不是很大人,但已有人开始注意过来,但似乎介于什么原因,并不敢大咧咧地围观。
“我看你,就从我本少爷吧。”那男子伸手就要摸孟汝曦的脸。
“别碰我家小姐!”水袖干嘛一把推开离孟汝曦不过些许的手。
那男子一愣,却也不恼,伸手就拉过水袖的手臂,“这主仆两个都是美人胚子啊!”
“你放开她!”孟汝曦一把抓住那男子的手,瞪着他,“你若敢动她,你必定会后悔!”
“哟!这口气还真不小啊!”那男子已完全展露出了流氓的本质,“我就懂她了,连你也一起动!”
甩开孟汝曦的手,一把将水袖揽入怀中,另一只手便想伸向孟汝曦,却不想刚要碰到,便被另一只更有力的手牢牢扣住手腕,疼得他龇牙咧嘴,更是随着那手向下掰折着手腕,冷不丁便跪到了地上。
水袖赶忙逃回了孟汝曦身后。
“你是哪来的不要命的东西,敢这么对本少爷!你可知我是谁!”那男子疼得脸色发白,嘴上却不饶人。
出手的青衣男子戴着草笠看不清脸,但是从嘴角的弧度倒是看出他笑了,反手一掌击倒了要过来帮忙的那男子的随从。抓着男子的手又是用力,只是“咯”一声与“啊!”地一声惨叫便一道响起。
见那男子已被软弱无骨的手掌随着身子的扭动而晃着,孟汝曦松了一口气,果然不能念叨,一念叨,这第二次遇流氓还真就有人来救了。
青衣男子如此轻松地将那油头粉面的公子哥给折了手腕,自然引得人来围观,这一围观,倒给了了孟汝曦与水袖偷溜的机会。于是退出人群,走至那青衣男子面前,说道:“多谢公子出手”
“举手之劳,姑娘无需多礼。”那男子解下草笠,朝孟汝曦微微一笑。
这帽子一拿,孟汝曦便突然觉得上天必定是听多了她心中的念叨,给她派人来了,试探着问道:“你可是……公孙公子?”
公孙敖一愣,便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两名姑娘,片刻才问:“孟姑娘,水袖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