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走出房门,小心不惊扰到刚刚安抚好的两位老人,齐月垠纵身一跃,跃上房顶,向着戚愠宣的医馆行去。
这两个月,她跟着师傅们学会不少东西。虽然时间太短,没有学得精透,却也能拿来一用。
眼看着那谪仙一般的师傅在医馆的房顶优雅地坐着,月光照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了一层淡淡的月辉。修长的手指轻拈纯色白玉玉笛,指尖轻动,一窜窜优美的音符荡了开来。如此的他衬着周遭的静谧和茉莉花散逸的甜香,风轻微拂他衣袍的下摆,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她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仿佛一切的烦恼忧愁,都随着那笛音化了开来,淡淡地飘向远方。
一曲吹罢,戚愠宣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放下,纯色白玉玉笛便离开了他柔美红润的唇。他站起身,微微抬头对着明月。五年前那不堪回首的一幕仿佛再次出现在眼前,令他好看的眼中布满了水雾。
努力眨眨眼,硬生生将泪水逼了回去。他侧过头,脸上浮着月的光辉,一双黑眸一瞬不瞬的对着她。
“五年前,她也是这样突然离开的。”声音虽然轻柔,却透出难掩的悲哀。
“她……?”齐月垠定定的看着他,有一瞬间被那悲哀深深地吸引,竟忘记了呼吸。
“我也知道她是迫不得已。”话虽是对着她说,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再次转回头,看向那天空中一轮皎洁的新月。上天对他太不公平。五年前带走了他最爱的女人,现在,又要带走她!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忘记了那份伤痛,只因为有月垠的陪伴。现在他才知道,其实那份伤痛已经深深埋在心底,任是岁月流逝,仍旧啄咬啃噬他的身,他的心。
一阵椎心的疼痛感袭遍全身,令他几乎就要失去站着的力气,突然,一双细嫩温暖的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手,似是要将力气传递给他。他转回头,冲着那小手的主人淡淡一笑,试图减少这份悲哀。
他从来不否认自己喜欢月垠。从她八岁那年初次见到她,她的天真、活泼每每打动了他。一直到最近,她那异于常人的惊天能力,又每每令他惊叹。
他没想过有一天她也会离开自己。
虽然对她的感情还谈不上是爱情,毕竟她年纪尚小,但他早已把她看成自己最亲的亲人!亲人即将离去,只剩他一人无力的哀叹!那份痛苦,令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承受了!
他从新坐回到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天上那轮新月,修长好看的手再次拿起纯色白玉玉笛,送至唇边,悠悠的笛音慢慢飘荡开来。
齐月垠并不多言,只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他现在更需要的是她的陪伴,并非言语。
夜越来越深,直至东方地平线上,一颗特别明亮的“晨星”冉冉升起。那耀眼的光芒瞬间划入人们眼帘,仿佛为世人点亮一盏明灯。人们叫它——“启明星”,那是她最爱的一颗星!
她那谪仙一般的师傅啊!真真令人放不下心!
一阵粗旷的喊声打破了这份安逸,那份虚无缥缈的悲哀瞬间跌回凡尘。
“我说你们两个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房顶上干嘛?”袁文魁粗着嗓子站在院中,冲着房顶上的两个人大喊。搞什么?吹了一夜的笛子,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害得他昨天晚上都没睡好。眼看着天都要亮了,终于忍不住从床上爬起,跑出来骂人。
“师傅。”齐月垠一夜没睡,此时精神仍然大好,见袁文魁醒了,便纵身从房顶跳下,跑到他跟前,“我就要进宫了,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们了!你就不难过吗?”她佯装生气,实则撒娇地说道。
“呃……”原来是为这事啊!袁文魁后知后觉地搔了搔头,“嗨!我说恩公,不想去就别去了!”他一直称呼齐月垠为恩公,不管齐月垠怎么央求,就是不肯改口叫她徒弟。在他看来,恩公是需要敬畏的,而徒弟,似乎低人一等。他怎么能让恩公的地位低自己一等呢?
戚愠宣收起纯色白玉玉笛,修长的身影轻轻地从房顶飘了下来,正好听到袁文魁大咧咧的这句,不由摇了摇头。若真如他想的这般简单就好了!
“不去?那怎么行?那是抗旨唉!”她可不想因为抗旨而被杀头!她还要想办法回家呢!
“呃……,抗旨是会杀头的哈!”袁文魁又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条主意不可行,于是又搔了搔头,“要不这样,我经常去皇宫里看你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人顿时满额黑线!他当皇宫是他家后花园呢!说去就去!还——经常?那些锦衣卫的大内侍卫都是饭桶吗?
又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呃……”况宇文揉了揉还没睡醒的眼睛,打着哈欠从右边的耳房里走了出来。“一大早的这么热闹……”虽未经梳洗,状况不雅,却还是难掩诱惑的俊美。
齐月垠一见他来了,立刻躲到袁文魁身后,一双大眼睛小心谨慎地看着他。
“喂!臭小子!刚起来就吓唬我恩公!”袁文魁有些恼怒,就差上去给他一拳。也不看看眼屎都没擦净,就跑出来吓人。
况宇文丝毫不以为意,彻底当他隐形,绕过他就去抓他身后的齐月垠。
“乖徒弟,听说你被选上秀女了?是哪个不长眼的!”
齐月垠一边躲,一边大叫,“别碰我!”他又想拿她试什么毒?
袁文魁极力挡在况宇文身前,不让他抓到齐月垠。“恩公长得这么美,被选上秀女怎么了!”说谁不长眼?难道他恩公是丑八怪吗?
“就她?还不把皇帝的儿子都毒死?”她现在可是和他一样,一身毒。绝对的近不得!好在那些毒他都能解,不然,怕是连他都不敢近她的身了!
她还真是个宝贝!不但百毒不侵,还天赋神力!短短两个月,就将他花了十年功夫学会的药理毒理全学了去!若再过上个一年半载,他怕是都没什么好教她了!也好,有这么个出色的徒弟,他这个师傅脸上也有光!
“我从来不乱对人使毒的!”齐月垠不满地瞪向他。以为都向他吗?动不动就对她撒一堆毒!
“乖徒弟!你若愿意去就去吧!不过,千万别把人家**搅得一团糟!”况宇文终于成功将袁文魁推开,一把抓住了齐月垠。“还有,记得要想我这个师傅哦!”
戚愠宣眉头皱得紧紧的,没错,况宇文说的对!她确实给他太多惊讶了!虽然他并没有教她武功,不外乎怕她误入江湖惹来危险。可是,就他教她的医术,点穴,她却学的飞快!快到另他一度以为她原先就是这方面的高手!而对于袁文魁那身水上漂的轻功,她更是用的游刃有余,竟快到他都要追不上的地步了!这不能不令人惊奇!若她不是一个隐藏的很深的高手,就是天赋灵力的天才!每每想起,他都充满疑惑!
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他淡淡的微笑,那笑容宛如这六月的春花,灿烂夺目。
是啊!他在担心什么呢?以她的能力,步入江湖又会有什么危险?入宫,又会有什么危险?她可不像他的那个她那样娇小柔弱!虽然她看起来是娇小柔弱的,不过,那是假象!是能骗倒所有人的假象!
轻轻拉开况宇文抓住她的大手,他冲她温柔一笑,“入宫后,要记得凡事忍让,不要太过暴露自己的能力。会武功,在宫里未必会是件好事。”一双黑眸就那样一瞬不瞬的对着她,似乎在要求她的保证。
齐月垠深深地望进那双担忧的黑眸中,他的关心,她——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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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几辆豪华的马车从永平府的府衙大门前驶离。马车均由一匹马拉动,车厢为木质,雕以吉祥如意的花纹,两旁各开一小窗,饰浣溪素纱,在风的吹动下微微飘摆。车两旁跟着十位穿戴整齐的衙役,四名短衣保镖。车内,坐着的正是永平府选出的五十名待入宫的秀女。
孙知府并众秀女的家人,一路送至永平府的城门口,才劝说哭得几近晕倒的众秀女的家人离去。他此次虽没有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却是送去了自己远房的一个侄女。怎么说也要趁这次机会,在宫中安置一个自己的人。一旦他那远房的侄女幸得圣宠,那他可就要升官发财了!万一有什么事发生,一个远房的侄女,也连累不到他身上。他那两千两银票,可不想白花!
张公公早在看完待选秀女的画图,定下秀女人选后,就已经启程。他要去下一个州府,继续传他的圣旨。
此一去,真真是几人欢喜几人忧。欢喜的,都妄想有朝一日能得圣宠,一跃成为皇帝的妃子,享尽荣华富贵。忧愁的,担心远离家人,从今再难相见。今后的命运会如何?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