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乡中学大门口，雪还在下，许京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睁不开，身体无力，几次试着站起来又倒下去。这一顿折腾，更加是耗费了不少气力。
死定了，这就是我许京的葬身之处，我要和这雪地冻结在一起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有一个穿着红色棉衣的女孩子过来了，手里抱着一个军绿色的大衣。是回艺，她又回来了。
她是看到他的，看他还是一袭薄衫，心里骂他是神经病，但一想到那眼神，那脸蛋，明明就是许京的脸。心里又是一阵子的骚动，可能是他太冷，这么大的雪让他寸步难行，又可能是他就是在等她，碍于回仙仙在。只是没有叫住她。
一路与回仙仙走着，就听着仙仙在说话，说了什么也没有听到，她的脑子里，耳朵里，心里只有那个穿着薄衫的男子的影子。
一回到家，爸爸妈妈这几天不在家。去照顾姥姥了，不知道姥姥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她把书往桌子上一扔，就到处找衣服，自己的衣服太小，爸爸的衣服又被他们锁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来她床上盖着的那件军绿色的大衣，那是爸爸的大衣，爸爸不喜欢穿，就给他当被子了，盖在她的被子上面。大衣有毛，她喜欢晚上睡觉的时候用嘴巴舔那些毛。
就它了。
她抱着大衣就往外走。
一路上，雪下的大，也没有什么人，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雪把她的棉鞋弄湿了，她也不顾了，走的很匆忙。
到了校门口，人呢，是不是已经走了，没有看到那个薄衫的男人。
走了也好，不然老在雪地里站着，该是感冒了，她想着拿着大衣就走。
又听着有莎莎的响声，是薄衫男人在地上拨动雪，他想叫她，待在雪地的时间太久，失了声。
回艺四处找声音，看到了他。惊了一阵子，又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
他闭着眼睛，伸着手。
“你怎么了？”
他用手指着嗓子，又摆了摆手。
“你嗓子坏了吗？”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他又摆了摆手。
“那我把你带我家去。”她准备大大衣披在他身上，又犹豫了，站了起来，踱着步子。
她又想，万一爸爸妈妈回来怎么办？随随便便带一个男人回来，还不知道他的底细，万一是坏人，强奸犯，怎么办，不过真的眼前的这个和许京一样外貌的男人怎么怎么了，她也会甘心的。他想着自己怎么这么龌蹉，这么低级的没有趣味。
人家都这样了，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做歹事。
她又想起农夫与蛇的故事，她又想，路人人见了他，都会去做那个农夫的。
不能见死不救
我要救他，我要救他，她又走到他身边。她看他，手也不伸了，闭着眼睛，身体还在不停地抖。
她把他扶起来，靠在她身上，他太高大，太重，她太娇小了，用尽全身力气。又勉勉强强地给他穿上军大衣，把他的胳膊架在她的肩膀上，她抱着他的腰。一摇一晃，一摇一晃地走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雪是越来也大，他们成了两个黏在一起的银人。
把他拖着到家里，用毛巾打掉他身上的雪，和自己身上的。又把他死拉硬拽的弄到她的床上，那是一张很高的老式的床，给他脱了军大衣，脱了湿透了的一衫，裤子，脱了鞋袜，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了，这是第一次她看得到男人的身体。
他的头烫的厉害，脚却冰凉冰凉的，她用两层棉被给他盖上。军大衣湿了，把它晾了起来。
她们家的房子是一层的平房，她的房间又是有一个门朝着客厅开，另一个门是朝着院子开的，客厅那边被反锁了，进不去。她们家里没有人，怕进了小偷，所以爸爸妈妈的房间是锁着的。她没有钥匙。只能把他放自己的床上了。
她的房间原本很大，又被爸爸隔成了两间，一间做了小厨房，只是里面不能生火，煎饼，白面什么的都放里面，妈妈每天切菜都是在那里切，哐哐哐地吵个不停。小回艺提了好多次建议，把小厨房搬走吧，吵到自己写作业了。妈妈说等新厨房建好了就搬，小回艺望着自己院子里别人家的老房子。无望了。
他的爸爸妈妈今天才出去的，走前买了一箱子泡面，又把所有的热水壶都灌满了水。放在小厨房里。
她拿体温计一量，烧到了40度了。倒了一盆热水，拿毛巾帮床上躺着的擦了身体，又把毛巾放到他的额头。
找了点退烧药给他灌了下去。他竟然安静的睡了，还打起了呼噜。
她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快不成自己的了，已经被湿鞋子，湿袜子，冰麻了。她用热水烫了好久，才有了知觉。
吃了一口面，她就上床睡觉了，只是莫名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男人就这样在自己的床上，她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平日里，爸妈在家，她一个人在这个小屋里，出门又是大门，有点动静她都会竖起耳朵仔细听。今天到觉得有个人在，她反而不会那么害怕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他太像许京的缘故还是什么。某一刻，她已经把他当成了许京。
她把自己的湿掉的棉衣脱了下来，蜷在角落里，在两层被子之间睡着了。
时光医院里又出事了，今晚许京的妈妈陪许京。她一会哭，一会又笑着给他讲小时候的故事，突然一阵子她摸着的他手，很烫，很烫。又摸了摸额头，也很烫，她径直走到走廊里。
“护士，护士，不好了，我的儿子，发烧了。”
“哪一个床”
“2016”
“2016？不是植物人吗？”
听到植物人，许妈妈觉得一阵子刺耳。
“昏迷，昏迷。”许妈妈矫正。
“躺了几个月了，和植物人没有什么区别了，植物人怎么会发烧。”护士嘀咕着拿了体温计进了病房。
她摸了一下病人的额头，烫，又量了一下体温。
“奇怪，温度正常。你等着，我去给主治医生打电话。”护士走了，许妈妈手足无措，她许愿打了电话。
“儿呀，快过来，你弟弟高温了。”
许愿已经睡了，忙弟弟的事，很少睡到好觉，总是刚躺下就要起来。他晕晕的说，“嗯，看看医生怎么说。我好困”又睡着了。
“喂，喂，喂”许妈妈挂掉电话，“关键时刻一个靠不着。”
她又打电话给余林林，余林林的电话关机了。
“算了算了，还是等医生吧。”她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干，一会又站了起来去走廊里望望医生来了没有。
过了几分钟，她又跑到护士站“护士，护士，医生来了吗？”
“来了，来了，在路上了，你再等等”
又过了几分钟，她又去问。
“来了吗？”
“还没有到，你在等等”
她感觉世界末日就要到来，所有的人都弃了她和许京一样的。她又想起来回艺的好，这个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及时出现的。只是这个时候，又是对人家态度这么不好，也就不敢给她打电话了。
“护士，护士，怎么还没有来”两个小时过去了，她又跑去问。
“医生在路上遇到一起车祸，在救人。”
她又不能说什么，只能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挪到病房里。
又摸着儿子的手，手不烫了，又摸了摸他的额头，额头也不烫了。
她捂着嘴，哭泣。
“儿呀，你这是弄啥呢？一天折腾你老妈两次呢。我都这把年岁了，禁不起折腾了。”
许京在小回艺的精心照顾下，烧退了，他才发现自己在她的床上，又看自己赤身裸体的。
他笑了，这个小回艺够胆大的，什么不认识的人，都敢往家里带。幸好遇到的不是别人。
天很冷，睡梦中的回艺紧紧的拽着被角。
他把她抱进了暖暖的被窝，被子又小，似乎装不下两个人。他紧紧的抱着她，想起来在时光宾馆，她也是这样的抱着长大了的她。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口，竟然睡得那么甜。他看着她，又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