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亲’开设的私塾就位于第一进院落的厅堂,此时正传来阵阵的读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
学的正是三字经。她向那厅堂走去,嫩白的小手搭在窗柩上,向里面望去。
只见屋里整齐地坐着十来个年纪约七八岁的小孩,此时正摇头晃脑地随着先生大声朗读。而她的‘父亲’也少了那日的鲁莽,变得文邹邹的。
她不禁莞尔一笑。‘我儿子三岁时就能背诵整篇三字经了!’她心想,脸上满是自豪的表情。
可是转瞬间,刚刚还是自豪的表情就被伤心失望所代替。
‘也不知道儿子现在怎么样了?’越想越悲伤,美丽的大眼睛中浮出了点点晶莹的泪滴。
她自是不知道此刻的她有多么的楚楚动人,若是被男人看见,不知要怎样心痛怜惜。
左侧的耳房里传来了阵阵洗菜、切菜的声音,是她的‘老母亲’在为孩子们坐中午饭。
她正独自悲伤难过,突然,不远处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声音虽不大,以至于并没有影响到正在读书的孩子们,但是她还是清晰地听到了。
出于护士敏锐的职业感觉,她意识到有人受伤了,而且应是很重的伤!
她迅速奔出中门,跑到大街上,只留下淡粉色的衣角一闪而逝。
来不及欣赏古代的街景,她循着声音,跑进离她家不远处的一座院落。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周围似是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只是大家都不敢近前,只远远地望过来。
推开半掩的院门,未待进入院中,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便传了来。看样子,这院落应是一家医馆。
离得越近,痛苦的喊声越大。间或伴着好听的富有磁性的男声,“忍着点,……你流了很多血……”
那男声那么的动听,又有些熟悉,令她不禁想到那谪仙一般的男人。
“是戚愠宣!”她低喃。
快步冲进屋里,只见地上躺着一位身材魁梧壮硕的男人,左腿满是鲜血。而戚愠宣修长优美的手正忙碌的帮他止血。
他轻皱了下眉,并未抬眼看她,继续忙碌着。
齐月垠也并未在意,只急急跑到壮硕的男人身旁,蹲下身子察看那男人受伤的左腿。
只见那男人的左腿大腿根处,衣服已被撕开,露出一道又长又深的刀伤。
‘不好!是左大腿股动脉被刀整个砍断了!若不快点止血,他马上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的!’齐月垠心底暗叫不好,却是不能说出来。
“给他止血了吗?”她迅速问他,态度从容镇定。
他的手微微停了下,似是有点震惊于她的镇定,旋即又开始忙碌,却也同时开口回答了她的问话,“我已经点了他的穴位,只是血还是在流。”
‘天啊!他会点穴哎!’她美丽的大眼中迅速闪出晶亮的目光,暗下决心,‘丫的!一定把他这手学来!’
内心虽然波涛汹涌,手和眼可是没有停顿,迅速拿起戚愠宣身旁药箱中的白酒、纱布、刀,扯下头上绑头发用的细红头绳,消毒,擦拭血迹,左手食指和中指摸清脉搏,手起刀落,向着那刀伤上方约半寸的地方刺去……
戚愠宣一惊,修长优美的大手一把抓住握着钢刀的嫩白小手,“你干什么?”语气之震惊,完全失了他本应有的风度。
“帮他止血。”齐月垠毫不示弱,一把挥开他修长优美的大手,“一边看着,别捣乱!”
戚愠宣被她强硬的语气惊呆了!当即住了手,只呆呆地看向她!
‘这小丫头搞什么?他是大夫,还是她是大夫?’
下一秒,他便看到齐月垠手起刀落,在那壮汉左腿上又来了一刀。再看向那人,不知是因为疼痛难忍,还是失血过多,人——已经昏过去了!
此时齐月垠已经将左手食指和中指伸进她刚刺的刀口里,仔细寻找着那根流血不止的股动脉。
“找到了!”她迅速将那血管拉出,用细红头绳紧紧系死。
血,终于不流了!
戚愠宣完全呆傻在了当场。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止血方法。
齐月垠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太惊险了!再晚一分钟,怕是那壮汉就要没命了!
只是,这后续的补血措施要怎样给呢?
“你……”戚愠宣剑眉紧锁,“是怎么想到……嗯、……用这样的方法……止血的……?”
‘糟糕!’齐月垠暗叫不好!刚才忙着救人,一时竟忘了这是在明朝!她要怎样解释她那鹤立鸡群的止血方法呢?
“嗯……,这个……,这个吗……”忽然撇到满手满身的鲜血,急急道:“我衣服脏了!我回家换衣服!”不待戚愠宣说话,飞也似地逃跑了!
只留下戚愠宣依然呆愣地看着那消失的淡粉色身影。忽然,他冲那消失的身影淡淡一笑。‘这丫头!比以前更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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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月垠一路跑回家,全不在意周围看热闹的人们投来的探究眼神。
谁成想一进门,便撞见了做完中午饭出来的娘。
齐大娘惊讶地看着满身是血的女儿!
“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浑身是血?”
“嗯……,那个……,我刚才看戚神医救人了!”说完,飞也似地跑回自己屋里!
齐大娘闷闷地看着女儿消失的身影。
“这孩子,失忆了,还是喜欢往戚神医那跑!”唇边露出一抹玩味的微笑,“或许,还真能成为一对呢!”自言自语地说着,似乎已经看到将女儿嫁给戚神医的画面。
“呼……”
齐月垠在关上房门的一霎那,深深呼出一口气。
“好险!”她拍拍不停起伏的胸脯,似是要压下就快跳出来的心脏。
要是他们发现她和‘她’不同,会不会将她送去火烧?抑或找什么巫师之类的将她打得魂飞魄散?毕竟她的魂魄现在是寄居在别人身体里!
她可不想魂飞魄散!她还要想办法回家呢!
“看来,今后得小心了!”她自言自语道。
仔细洗净手上的血迹,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将散落的头发从新绑好,她坐在古铜镜前开始发呆。……
这一想,就想了两日。反反复复设想了各种可能,又推翻了各种可能,终是敌不过巨大的诱惑。
“丫的!不学会他那点穴大法,怎对得起我来明朝一趟!”
以一种英勇就义的态度豁然站起,隆了隆头发,毅然决然地向戚愠宣的家走去!
今天她穿的是一件淡粉色的长身襦裙,镶以银白色的花边,上罩一件同是淡粉色的薄绒小袄,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怒放的桃花!
她自己也发现了,似乎她所有的衣服,不管春夏秋冬,一律淡粉色。她的父母及其偏爱她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她也不会梳理古代的发型,只好绾了最简单的发式。只将头发从中间一分为二,双双盘在头顶,用细绳扎了两个髻。
虽打扮简单,却别有一番清馨的韵味。
因这具身体只有十三岁,她也仿佛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不再像以前那般心事重重,连带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
一路上蹦蹦跳跳,并没有急于去戚愠宣的医馆,而是越了过去,向热闹的大街上行去。
她还没有逛过这古代的街道呢!先去瞧瞧热闹。
走出巷口,向左一拐,来到了开明街上。
这是迁安县城内最主要,也最繁华的街道了。有名的酒楼、茶馆、药铺、绸缎庄,全都在这条街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店铺里,店小二热情地招呼买主,店铺外,摆放各种各样小东西的小摊摊主,努力地兜售自己的货物。
齐月垠摸了摸腰间钱袋里的十枚铜板,那是宠爱她的父母给她的零用钱。
她乐颠颠地向一个小摊奔了过去。惊讶地发现那小摊上竟摆满了用布做的假花。
虽说是“花”,却是花鸟鱼虫什么都有,色彩都是大红、粉红为主,花样的便衬以绿叶,以黄色点缀。更有那精细的黑与玫瑰紫的花瓣相互参差,薄洒银粉,花蕊用散碎金线,点一两颗碎晶权作清露。轻轻一吹,瓣蕊轻动,碎光点点,真个像晨花初绽。还有那淡黄色的上好的绸子做的一对太阳花,花心镶了几颗嫣红的米珠,又洒了点珠粉,真真宛如天上的太阳一般耀人眼目!
“真漂亮!”
她爱不释手地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一时竟不知到底要买哪一个!
“姑娘真是好眼光。”小摊摊主见有人买花,忙不迭地微笑,顺便说些奉承的话。“这些可都是上好的绢花。姑娘若是喜欢,小的就便宜卖给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