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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爱的花絮(四题)

吃药

不满一岁的儿子患了白血病。一位治癌的老中医说,只要坚持服药,孩子的病尚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可是,儿子拒绝吃药,虽然老中医配制的药不是十分苦涩,毕竟是药呀。这可如何是好?她忧心如焚,欲哭无泪。

这天,她把药熬好后,当着儿子的面,她舀一勺自己喝下去。儿子瞪大眼睛瞅着她,眼里充满了好奇。她一边审视着儿子的脸色,很快又喝下一勺,同时还咂巴着嘴,表示味道好极了。终于,儿子蠕动着嘴唇,张着小嘴,伸手去抓她手中的勺子。她心里一阵狂跳,慌忙舀了一勺灌进儿子嘴里。儿子噙到口中,又“噗……”地吐出来,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哭。她信心大增,又舀一勺倒进自己嘴里。儿子不错眼珠地盯着她。她就赶忙又喝了一勺。儿子抵挡不住诱惑,张开小嘴,一边叠声嗯嗯着,示意他也想喝。她急忙舀一勺给儿子灌下,儿子痛苦得五官挪了位,但把药喝了下去!她来不及高兴,紧接着喂第二勺,儿子却摇头晃脑,紧闭着嘴巴。她明白过来,旋即自己把药喝了,随后舀一勺喂儿子,儿子才慢慢张开嘴喝下去。就这样,她喝一口,儿子喝一口,直到把这副药喝完。以后,每次让儿子喝药,都这样;她若不喝,儿子也不喝。

老中医得知这个情况后,急忙劝阻她,说这样下去很危险,她没病也会得病的。再说,孩子的病不一定就能治愈,毕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

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哪怕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愿意陪着儿子喝药。

半年后,儿子痊愈了;而她,却得了癌症!

她说,我不后悔。

写信

她是个高一学生。她来自农村,且长相平平,因此,她很自卑,每日里郁郁寡欢,萎靡不振。男同学很少搭理她,女同学似乎也不喜欢她。回到家里,横挑鼻子竖挑眼,拿着父母撒气,老实巴交的父母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第一学期考试时,她的成绩在全班排名倒数第十。这下,她更自卑了,甚至动了辍学的念头。

忽然有一天,她在自己的书本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用潇洒的钢笔字写着:我爱你。等你上大学走那一天,我会去车站送你!

她忙把纸条收起来,却心跳加速,脸色通红。她好高兴,好激动,真想欢呼雀跃放声歌唱。从此,她拥有了自信,脸上一改过去的忧郁,始终开着桃花般的笑。她变得热情、开朗了。她发现,她也不是十分第令同学们讨厌。有时,她悄悄观察班里的同学们,猜测是哪个给她写的信,甲?乙?还是丙?她猜测不到,索性不去多虑,把精力全都投入到了学习中。她想,人家看得起自己,自己不能让人家失望。她勤奋学习,刻苦钻研,在班级里的成绩直线上升三年后,她考取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学。

她兴奋不已,好想把这份喜悦告诉那个暗恋着她的人,让他来分享这份喜悦,但她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却知道那个人一定熟悉她,一定知道她考上大学的消息。这个时候,她才强烈感受到,她十分想念他,好想扑进他怀里倾诉衷情。

她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去大学报到那一天。在车站候车室,她神不守舍,左顾右盼,还不时去看墙上的钟表。送行的父亲在她旁边不住地唠叨,说吃饱穿暖不想家,说钱不够花就给家里写信,说她很不耐烦,说这些话你都说几十遍了。父亲就疾地闭了嘴巴,讪讪笑着。进站时间到了,她还磨磨蹭蹭不愿走,不住地朝候车室门口看,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他怎么还不来?旁边给她提行李的父亲鼓着勇气说,闺女,别傻等了,那个写纸条的人是我!

她愣愣地瞅着父亲:大字不识一个的父亲会写出那一手漂亮的钢笔字?

父亲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说是我请村小学的丁老师写的。

看着父亲满是皱纹的脸、佝偻的腰,她的眼里一下子汪满了亮亮的东西。

断指

儿子从医学院毕业了,却因没有门路找不到接受单位。为了供儿子上学,他口里省肚里攒,卖粮食捡破烂,累死累活且不说,如今还欠着一屁股的债。实指望儿子好好读书,有个出路,想不到会是这样?他苦着沧桑的脸,无计可施。

儿子学的是外科,专治跌打损伤,毕业前曾在乡卫生院实习过。院长对他说,你儿子有本事,不找个合适位置可就屈了。说你去县医院跑跑吧,那里缺骨科方面的医生。他就涎着脸说,让俺儿子在您这里干吧。院长叹口气,说我还真喜欢你儿子呢,但你儿子是龙,这里的水浅,怕影响了他的前程。

他一个乡下的农民,又没有人引荐,提着一些核桃之类的山货,县医院的院长便爱理不理的。他脸上堆着笑,说院长,俺儿子会接骨。院长白了他一眼,没吱声。他说院长,真的,俺不骗您。院长说凭什么我相信你?若不是儿子在跟前,他真想跪在地上磕两个头去求院长。儿子扯着他的衣袖,气呼呼地说爹,咱走!他不满地搡了儿子一下,陪着笑说,院长,别跟孩子一般见识。院长的脸上给戗出火气来,不悦地说,你们出去!待会儿还有手术呢。院长说着就哗啦哗啦地去收拾桌子上的器械。

他忽然看见器械中有把剪刀,便来不及多想,把剪刀抢在手里,“咯嚓”一声把自己左手的食指剪掉半截!顿时,他的左手血流如注。

儿子大叫一声,说爹你?一边忙用手紧紧捂着他的伤口。

院长惊慌得后退一步,说你要干什么?想、想逼我同意?

他强忍着剧烈的疼痛,努力对院长一笑,说对不起,吓着您了俺的指头让俺儿子接,如接好了,您就得答应收下他。

院长明白过来,似乎受了感动,忙迭声说着好好好。

于是,儿子捡起他那半截指头,掺扶着他,随着院长急急奔向手术室。

唱歌

他和她是在一起生活了四十年的夫妻。四十年的夫妻,可以想象得到,他们是如何的相濡以沫,怎样的相敬如宾。突然有一天,他病了,成了植物人。权威医生告诉她,说象他这种年龄患上这种病,治愈的希望十分渺茫。她不相信,不相信他会撇下她一个人不管,他们还没有白头到老,他们还有许多路要走。尽管他躺在病床上体会不到她的痛苦,不会说不会笑也不会闹。她还是那么细致入微地照料着他:刮屎端尿,灌药喂饭,擦洗身子,修剪指甲没事时,就拉个凳子伏在他的床头,轻声细语地讲他们一起走过的日子,从相识到相恋,从结婚到生子,从儿女上学到他们相继参加工作。讲她年轻时给他纳的鞋垫,他一直珍藏着,舍不得穿;讲他那次给她梳头,冷不丁拔去她头上的白发;讲有次他们在看《动物世界》,她说赵忠祥的声音真好听,他竟孩子似地几天不理睬她更多的时候,她就趴在他耳边,轻轻哼唱那首《真的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追月的彩云也知道我的心默默的为我送温馨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天上的星星也了解我的心我心中只有你你的笑容就象一首歌滋润着我的心你的声音就象一条河滋润着我的情她唱着唱着,眼里的泪就无声地往外流。

她任泪在脸上流,也不去擦。唱完一遍,再接着从头唱;反复地唱,不厌其烦地唱。尽管他如木头人一样无动于衷,她依旧唱得那么投入,唱得那么深情,虽然她的声音嘶哑,充满苍凉。

大约过了四个多月。那天,她忙活罢,又坐在他的床头,凝视着他的脸,一边轻轻地给他按摩着手指关节,一边如泣如诉地唱着《真的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追月的彩云也知道我的心默默的为我送温馨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天上的星星也了解我的心我心中只有你你的笑容就象一首歌滋润着我的心你的声音就象一条河滋润着我的情突然,他醒转过来了。

他醒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唱得真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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