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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三等功

这一批新兵当中,唯有他是从农村来的。看得出,他是一个十分健壮的小伙子,脸孔黝黑,眼睛明亮,笑时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一眼就可看出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而且不善言谈,傻里傻气的。因此一开始大家都瞧不起他,连新兵连的连长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连长是个开朗、活跃的人,为了不至于把气氛搞得那么紧张,开始训练前,连长别出心裁地搞了个“闪亮登场”:让每个人简单自我介绍一番,然后再表表决心。大部分兵都是从城市来的,即便没受过高等教育,起码也是见多识广,因此几乎没有怯场的,讲起话来洋洋洒洒口若悬河,最后都是“苦练本领,报效祖国,当一名优秀士兵……”什么的,连长听得心花怒放,裂着嘴傻笑。轮到他时,他飞红了脸,不安地扭捏起来,一只手不停地挠着后脑勺。大伙儿轰地笑了。他更加手足无措,结巴着说,俺、俺爹说了,让俺在部队上立个功,要不就别回去见他。包括连长在内,大家笑成了一团。

待队列站好,连长对大家说,从第一排左边起开始报数。当时,他就站在第一排左首。他惊讶地看着连长,似乎很不情愿。连长看了他一眼,又大声说了一遍:“报数!”谁也没想到,他扭转身去抱住了旁边的一棵树。

大伙儿都愣了一下,随即又大笑不止。

他明白过来后,竟转身跑了。有人要去追他,连长冷冷一笑,摆了摆手,说先不管他,咱开始训练。同时心里更加瞧不起他。

训练开始时,连长假装失手把一枚手榴弹扔到士兵队列里。众人都呆了,旋即惊叫一声作鸟兽散,都躲避在隐蔽处等待爆炸。还站在原地没动的连长笑了笑,把大家叫了出来,说这枚手榴弹没有引信不会爆炸,他只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这时候,他回来了。连长本想狠狠批评他一顿,看到他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泪痕,就罢了念头,但连长为了出出他的洋相,就又把那枚没有引信的手榴弹投到了队列前面。他傻愣愣地站在那儿,猛然吼了一句:“快跑!”随即猛地扑上去趴在手榴弹上。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而且笑态百出:有的笑岔了气,指着他说不出话来;有的弯着腰捂着肚子直叫“哎吆……”;有的趴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不住地晃悠他抬头见大家都不当一回事,气急败坏地说:“混蛋,都快跑呀!”大家笑得更热烈了。这次,连长没有笑。连长潮湿着眼睛,上前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告诉他了事情真相。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羞着脸不好意思的抓挠了两下头发。

年底,这一批新兵当中唯有他获了一个三等功。是连长为他争取来的,连长说他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他虽然没有突出的贡献,就冲他这种愿意为战友牺牲一切的精神,就值得我们向他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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