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齐月垠随唐嬷嬷等御膳房的人来到御花园。一路上,唐嬷嬷等人全都异常紧张,恐惧的气氛充盈在每个人的身上。连天气也异常奇怪,似雨非雨,阴霾沉郁笼罩着整个天空,如垂眉的惆怅容颜。朵朵乌云如墨,似浸饱发胀的生宣,仿佛下一刻就要滴下水来。挟带着丝丝寒意的风陡然增急,卷起了无数花瓣,白色的花瓣在空中随风飞舞,平添了几分萧瑟。
虽如此,唐嬷嬷却在不停地安慰齐月垠,“不要害怕!一会儿你就躲在我身后,闭上眼睛就好。”边说,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齐月垠也感到分外紧张。虽然她是医学院出身,上人体解刨课时也没少见一些个尸体标本啊、器官标本什么的,但那些毕竟是死的东西,不若今天将要看见的。她很难想象,像活剐这种酷刑会是何等的残忍。
默默平复内心的紧张、恐惧,齐月垠轻轻回握了一下唐嬷嬷的手,望向她那因岁月的风霜而略显苍老的脸庞,扯出一抹温柔的微笑,“谢谢,我没事。”她一向坚强勇敢,即使一会儿将要面对残暴嗜血的画面,她也不容许自己胆怯懦弱!
紫禁城御花园中,满目姹紫嫣红,却是无人有心观赏。身穿明亮铠甲,腰佩利剑的兵士呈四方形侍立着,用身体与手中的长枪围成一道道屏障,不许任何太监、宫女踏入屏障之内。而那中间,硬木堆砌了数十个木桩,每一个木桩上,皆用粗大的绳索捆绑着一个又一个花样年纪的妙龄宫女。看那些宫女,年纪大些的不过二十八九岁,年纪小的才十七八岁,原本雪白的肌肤,此刻已经被那粗大的绳索勒出道道瘀痕,有的甚至渗出丝丝阴红的血丝。而此时,那数十名宫女个个声泪俱下,痛苦地哀嚎。数十名锦衣卫侍卫,穿梭于木桩之间,时不时一脸严肃地看向那些哀嚎的宫女,然后狠力挥动手中的长鞭,重重地打在那些宫女身上,一边打,一边呵斥着什么。
齐月垠听话地站在唐嬷嬷身后,一双嫩白的小手紧紧握着唐嬷嬷的手。她不安地环顾四周,看见周围站满了几千名太监、宫女,还有十几名身穿大红衣服的采女。同时成功看见同她一起甄选的孙翠萍、杜雪莲、李婉儿她们。所有的人都是战战兢兢,双腿打颤。
御花园观景台上,一张极大的漆金色硬木龙椅摆放在正中央,两旁个一张稍小一些的漆金色硬木椅。观景台从上到下,站满了禁卫军军士同锦衣卫侍卫。看那里防守如此严密,恐怕一会儿永乐大帝会亲临这屠杀现场。两旁的椅子,也应是给皇子或皇孙准备的。
如此众多的人,却没有任何人敢开口说话,只有那些将要被活剐的宫女们的哀嚎声与此起彼伏的鞭子抽打声。
正当齐月垠四下打量时,御花园东南方向走来大群人。最前面的,正是那六十多岁的永乐大帝——朱棣。此时,他正费力挪动他那极其肥胖笨拙的身体,一步一步向着观景台的方向走着。他的身后,紧跟着两个人,齐月垠定睛一瞧,正是她头几天见过的二皇孙殿下和四皇孙殿下。
那朱棣以及慢的速度挪至观景台,步上楼台,扭着硕大的肥屁股斜坐于龙椅之上。
齐月垠偷偷抬眼望去,只见他身穿明皇色龙袍,龙袍上绣了副巨大的腾龙飞天图案,龙头高昂,四爪翻飞,足踩祥云,尾扫千秋,端的是最好的绣工。半白半黑的头发细细绾起,离远一看,有如落寞的死灰色,头上同样明皇色的皇帽,上嵌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在这昏暗的天气里,仍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而坐在他左手椅子上的二皇孙殿下,仍旧穿着那天的团龙图案的巨蟒黄袍,慵懒地斜坐在椅子上,右手托着腮,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勾魂的桃花眼不经意的一瞟,顷刻化作无限妖娆。
最兴奋的要数坐在右侧的四皇孙殿下,此刻他正前倾着身子,似乎下一秒就要从椅子上掉下来,一双明眸四下打量,不放过下面任何的热闹。
负责行刑的禁卫军头目向永乐皇帝呈上即将遭受残酷剐刑的宫女名单,永乐皇帝抬眼略微一扫,遂挥了挥手。禁卫军头目得了圣旨,行一大礼,即刻传令禁卫军军士动手行刑。
转瞬间,数十名妙龄少女的雪白肌肤被手法娴熟的军士们用无情的钢刀细割慢切,无数鲜血瞬间流淌在御花园的土地上。声声疼痛难忍的哀嚎响彻四周,吓得众多太监、宫女双腿打颤,不忍孰视,更有一些胆小的,已经摊倒在地上。
齐月垠柳眉紧锁,隐忍着看着眼前的一切。虽并没感到无比的恐惧害怕,但那阵阵恶寒也令她每每干呕。甚至连她自己都奇怪,她为什么不像别人那样害怕呢?
突然,一声咆哮自那群被剐的宫女中传来,声音之怒极,似乎用尽了它主人全部的力气。众人皆是一惊,顺着那声咆哮望去,只见一名二十多岁的宫女忍着刻骨疼痛,痛骂道:“朱棣!你这老变态,老畜牲!你年老阳衰,形将入土!我们宫人与宦者相悦,又有何罪?你如此残暴,上天是不会放过你的!”
坐在观景台上的永乐皇帝,听闻此言,瞬间瞪大半眯着的眼睛,唇角抽动,一脸阴霾。狠狠瞪向那出言不逊的宫女,一股火山即将爆发的危险信息传遍整个御花园。
站在那名宫女身旁正在对她行刑的禁卫军军士,早吓得脸色惨白,上前就用手去捂她的嘴。而齐月垠也寻声望去,却惊讶地发现,她正是昨晚被抓的那名蓝嬷嬷。
蓝嬷嬷左右疯狂地摆动脑袋,不让那禁卫军军士得逞,在那名禁卫军军士即将捂住她嘴时,张开嘴巴狠狠地咬向那人的手,禁卫军军士一声痛呼,右手瞬间被蓝嬷嬷咬下一块肉,顿时鲜血直流。
永乐皇帝见状更怒,气急败坏地开口道:“来人!割了她的舌头!”
众禁卫军军士得令,遂纷纷冲向蓝嬷嬷,有的抓头,有的掰额,伸手抓住蓝嬷嬷的舌头,手起钢刀落,一下将蓝嬷嬷的舌头割掉。瞬间,腥红的血液从蓝嬷嬷的嘴里流出,蓝嬷嬷耐不住疼痛,昏死了过去。
观景台上的永乐皇帝还不肯罢休,再次命令道:“将她泼醒!继续割!”
早有那禁卫军军士,抬来一桶犹自冒着皑皑蒸汽的沸水,向那蓝嬷嬷泼去,瞬间,兹拉拉肉皮烫熟的声音令所有人头皮发炸,蓝嬷嬷被剧痛刺激,痛醒过来。此时,她再也没有刚才的气势,原本美丽的眼中只剩空洞。
齐月垠只觉根根汗毛乱竖,从来不知道这永乐大帝竟是如此残暴!她偷偷打量观景台上坐着的三个人,却发现,除了那老皇帝的暴怒以外,他身旁的二皇孙殿下竟是一动未动,仍然慵懒地看着蓝嬷嬷,唇角似乎还挂着嘲讽的笑!而那个四皇孙殿下,此刻正拍着手叫好!
‘好狠毒的朱氏一门哪!如此血腥的场面,竟能如此淡定!’齐月垠心底顿生鄙夷。那二皇孙殿下同四皇孙殿下的暴虐性情,绝不亚于他们嗜血成性的皇帝爷爷。
转瞬间,蓝嬷嬷身上的血肉就被剥光,只剩白骨,人终究咽了气。
眼见蓝嬷嬷已死,那永乐皇帝仍不肯罢休,吩咐锦衣卫的头目,“去调她的宗卷,将有血缘的三族全部屠杀。”
“微臣尊旨。”锦衣卫头目领命,急急下去办理。
吓得傻了眼的众围观太监、宫女们,人人自危,生怕有一天自己的下场也同那蓝嬷嬷一样惨,自此更是谨言慎行。
只可惜那蓝嬷嬷,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做事却如此冲动,只为一时嘴快,不但自己性命丢了,还连累骨肉至亲!真不知道她若是想到这点,还会不会如此冲动不计后果。
残酷的剐刑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最终以全部被行刑宫女的死亡而宣告结束。鲜血染满了御花园的每一个角落,那诡异的阴红,带领着无数的怨怒,直冲上云霄!
原本就阴霾的天空,似是也感觉道了这一切,瞬间爆发,疾风骤雨顷刻袭来,御花园整个被瓢泼大雨笼罩。
颤抖的众人在目送奢华的车架送走残暴的皇帝同他的皇孙以后,纷纷四散奔逃,仿佛要将这一切的惶恐害怕甩掉一般。
齐月垠同唐嬷嬷他们也快速跑回御膳房,即便如此,每个人也都成了落汤鸡,极为狼狈不堪。
回到自己的房间,齐月垠急急打水,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物。待将自己处理完毕,遂坐在床上发呆。
这是她有生以来过得最残暴血腥的一天。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在封建的古代社会,尤其是危机四伏的皇宫里,生命是如此的不值一文!
而联想到那厮残暴冷酷的前世,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以前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他了。纵使她生活的那个年代,那厮并不会有机会这般残暴,但是那冷酷,却是总在不经意间流露,而她,正因为能感受到那份冷酷,才保留住自己的心,没有铸成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