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汝曦跪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甚至不敢抬头看着上座的曹时。
努力地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她只是扶着二夫人过桥罢了。却不想绫姨娘突然拉了她一把,随后她便是一个踉跄,而绫姨娘却已掉入了池中。好不容易等人救上了绫姨娘,自己也被人给架走,现在,她便跪在曹时面前,等着屋内大夫的诊断结果。
“侯爷……”好不容易,孟汝曦等到了大夫出来,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已告诉她,绝不会是个好消息。
“怎么样了?”曹时赶忙起身至大夫面前,关切地问道。
“恕奴才无能……还请侯爷节哀……”
“怎么可能!”曹时焦急地拉住大夫,“不过是跌入池中,孩子怎么可能没有了?”
“启禀侯爷,绫姨娘本就因惊吓动了胎气,而如今还是初春,池水寒冷刺骨……这才……”正说着,屋里便传来了哭声,而由屋内出来的沐平,则手中捧着一盆被血染红的水,不露痕迹地朝孟汝曦扔去一个得逞的笑容后,便离了屋子。
曹时连忙进了屋子,大夫也跟了进去,孟汝曦这才一把拉住一旁的刘婧,“公主,公主您要相信奴婢,奴婢绝没有推绫姨娘呀!”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沐平和缭绫都咬准了是你推的,我甚至都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不是才告诉你,一切要小心的吗?”刘婧无奈地看着孟汝曦,也不免有些懊恼。
孟汝曦连连摇头,“公主,绫姨娘,根本就不曾怀孕,又如何来的流产?”
“没有怀孕?”刘婧看着孟汝曦,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奴婢……是在药房无意间听到沐平与翠儿提起,这才知道了。”孟汝曦懊恼,早知道她就告诉玉茗姐,干嘛傻傻地真的替绫姨娘守着这个秘密。
“这么说……那大夫恐怕也是让人给收买了。”柳玉茗轻声提醒刘婧,不由地看了看屋内,“公主,奴婢知道,这几日,恐怕是绫姨娘的葵水要来了,这才出此下策。”
刘婧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且不说这个当头不能揭发她未孕,你我又不懂医术,倘若她当真利用葵水,更是逼真,还有大夫帮着,老爷是必信无疑了。”
“公主……”
“你个贱人!”还未开口,曹时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狠狠地挥了孟汝曦一巴掌,将她打得扑到在地,随后背手喝道:“来人,给我把这贱婢拖下去打死!”
“慢着!”刘婧连忙拦下上来的两名家丁,拉过曹时,道:“老爷,想必她也是无心的,何必打死呢?就把她贬为粗使丫头……”
“婧儿!这贱婢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差错,早晚牵连了你,你还给她说话?”曹时不悦地打断刘婧,“你的生活起居都由她打点,难不准出什么差错,伤了你!”
“老爷……”刘婧摇了摇头,“所以,才让她将为粗使丫头,叫她受些累,也不让她去我屋里了。她如何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我们不能说杀就杀……更何况,她是卢开带来的人……”
提到卢开,曹时这才又转过头看了眼孟汝曦,似乎在考虑着。而缭绫已扶着房门,虚弱地说道:“老爷……就依姐姐的吧,我想我的孩儿,也不会愿意老爷你为了他杀人的。”
“你怎么出来了!”曹时连忙上前扶住缭绫,随后有看了看刘婧,这才百般不愿意地说道:“好,今天算你运气好,两位夫人都帮你求情。从今儿起,你就降为粗使丫头,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再提你的位置!”
“谢侯爷,谢夫人!”孟汝曦俯下身,磕头谢恩。
“下去吧!你暂且还是住在原来的房子。”刘婧拉过柳玉茗,“你带她下去吧。”
“是。”柳玉茗退了几步,上前拉起孟汝曦便出了门。一路上也是百般无奈,“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孟汝曦已不知还能说什么,她何曾遇到这么勾心斗角的时候?现在的她也是五味具杂,所以她宁可在地府熬汤也不愿转世为人,到了这里,虽说不是高高在上,却也是个富家小姐,原以为当个丫头,也就是一阵子的事,这些日子也确实平静,谁才想,好日子没几天,她就险些给丢了性命,她还是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见孟汝曦不说,柳玉茗也不再多说什么,直到院落外,水袖一干人,已全都等在门外了。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被打啊!”水袖第一个冲到了孟汝曦面前,话才问出口,便看见孟汝曦脸颊的红印,一时间便已说不出话来。
“玉茗姐,到底怎么样啊?汝曦姐没事吧?”甜儿上前拉住柳玉茗,关切地问道。
柳玉茗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绫姨娘流产了,和沐平一致都说,是汝曦推了她。你们也知道这不可能,但老爷怎么肯听,更何况还掉了孩子,险些就要了汝曦的命。公主就替她求情,让她却做粗使丫头。”
“粗使丫头?天啊,那怎么行,汝曦怎么受得了?”红袖错愕的叫了起来,她可不敢想象粗使丫头一天要做的活,更何况汝曦这般细皮嫩肉的。
“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像先前那么轻松了。”仿佛是说给孟汝曦听,柳玉茗的语气也显得有些交代的意思,“粗使丫头,要洗府里所有下人的衣服,被单,每日要择各个房的菜,打扫整个侯府,虽说是各人打扫各自的范围,可也是个不小的分量,与原本二等丫头的活比起来,是重了许多,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点了点头,孟汝曦此刻压根不想说话,她的心中,也是复杂地根本理不清楚。其他人也各自散开,虽说手上做着自己的活,眼睛心思却全都飘向孟汝曦那,水袖甚至根本没办法继续做事,只能坐在门外默默落泪。
孟汝曦出神地看着桌面,也不知呆了多久。多做些事,她并不在意,在意的是,她有些不能接受一个人的价值突然可以掉地这么快,虽然也有不少的人在轮回后进入了畜生道,更有甚者因魂飞魄散而下辈子只能成为昆虫,但那都是有理可依的,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铺垫自己下一轮回的命运,可现在这样直接来了个质的飞跃,已经严重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却毫无预兆。
这就是下人的命运么?
直到一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摆在自己面前,孟汝曦这才觉得肚子有点饿,于是伸手便拿来吃,也没注意坐到自己对面的人。
“吃了糕点,就会开心,这是我小时候,我娘告诉我的。”熟悉的声音又一次不请自来,抬起头,是腾旭尧一脸的轻松。
“也只有你,不会是一张大难临头的脸。”孟汝曦低头继续吃着,她一回来就看到大家的脸色,可以说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唯有腾旭尧,还是那么轻松自在。
自觉地拿了快桂花糕放进嘴里,腾旭尧证明自己的淡定,“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降级,多做些事,总比死要好多了。”
“我只是不明白,一个人的价值就这么小,生也好,死也好,都是那么简单的事。”
“那是你太单纯,连保护自己都不懂。”腾旭尧并没有如孟汝曦所认为,嘲笑她作为一个丫头还想要价值,“我曾经是另一个府邸的下人,我娘死的早,我是被我爹卖身进府抵债的,所以在府里,我做的事最脏最累,得到的不过是一顿温饱,所谓的例银,压根就没有,说是我不值钱,不够还我爹欠下的债,我得在他府里做满三十年才行。我也就那么做了五年,每天只睡两个时辰,要喂十五匹马,每天给它们洗澡,洗马厩,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事,却只有一顿饭吃。直到后来府里的小少爷不再欺负我了,反而偷偷教我练武,在老爷大寿那天,偷偷把我放了出去。五年下来,我只有两套衣服,若不是小少爷给了我一套新衣裳,我早就冻死在大街了。可是那有什么呢?我还活着,我甚至进了侯府做骑奴,虽然也是低下,但我有吃有喝,有自己的银子拿,比起过去,我现在活的已经太好了。侯府虽不比皇宫,但也是个不小的府邸,你不犯人,人自会犯你,谁让你背后,是高阳公主呢?府里还多得是想上位的女人呢。”
“唉……”孟汝曦长叹,已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放心,我相信你不会总做粗使丫头的,总会有机遇的。这一次,换我常带点心给你,我也会时常过去帮你忙,放心吧,那些个丫头我都能搞定,肯定不打小报告。”腾旭尧自信满满地拍胸脯保证,宣告他要使用他的美色了。
孟汝曦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别过了头。
“小曦,你可以逃婚出来的,能做这种举动的女子,那也算是有胆识呢。所以你要跟着我的目标走,就算是做下人,你也该威风鼎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