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雕栏伊人
雕栏阁里的生活并不是单调的,起码对于秋懿殇来说是非常充实的,充实的有些喘不过气。
“腿再抬高一点,对,身子再弯一点。”
“穆姨,这样可以了吧。”
看着秋懿殇有些扭曲的表情,穆姨真是愁的头痛。“哎!当初让你留下来就是个错误。”她话虽然这么说也就是抱怨抱怨而已。“你说说你,以前还是大小姐呢,歌唱不好,琴也弹不好。听说你会舞剑,就让你学跳舞,没想到你跳的舞像跟谁搏斗一样,你让我怎么拿的出手啊。”
“我不出去不是更安全。”
“还顶嘴,我白养你啊。好好在这练,我可不想让你出去丢人,砸我牌子。你要是练不好就把你和那带你来的兔崽子一道丢出去。”穆姨一甩衣袖走了,边走还边说,“那兔崽子他哪去了?让他当跑堂的,可别又出去鬼混。”
秋懿殇虽然很不情愿练习跳舞,不过要报答穆姨的收留之恩,她必须努力练习。可是这些舞蹈的动作对于秋懿殇来说做起来实在别扭,胳膊腿儿的交叉在一起很容易自己绊自己,脖子身子想要分家了一样。
“呵呵呵。”一阵隐忍的笑声打断了正在练习的秋懿殇,秋懿殇回头看到了一个身穿青底绣荷纱衣的人,顿时愣住了。那人很美,就像谪仙一般,周身环绕着飘渺的气息,黑色的头发只在身后随意扎着,微微顺风漂浮,肌肤如温润的美玉,有着盈盈的光泽,玉手轻掩着微笑的唇,笑的仿若桃花,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熠熠生辉。
“对不起,本不想打扰到你,可是……呵呵,你这是在跳舞?”这人的声音很轻透,很好听,但这种好听却不似女人的娇弱。
秋懿殇脸红的低下头,“我不擅长,只是穆姨说要我跳这舞。”
那人走过来微微弯下腰说:“舞不是这样跳的,你叫什么?多大了?可以的话我教你?”
秋懿殇眼睛亮了,这么一张美丽的脸离自己是如此的近。“我叫善舞,刚过金钗之年,如果姐姐愿意教我那当然很好,不过……”
“姐姐?”那人有些惊讶的反问,打断了秋懿殇的话,“我很像女人?”
秋懿殇听他这么一问,定睛看他,这人确实美,但是确实少了份女人的柔弱娇媚。可秋懿殇不敢想象这么漂亮的人竟然是男人,“怎么会……”
那人见她惊的说不完整话,轻挑起嘴角,呵呵一笑,“你知道这雕栏阁西北处的小院吗?”见秋懿殇摇头,露出了然的笑,“你们不知道是当然的,我可知道你,刚来这不久吧。”
秋懿殇更加疑惑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刚要问那人就说:“我叫珑婵,是这的小倌,像我这样的小倌,还有十几个,就住这雕栏阁西北处的小院,这个小院叫南苑。要不是穆姨可怜我们,把我们留在这,可能我们现在已经在阴曹地府了。”
“你?”秋懿殇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说什么,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一个人。明明在用平平淡淡的语气说着话,偶尔还有些轻佻,但刚才的话却流漏出一种哀伤。她想要靠近他,却又怕亵渎了这人。
珑婵见她不说话就轻轻的微笑转身要走。
“等等。”秋懿殇下意识的叫住他,等反应过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脸微微泛红,紧张的搓着手。“不是说可以教我跳舞吗?不过要和穆姨说,这些天一直是穆姨亲自在教我。”
“那是当然,我去和穆姨说。”他笑着将一边的乌发拢到耳后,这样的动作不知让多少男人拜倒,秋懿殇又则能敌得过。“不过,你要去小院学,这里我不能常来的,被人看到总是有闲话的。”
秋懿殇之后就经常去往小院,因为以她现在的舞姿根本不能撑台面,只是偶尔跟着别人在后边做做陪衬。
“手不要这么僵硬,想想温柔的事或者人,然后融到你的舞姿里。”珑婵很有耐心的在教。已经有几天了,可是秋懿殇的进步却很小,穆姨是磨没了耐心,正好扔给了珑婵,珑婵却没有嫌弃秋懿殇,依然如常的教着她,这让秋懿殇很是暖心。当珑婵让她想温柔的事物或人时,秋懿殇就只有想到他。“要在弯一点,感觉是整个身体在舞动。对,很好,有进步了。”珑婵的声音,像叮咚的泉水,温温融融的淌过,既不噪耳,也不娇媚。
秋懿殇在这边的小院里练的自在,却不知那边商洛泽已经焦头烂额了。今天王都里下了皇榜,告知宫城的百姓三天后于西街口处斩蒙齐等叛乱之人。这么大的动静商洛泽怕被秋懿殇知道后会做出什么傻事,正和穆姨商量着。
“娘,你说怎么才能把这事瞒过去?”商洛泽焦急的看着穆姨
“别傻了,这事瞒不住的,也不能瞒。”
“那怎么可以,被她知道了还得了?”
“就算瞒住,如果她以后知道这事,会怎么想?连最后一面都不让她去见,你就不怕她恨你?”穆姨拍拍商洛泽的手,“儿子,她是个坚强的姑娘,内心也是很强大的,超出我们想象的强大,她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况且有你在。”
“那娘的意思是告诉她?”
“恩,不过要等行刑的时间快要到了才能告诉她。叛乱的那些人是必死无疑了,不能让她无谓的去送死。”穆姨的眼光好似在回忆。“当人面对自己在乎的人或事时,有时候是控制不住情绪的,她需要你在她身边。”
……
“什么?处死?今天?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秋懿殇大喊着往外跑。商洛泽知道会这样早有了准备,没等秋懿殇跑出两步,就把她拦了下来。
“你冷静点,你去了只能送死,我们失败了,现在没法和他抗衡了。你不是在你姐姐的坟前说会普普通通的好好活着吗!你去了又能怎样?难道你要让蒙将军在死前还要愧对你爹吗?他们都是想让你活着的!”商洛泽紧紧的抓住秋懿殇,眼睛一转不转的认真的说着。
秋懿殇被吼的稍微冷静了些,“那我总是要去见他们最后一面的。”
“我陪你去。”商洛泽说的斩钉截铁,无法反驳。
西街口是宫城最底层人生活的地方,鱼龙混杂的很是乱,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都在这里,很少有安分守己的老百姓来这里。如果看到这条街突然之间有了很多的普通人,那就说明有人要在这里被处斩。
秋懿殇到的时候,以蒙齐为首的几十人已经被压在这里了。秋懿殇现在恢复了女装,有化了妆,不是熟悉她的人是人不出来的。她走到了靠近邢台的地方,商洛泽就跟在她身后。秋懿殇看到蒙齐已经没有了当时的风采,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上脸上好多的血,一看就是遭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酷刑。
“时辰到。斩!”监斩官下了令。
蒙齐这时候抬头,眼光正好于秋懿殇相对。他笑了,虽然他的脸已经被打的扭曲,看不出五官,但秋懿殇确确实实看到蒙齐在笑,安心的笑。秋懿殇想往前走,但却被商洛泽拽住了。她眼睁睁的看到刀起刀落,许多的鲜血从脖颈喷出,如泉涌一般,所有人的头颅都掉落了下来,滚在一边。几十人一起被砍头,这样的场景触目惊心,在秋懿殇的眼中染满了鲜红。她紧紧的咬住下唇,把血往肚子里咽,指甲紧紧的陷进肉里,割出血丝。一切的一切都是红的,秋懿殇觉得世界都是红的了,连眼眶里的泪水都是红的,她这一辈子注定最讨厌的就是红色了。
这雕栏阁只有晚上才热闹,其他时候都冷冷轻轻的。秋懿殇这些天虽然不哭,但是人看上去根本没什么精神。所以她每天起床就会到大厅的花台上坐着愣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坐坐一天。商洛泽就在一旁看着,不打扰她。
“心情再不好,舞还是要练的。”珑婵悠闲的走过来。
商洛泽皱着眉侧身拦住了他,“她心情不好,你不要打扰她,让她好好静一静,还有我在呢。”
珑婵抿嘴轻笑,“怎么,我可没想伤害她,只是教她跳舞而已,她不是要活下去么?!在这雕栏阁里你说怎么能活下去!”
商洛泽一哼,话里带着讥讽。“是啊,在这里有谁能比的你更会活。”
珑婵听到他这么说好像并没有为这生气,还是那样轻轻地在笑。
秋懿殇突然从花台上站起来,直视着珑婵,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你说的对,我要活下去,在这里活下去。珑婵,我要和你学舞,把你所有都教我吧,我要成为这雕栏阁的花魁!”
商洛泽被秋懿殇这样的话惊吓到了。“善舞!”
“呦,想成为花魁可不是容易的事。”穆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闪身出来了,看样子应该早就在这了,“有这样的心是好的,可是以后可别这么说出来,现在就咱们这么几个人,到还可以,如果被这里的女人听到了,可不得了了,有你受的。你啊,以后要学的可不单单是舞,好好和珑婵学学吧。”
珑婵微微低头,衣袖轻掩笑容。“穆姨,你就这么放心我?”
“娘,不能这么决定。”商洛泽有些失去了冷静,转头对秋懿殇说,“你再想想,你不能……”
“别说了。”秋懿殇打断了他的话,“我心意已决。”
穆姨见秋懿殇这样,不经意的微叹了口气。“珑婵,她就暂时交给你了,她如果上不了台,你也就呆在你的小院里永远别出来了。还有……”穆姨突然严肃起来,“只要你安安份份,这里就是你的归宿,我也会护着你的,你也会一直是这里的头牌。”说完转生走了。商洛泽还是有些不甘心,追了上去。
“娘,你等等。”
穆姨走的急,只低声说了句“回屋说”就不在开口了。商洛泽见她这样的神情,也只好暂时闭了嘴。
“娘,你是怎么想的?怎么能……”商洛泽刚到在穆姨的房间就迫不及待的问。
穆姨拉着商洛泽在里间坐下,“你以为我会不知道这里的各个花魁头牌的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可我的身份背景还在呢,还有和他们的情分,还不至于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可是让珑婵和秋懿殇相处还是太危险了,当时珑婵就是有意接近秋懿殇的,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全的地方,让珑婵带她这说不定是最好的庇护,这也是我没有阻止的原因。”穆姨微叹了口气,“珑婵我还是相信他的。再说,我和这雕栏阁的背景太大,有时也身不由己啊。况且这也是秋懿殇自己的选择,她现在真实的想法你又知道多少?”
商洛泽被这突然的一句话问的愣住了。
“儿子,秋懿殇现在是孤身一人了,想要以自己之力翻身那真是太难了,我只想你能好好的生活。”
“她还有我呢。”
“别傻了,娘再给你找个好姑娘。”
“娘,你怎么……”商洛泽的心思被他娘揭穿,难得露出窘迫的神情。
“你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么。算了,不说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希望一切都是我想多了,就这样也挺好的。”
商洛泽不明白穆姨的意思。“娘,你怎么了?”
“没事,累了,你先回吧。”穆姨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商洛泽回去。商洛泽虽然万般不愿意,可是他知道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只希望事情不要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