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伊尼戈送走了要回家的人,特别跟老麦尔斯嘱咐几句,要他回去好好跟老爹说说,省得他担心。看看众人走了,伊尼戈把威尔拉到一边,跟他小声说了点什么,威尔点点头,就骑上一匹小马跑了。余下的人,伊尼戈让他们接着把这几间房子再好好打扫一遍,因为昨晚上来得急,只是大体收拾了一下。村里人见久未住人的老屋里住进一帮陌生人。都在那儿围着看,议论纷纷。伊尼戈见状,就让卡尔维诺派来的那个老家人老博蒂诺去找来了村里的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把情况说了。这几个人,论起辈分来,都是遇害的伊琳娜的爷爷辈,听伊尼戈说明来意,纷纷表示支持并问有什么需要自己做的。伊尼戈表示第一大家都别声张,尽量不要跟外村人说这件事。二一个,看看村子里有没有愿意干这个的小伙子,如果有,就把他们叫来。临走时,伊尼戈又送他们一人一枚杜卡特,这几个老头见了很高兴,都表示一定照办。
到下午的时候,就有十二个村子里的小伙子站在伊尼戈的面前,算上昨晚来的十一个仆役,再加上自己这边这十几个,伊尼戈手底下现在有三十七人了。看着眼前这么多人,伊尼戈心里很激动,可他没有表现出来,他把大家集合到一起,给他们训了话,又鼓动了一番,这就开始训练。因为他知道,哪怕自己商队里的人,在跑商的路上虽然也遇到过不少匪徒,很是打了几次小仗,可毕竟都是些小遭遇战,或是中了贼人的埋伏,而对方的人数也不是很多。这跟攻入土匪的老巢完全是两码事儿。更别说那些新招来的仆役与农夫了。这些人,虽然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可伊尼戈问了问,只有几个人以前曾经摸过刀枪,其余的,虽然靠着从小干活攒了一身的力气,可动刀动枪这事儿,可不是光有力气就能成的,经验比力气更重要。这也是伊尼戈现在正头疼的事儿,必须抓紧时间训练他们,能多练一点儿就多练一点。
这样,从这天下午开始,这几十号人就在盖兰这个偏僻的小村子里训练起来了。每天吃完早饭就整队集合,带到村外的小山坳里进行训练。因为伊尼戈考虑的格兰梅尔地区大部分都是山地,所以就先训练上山下山。所幸这些人,伊尼戈手底下的自不必说,都是常年跑商的,早就捶打出来了。剩下那些人,不管是仆役还是村里的小伙子,都是亚伦本地人,自小就在这山里到处跑的,所以这些东西都熟稔,练起来不太费事。每天上午,就练这个。回去吃了午饭,下午就在卡尔维诺老家的那个大院里进行刀剑训练。这主要是伊尼戈那些人教那些新来的,因为这些人都没有兵器,所以就拿些长短棍子在那儿模拟刀枪,这就一直练到傍晚。虽然挺累的,可是每顿饭肉管饱,酒管够,所以大伙儿还是很高兴。尤其村子里的那帮小子,平时哪捞的几炖肉吃,所以这帮人练得很刻苦,因为伊尼戈说了,谁练得好,就能多吃肉,多喝酒。
这天早上,伊尼戈与几个小伙子掰手腕玩,还说谁要是能掰得动自己,就赏他一只塔勒。这帮人都疯了,结果到头来只有一个人把伊尼戈掰了过来,伊尼戈问他的名字,说是叫唐斯。这帮人不依不饶,还要再来,伊尼戈看看这些人眼都红了,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赶紧溜了。他留下两只塔勒,并宣布谁要是能掰过唐斯,就能获得,要不就是唐斯的。
虽然刚才乐了乐,可伊尼戈心情还是不好。这都好几天了,威尔还没回来。伊尼戈担心是不是被他老家那里的领主给抓了,毕竟威尔在那儿杀过护林人。虽然走的时候,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可毕竟还是个毛孩子,就怕做事不稳当。而且,虽然当初豪情万丈地应下了这事儿,可现在想想,实在是不稳妥啊。自己只知道对方的大体位置,具体人家有多少人,手里有什么家伙,老巢的具体位置在哪儿,有几个,这些统统不知。这样想着,伊尼戈心情自然就不会好。所以,从屋子里出来,伊尼戈决定出去散散心,顺便想想办法。他让博尔萨负责训练,自己叫上查理,两人骑上马,一溜烟跑没了影。
两人一路上说些闲话,动正午时分,就来到一处大的集镇,问了路人,知道这是伊欧薇雅一个下属的城镇,叫特利森。跑了这一上午,两人都饿了,就挑了个大点儿的酒馆吃饭。挑了靠窗的一张桌子,两人要了酒菜。伊尼戈因为有心事,所以就一直低着头在那儿想着什么。查理戳了戳伊尼戈,说道:
“少爷,你看那儿。”
伊尼戈听了,抬起头来,顺着查理指的地方就看了过去。只见西北角靠墙的那两张桌子旁,坐着十几个人,正在那儿吃饭。这帮人不时说说笑笑,喝点儿酒,可没有人在那儿喧闹。伊尼戈看看他们的打扮,对查理说道:
“赏金猎人。”
“没错,少爷,我看也像。你看看,这几个,那身板,那块头。你再看看,每人腰间都鼓鼓囊囊的,那就是揣着家伙呢。你再看看他们脚边的行李,少爷,那里边肯定是放着他们吃饭的玩意儿。”
“走,查理,咱们换张桌子,你看他们旁边还有张空桌子,咱们这就过去,你叫跑堂的把酒菜送到那去。”
说完,伊尼戈就走了过去。他刚到那张桌子旁,本来还在说话的那帮人声音就压低了。在他坐下的时候,那帮人中的几个向他轻快地瞟了一眼。伊尼戈丝毫没理会,他大摇大摆地坐下,嘴里满不在乎地招呼道:
“嗨,老板,快拿酒来!”
这几个人看了看伊尼戈,见没什么异常,就继续说笑起来,声音也恢复了正常。查理拿着两大杯酒走了过来,后面跟着端着菜的跑堂的。伊尼戈待查理坐定,悄悄说道:
“查理,我看这几个人能成。”
“怎么,少爷,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别,别回头看,瞟一眼就行。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这几个人明显警觉起来了,大概是看我带着剑吧。我刚才瞧了一眼,这几个人穿的很普通,吃的也一般,酒也是普普通通的。看来这帮人手头并不宽裕啊,这就有门儿。你听我说,查理,咱借这酒桌搭个台,咱俩唱出戏。看能不能把他们吸引过来。”
“成,没问题。不过少爷,”查理拿酒杯掩着嘴,小声说道,“你就这么看中他们了?”
“嗯,我看这几个人啊,都是有手段的。我好歹也在外跑了两年,看人虽然还没我老爹准,可这几个,怎么看都是利索人。而且,刚才我瞥了一眼,感觉这其中有几个人我以前是不是见过啊?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伊尼戈正这样说着,小跑堂的过来了,伊尼戈看他手里捧着一桶麦酒,就对查理使了个眼色,嘴里说道:
“哎,你这小哥,怎么净拿这种东西来糊弄人啊?”
那小跑堂的正要给两人倒酒,听伊尼戈这样说,不由地一愣。
“这位先生,您说什么呀?这不是您刚才要的麦酒吗?”
“胡说,我什么什么时候说的?”伊尼戈故意拿着架子。
“先生,不是你要的吗?”小跑堂急了,对查理说道。
“啊,那个,哎呀,真是抱歉,对不住啊,少爷,都是我不好,我说错了。”查理赶忙接茬。
“你看,是不是?”小跑堂转向伊尼戈,得意地说。
“你个混蛋,我不是让你拿点儿好的吗?这位小哥,刚才实在是抱歉,你现在给我们换点儿别的,来,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是什么?给我来一桶。”
“先生,你要最好的酒吗?”小跑堂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先生,我们这最好的酒是维鲁加产的白兰地,你要吗?很贵的。”
“多少钱?”
“一桶四个杜卡特。而且只论桶卖。”
“好的,来两桶。”
伊尼戈说完这话,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赶忙咳嗽了一下,以掩饰自己的不安。查理更是目瞪口呆,因为要是再来上一桶的话,基本上就相当于自己一年的收入了。先前伊尼戈说干这趟活儿一人能拿十几个杜卡特,他还觉得这有点儿不靠谱。现在,看伊尼戈张口就要两桶白兰地,心里是彻底相信了。老天!看来我们真碰上大主顾了!
小跑堂的也是吃了一惊,在这个小地方,能喝得起这个的,基本上寥寥。上次喝这个酒的,好像是在这附近打猎的一位领主老爷,而他也就要了一桶。小跑堂眨巴眨巴眼,怎么看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也不像是这么有钱的主啊。伊尼戈见小跑堂的愣在这儿,脸上一阵发烫,他有些恼火地说道:
“怎么,没听清吗?快去拿来!啊,还有,再来只烤鹅!”
小跑堂这才反应过来,知道遇上大主顾了,赶忙向后堂跑去。一时间,酒馆里的人们议论纷纷。
“嘿,听见没,要喝白兰地啊。”
“嘿,还一下要了两桶。”
人们这么说着,纷纷拿眼往伊尼戈这儿瞅。伊尼戈跟查理两人给瞅的满脸通红,只好拿起酒杯来,假装在哪儿喝酒。这一番骚动,自然也引起旁边桌子旁的那几个人的注意,他们纷纷看着伊尼戈,然后交头接耳一番。这时,小跑堂的跑了过来,怀里抱着一个大橡木桶。他费力地把酒桶放在桌子上,喘着粗气对伊尼戈说道:
“尊敬的先生,实在抱歉,我们这儿就只有一桶白兰地了。”
伊尼戈听了,深吸一口气,笑了出来。哎,太好了,还好只有一桶。他虽这样想着,嘴上却还说:
“怎么回事,啊,你们还做不做生意啦!烤鹅还有吗?”
“有,有。这个要多少都有。”
“那,呃,算了吧,你下去忙吧,有事儿我再叫你。”伊尼戈止住话头,终于没再要一只烤鹅。
伊尼戈朝查理点了点头,查理抬手就把酒桶盖子给拧开了。这家伙馋着呢!随着盖子的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顿时充满了整个酒馆。
“啊,真香啊!”查理抽了抽鼻子。
“来,快满上。”伊尼戈催促道,同时朝查理眨了眨眼睛,大声说道,“唉,这趟活儿可真难干啊。”
“是啊,少爷,危险着呢。”查理在一旁帮腔。
“咱们人手又不够,可是,我真不想放弃这个大买卖。”伊尼戈喝了一大口酒,在那儿装模作样地说道。“呵,这酒可真香啊!来,再给我倒上。”
就这样,伊尼戈和查理两个,在那儿一唱一和,编了个故事。反正让人听起来以为这是哪个大商人家的少爷,想做一趟很有油水的买卖,可是因为缺人手,怕做不成,所以在这儿苦恼着。这两个没羞没臊地,就在这儿瞎编。可周围人不知道这俩人的底细,只是看他们出手阔绰,便认定他们说的事儿肯定是真的。一旁的那几个人,已经盯着伊尼戈看了好一会儿了,他们把伊尼戈的话听在耳朵里,互相看了看,终于,其中一人站起身来,走到伊尼戈桌前,说道:
“赞美主德!”
“永生永世赞美!”
“啊,这位先生,我想问一下,听你们二位刚才说,是不是需要护卫啊?”
伊尼戈转过头来,看着对方。只见这人约莫三十四五年纪,生一张方正的脸,留着一副漂亮的髭须。伊尼戈让他坐下,拿空杯子让查理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道:
“啊,这位先生,说的没错,我是需要几个护卫,因为要做一趟大买卖。”
“哦,你需要多少人呢,先生?”
“嗯,十几个吧。”
“啊,是吗?”这人明显来了兴趣,他拿起酒杯,向伊尼戈致意一下,呷了一口酒,说道:
“那么,你看我们怎么样?”
“你们有多少人?”
“十个,这不,都在这儿呢。”这人朝旁边的桌子指了指,那些人也纷纷朝伊尼戈举了举酒杯致意。
“啊,这样啊,不错,人数看是够了。不过,你们的本事如何呢?”伊尼戈故意问道。
“哈哈,这位先生,这你就放心好了。我们几个的本事,那都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绝对没问题!”
“哦,是吗?看你们几位的样子,是不是当过兵啊?”
“啊,没错。这几个兄弟都是我招揽的,有仗打的时候我们就去打仗,没仗打的时候我们就做些护卫的活计。”
“是吗?不过,这位先生,看你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莫不是一位贵人?”伊尼戈想跟他套近乎。
“啊,是啊,说来惭愧,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可我确实是一位正牌的贵人,只因为不是家里长子,没有继承权,所以只好按照这卡拉迪亚大陆上的老规矩,自己出来闯荡。这不,现在就只能干这么个营生。”那人叹了口气道。
“敢问您是?”
“雷萨里特·格罗尼亚。”
“哦,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还没请教您是?”雷萨里特问道。
“伊尼戈·艾尔贝尔。”伊尼戈压低声音道。
“艾尔贝尔?等等,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啊,这是斯瓦迪亚的一个地名。”
“不,先生,那个艾尔贝尔我知道。但我想说的是,好像有一位我认识的贵人也叫这个名字。”雷萨里特说道。
“哦?”伊尼戈也是一脸惊奇,他说道,“那你还记得这位贵人的名字吗?”
“嗯,让我想想。我记得好像是十几年前,那时我才刚二十出头,还在斯塔罗斯大人手下当差,那次我随他去拜访一位贵人……”
“斯塔罗斯?!哈瑞克·斯塔罗斯?!”伊尼戈一脸惊讶地问道。
“啊,没错,正是!艾尔贝尔先生,莫非你认识这位大人?”
“啊,何止是认识啊,他是我父亲最好的朋友啊!”伊尼戈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