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七月樱可以帮他们破解云溟水沼中的水上结界,可四天过去后,仍旧没有找到西斋的入口。现在,夜幕当空,水雾渐浓,七月樱忙了一天,终于还是累的摊在了凤羽舟中。其他人也都慢慢睡去,今晚是夜朔月在值班。
在这死寂的夜里,夜曦月做了一个梦,梦里夜空朦胧,她在一个百花盛开的地方,那里花开千里,见不到彼岸他方,红霞夕阳不落,她安静而宁和的修剪着花儿,花的尽头便是海,海上晚霞璀璨,她感觉自己好像在等着谁,时不时的会去遥望着海,希冀着海上出现一叶扁舟,舟上站着一个月白衣衫的人。
她感觉自己的心很痛,从未有过的痛。晚霞夕阳不落的地方突然变成了黑夜,新月在朦胧的夜空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白帝州一片喧鼓连天,到处张灯结彩,一片的灯火辉煌。她手中拿着一把匕首,走到了哥哥的洞房中,红姬娇羞的盖着红盖头,凤冠霞帔,红烛摇曳。这时,门吱呀一声响,自己的哥哥夜朔月穿着一身的新郎喜袍进来了。夜朔月惊诧的看着她,问道:“妹妹你在做什么?”她没听见,匕首径直的往红姬的胸口刺去。
夜朔月快步上来要抢走她手中的匕首。红姬惊诧的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看着自己的丈夫正在夺自己小姑子手中的匕首。她想过来帮忙,却发现那匕首虽然在争夺中,刃尖也还在紧紧的对着她。
在挣扎的过程中,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刃尖最终哥哥强大的力量扭倾斜,不知挣扎了多久,她手中的匕首,已然插进了自己哥哥的胸膛中,哥哥的力量开始变弱,最终倒下,她却看都没看一眼。红姬惊恐万分的夺门而逃。而她则一直僵硬而蹒跚的追着她,天上乌云密布,她一直追到梦泽湖畔,沾着自己哥哥的血的匕首终于也插进了红姬的胸膛。她目中呆滞的看着倒进湖中到死都不明所以的红姬惊恐万分的眼睛。她口中轻轻的说着“我最亲爱的哥哥,你这妖艳贱货怎么配得上呢?”这时身后走过来一个绝美的女子,她穿着墨绿的长袍,项上戴着的项珠是那么的醒目而妖魅,血红的珠子串成一串,中间是一个寒玉般的冰坠,坠子上刻着细密的法咒。夜曦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绝美女子魅惑一笑对她道:“你最亲爱的哥哥,已经死了,被你杀死的,你还不去找他吗?”
“嗯!哥哥死了,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可他在哪儿呀?”
“那就从这里跳下去吧!你哥哥在下面等你呢?”
“好,我跳下去,我要去找哥哥。”
夜朔月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到底做了什么噩梦,但她说的话,他却都听的很清楚,他看着自己的妹妹僵硬的走到了舟的甲板上,夜朔月问她“妹妹,你在干什么?”
夜曦月僵硬而苍白的面孔,阴沉着声音说道“我哥哥在下面,我要下去找他。”然后就是纵身一跃,夜朔月一把将她拦抱了下来,看到妹妹脸庞的刹那,他倒吸了一口气,妹妹原本娇嫩的面容现在变得一点血色都没有,睁大的眼珠子也一点神都没有,夜朔月知道这云溟水沼很邪,只是没想到竟邪乎至如此,虽然前两天小道士和凤凰火值班时也有说你们晚上睡觉没一个老实的,但当时他们的现象都还没那么明显,如今已是第四天,梦咒已经种深,夜朔月抱着夜曦月来到了船舱内,其他人果然也都面色苍白。
在她的旁边,七月樱也在做着一个好梦,凤凰火载着她云游四海八荒,翱翔于天地间自由自在,她坐在凤凰火的身上在空中摸着白云唱着歌,徜徉着碧海蓝天的美梦。可突然梦中情景一变,她翻了个身,呻吟起来。她突然醒了过来,可能她自己以为自己醒了而已吧。她听见那个惊扰梦境的声音在黑暗中响着:
我的女儿,父亲好想你啊!我在下面等你,快来见见父亲啊!
这声音如树叶在风中摩擦,接着她惊恐万分,自己根本就不在这奢美华丽的凤羽舟中,而是在个黑暗如漆的空间里,她并不知道这个空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摸起来滑腻腻的,又有些泥土的腥臭味。耳边又想起了恐怖而干涩的嘲笑声,她坐了起来,拉了拉柔软的被子,惺忪的感叹原来不过是一场梦,又躺了下去,耳边似乎还在响着一个声音,“什么都别怕,也什么都别听,一觉到天明,天明有晨光,晨光照露珠,露珠随风落,风起云散了。什么都别怕,什么也都别听,一觉到天明。月光悄然升,星辉撒落银,微风拂玉湖,静静等天明。”于是,她又睡着了。那歌谣来自凤凰火。夜朔月看了眼凤凰火,看他神情都很正常,暗叹凤凰火毕竟是修行了十几万年的神,西斋的咒术还奈何不了他。对他说“庆幸你还醒着。”
打扰小道士的是水声:水轻轻流动,哗啦啦啦,地势缓缓扩散,无边无际的扩散,终于将这舒适的凤羽舟给整个的包围住了,原本平静安宁的云溟水沼流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大洪,水流在坚实的船板汩汩作响。然后开始沿着小舟慢慢的上涨,“我要被淹死了。”小道士心中想,“水肯定会找到缝隙渗透进来的,那样我们铁定是要被淹死的。”他感觉自己躺在一个黏糊糊的软泥沼泽里,便突然猛的跳了起来,失重的感觉让他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自己所躺的凤羽舟上。磕的膝盖都是疼的。然后他便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便又躺了下去。他似乎听见,或者想起来自己听见这样的话语:“这里除了月光,星辉还有湖面吹来的微风,没有什么能够闯的进这凤羽舟中的。”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安详的睡了过去。
一阵花香的气息悄无声息的缓缓掀动了窗帘,弥漫在他们的船舱里,他们三人又都昏昏的睡了过去。夜朔月与凤凰火深知,前两天他们自己自然也是被梦境困扰过的,只是他们的意志更坚定一些,没有被梦所控。
确实,昨天,凤凰火在梦境中,是被自己身上的尸毒反噬而死的。而夜朔月是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中,被众神逼死的。
深中梦境之咒的人,都会由刚开始的嗜睡到慢慢陷入了昏睡,睡得越来越沉,越来越深,最后变得无声无息,彻底沉浸在了梦境之中不可自拔,身体冰冷如霜打,最后死亡!
夜朔月与凤凰火见他们心神已经安稳了下来,便一起来到了船舱外,船外迷雾渐浓,月光微弱,船底还时不时的能看到漂移而去的死尸,夜朔月对凤凰火说“你懂得巫咒吗?”
凤凰火嘴里叼着个烟袋,烟锅子的火星子明灭了一下,他回的很干脆“不懂。”他确实不懂,他是个自然修行的上古神,巫咒除了巫山十大巫神和八大斋舍的八大巫圣能够用的炉火纯青,其他人都还只能算是皮毛。夜朔月沉默了下去,现在是第四天,夜曦月他们已经梦咒深种,如果今天不是他与凤凰火都还醒着,那么今天晚上这云溟水沼中,怕是又要出现三具尸体了吧!
从他们的梦中呓语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所做的梦徘徊与开心与悲伤,开心之后的悲伤与恐惧会让人慢慢绝望到不愿再醒来,那么最终,醒不过来的他们终将被梦境吞噬。夜朔月对凤凰火道:“难道就这么退回去吗?”
凤凰火把烟袋在船上磕了几下,烟灰飘散在云溟水沼中,他叹息了一声道:“怕是已经回不去了,如果在雪姬她们阻拦之前回去或许还有余地,而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余地了。”他看了眼远方,夜朔月随着他的目光而去,缥缈的云溟水沼上遥遥可见一叶小舟,舟上点着马灯,灯火明灭,而船上的人。夜朔月与凤凰火都敢肯定,已经没有活口了。因为刚刚飘过来的一具尸体正是北斋舍独有的黑底蓝间的装束。
眼见着离天亮还早,夜朔月说:“我们还是把船划过去看看吧!”凤凰火表示赞同。
那是一艘没有比凤羽舟大很多的船,毕竟这里是云溟水沼,水深时可比巫河,浅时却是泥泽,任何再大一点的船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搁浅,深知沦陷。
在离那个船还有三里左右,凤凰火说,“就停在这儿吧!那个船我观察了很久,一直没有动的痕迹,以防万一的比较好。”
夜朔月点了点头,几个飞跃蜻蜓点水般跳上了北斋舍的船,提起了船头的马灯,里面一目了然,果然一个人都没有了,他又将灯照射了下周围,竟然有五六个的泥窝。他倒吸了一口气,幸亏凤凰火没有将船划过来,不然还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泥沼中有一个泥窝中还有一个人正缓慢的被拉进去,泥沼已经漫过了他的鼻子,夜朔月一个飞跃,用尽全身力气往上提,才将那人从泥窝中拉了上来,这小巫才刚刚被淹没鼻子,希望还有一口气在。夜朔月刚想将他安顿在船上,却发现这艘船正慢慢的往泥沼中陷。他看了眼周围,船的四周是一个更大的漩涡。夜朔月赶紧将那人提了起来,几个飞跃又回到了凤羽舟中。前脚刚踏进凤羽舟船板上,远处的那艘小船就彻底陷入泥沼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