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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少年初出虎难扰

午日当空,浓郁饭香幽幽从一栋歇山古屋内飘出,屋顶炊烟袅袅与青山相映成画,惬意悠然不言而喻。一青衫小童从屋内兴匆匆奔出,穿过一片花园和一块空旷武场,冲进雕梁大殿,边跑边喊:“开饭咯,开饭咯!”

众人正盘坐凝神听训,一听这孩童叫唤,不但没有责骂厌恶,反而都哈哈大笑。坐在最前端的十来个孩童嗖的爬起来,忽忽的穿过众人,嬉皮笑脸的冲向那青衣小童,好不欢乐。

“好,都去用膳吧!”堂前一魁梧汉子将手中书卷背手于身后朗声道,此人正是鸣剑掌门凤奕鸣。“谨遵师命。”众弟子齐声回答,然后也三五成群向殿外走去。凤奕鸣依旧负手立于殿上,目光却落在那群嬉笑孩童身上,若有所思。

“爹爹,我们也去吃饭吧。”一身着淡粉华衣的清秀女童拉着凤奕鸣的衣角娇声道。凤奕鸣蹲下身,亲抚着女童说道:“爹不饿,你先去吧,记得多吃点肉。”女童眨巴着大眼睛点了点头,然后跑了出去,还未跑出两步,忽然又转身说:“小小不爱吃肉。”说完冲着凤奕鸣做了个鬼脸,一溜烟的跑出大殿,边跑边喊:“师哥等等我,等等我啊!”凤奕鸣缓缓起身,出神的望着殿外,又陷入了沉思。

那歇山古屋正是鸣剑门的饭堂,名曰正膳堂,意为吃得正经,行得端正。其实这正膳堂之名来得没这么舞文弄墨,因为掌勺的是尉迟公正德,这正膳堂就因他得名。

取饭的弟子已在案前排起了长龙,几名孩童弟子挤在最前面,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其中一个面黑略胖的孩童冲着案前喊道:“沐雪哥,尉迟公今个儿安排什么好吃的,肉可管够?”话音刚落,他身后高瘦个儿孩童就哈哈大笑道:“黑山猪的肚皮弥勒佛的缸,装天装地装长江。袁小胖,你怕是吃了所有师兄弟的饭份,也不管够吧,哈哈哈!”众弟子也跟着起哄,哈哈大笑。袁子渊望着沐雪,傻乎乎的跟着大笑。沐雪一边打理着为师兄弟们盛饭的碗勺,一边大声说道:“红烧肉,管够!”众弟子一片欢腾。

就在此时,尉迟公从后堂窜出,双手各执一口半人高两人宽的木桶,木桶上热气腾腾,显然是上好的午膳。他双手平举双桶,如若无物,边行边说:“孩子们,饭来了。”众弟子又是一片欢腾。

沐雪为师兄弟们盛完了饭,略感累意,端着自己的饭碗坐在饭堂门槛上独自吃着。忽然一双筷子夹着巴掌大的肉片送到他碗里,沐雪抬头一看,尉迟公正端着碗微笑的看着他。沐雪立道:“义父,你又悄悄藏了块肉。”尉迟公低头笑语:“傻孩子,快吃。”沐雪也微微一笑,将肉夹开,分了一半送到尉迟公嘴边说:“义父也吃一口。”尉迟公嗷的一口将肉吞进嘴里,摸摸沐雪的头道:“好孩子。”然后陪在沐雪旁一块儿吃起来。

用完午膳,大多数师兄弟都回房午休了,正膳堂的几名弟子收拾了饭堂也都各自散去。唯独尉迟沐雪带着笔墨纸砚来到花园,席地而坐,津津有味的做起画来。不出片刻,一幅荷画徐徐而生。“好画,呵呵呵呵。”沐雪循声回头,赶紧起身作揖道:“掌门好!”

凤奕鸣拍拍沐雪的肩头,轻声说道:“我在你身后已经多时,见你专注,也就没打扰你。现今九月已过,水塘中荷花早已凋谢,可你画上的荷花栩栩如生,如同花在眼前临摹而成,难道你这幅画已经画过许多遍了?”沐雪道:“回禀掌门,这是我第一次画荷花,之前我常从花园过,看这塘里荷花开得正艳,就多看了几眼,今天凭着记忆画了出来。”凤奕鸣心想:沐雪这孩子年仅十岁,绘画造诣已是不凡,这过目不忘的天赋更是难得,如在武学上好生栽培,必定大有作为,可这孩子性格温文,不喜武学,可惜可惜。想毕又说道:“再过半月就是鸣剑门第三代弟子入选考试了,你也好生准备,不要堕了你义父的威名。”说罢缓步向鸣剑堂方向走去。

沐雪目送掌门远去,又看看地上的画,挠挠小脑袋想:画画可比练剑有趣多了。脸上天真一笑,然后蹲下身将那画卷起收好,带上画具又兴匆匆的跑回正膳堂。

沐雪回到厢房,见尉迟公仍在午睡,便轻轻将笔墨纸砚收好,又从自己的枕头下拿出一本诗集,躺在床上津津有味的读起来。读着读着只感眼皮稀松,便昏昏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沐雪忽然惊醒,手上还拿着诗集,只是身上盖上了一层薄毯。他赶紧翻身起床,才知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怕是下午的习剑课是要迟到了。急急忙忙冲出厢房,看见尉迟公正在堂前洗菜,于是边跑边喊:“义父,你怎么不叫醒我啊,我迟到了。”尉迟公头也不抬,继续洗着菜道:“我跟掌门说了,你下午不用去练剑了,帮我去后山采些野菜野果,准备晚餐。”沐雪听闻忽的喜笑颜开,也不停脚,敏捷的转向堂角拿起背篓道:“多谢义父。”然后一溜烟往后山跑去。尉迟公微笑的摇着头:“这孩子,真没出息,呵呵呵呵。”

这鸣剑门的后山叫白虎峰,是太白山的最高峰,地貌复杂,人烟稀少,但是自然物产丰富,野菜野果,奇珍异兽应有尽有,相传曾经盘踞着一只吊睛白额虎,所以取名白虎峰,但是自从鸣剑门在此地建派以来,从来也没见过真的白虎,于是大家都认为那白虎的存在只是传说而已。

沐雪很喜欢这里,背着背篓四处寻找野菜野果,嘴里自说自话道:“巍巍峻岭百花开,幽幽洞府醉太白。”就这样边哼边找边采,不自觉的走到了这后山深处。这里树木花草更加茂盛,似乎从来都没人来过一样。沐雪又采摘了一段路,在茂密的树荫下忽然发现一处山洞,洞口足有两人高,嗖嗖凉风从洞口吹出,煞是渗人。沐雪小小年纪,好奇心自然很强,他探头往洞内张望,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于是捡起地上的石块扔向洞内,石块撞击石壁的声音清脆的响了几声。忽然,一阵低沉的呼吼声从洞内传出,沐雪顿时感到毛骨悚然,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心里颤颤的想:难道真有老虎?沐雪赶紧转身撒腿就跑。

这一跑,洞内传出的吼声更盛,他回头张望,天啊,真的是一只巨大的黑纹白毛吊睛白额虎扑出了洞外。这一惊不得了,沐雪凭着求生本能拔腿狂奔。那白虎哪肯放过猎物,猛追上来。沐雪身小,哪能跑过彪悍猛虎。没多时,那白虎就追上了沐雪,一个猛扑正好扑到沐雪的背篓上,背篓一扬,由于力大,背篓带着沐雪在半空中翻了个圈,连人带篓一下翻扣到白虎的头上,这背篓恰恰罩住白虎的头,野菜野果散落一地。沐雪被白虎顶着全没了着力处,只有死命反手抓着背篓。

背篓罩头,白虎失了视野,在山间乱窜乱撞,虎吼声不知惊走多少飞禽走兽。沐雪被顶在虎头上,紧闭双眼,早已惊得魂飞魄散,心中一片空白。忽然他只感身体一坠,耳边风声呼呼大作,睁眼一看,白虎已失足冲下万丈悬崖。说时迟,那时快,沐雪只感前胸衣物被人抓住,噗的一声背篓破碎四散,白虎一声惨叫,然后自己被人抱着腾空跃起,落在峭壁之上。

原来救下沐雪的正是尉迟公。他在膳堂门外等候沐雪,忽然看到天空成群鸦雀从后山方向惊飞而出,顿感不妙。提起上乘轻功直奔后山,正好撞见白虎顶着沐雪落崖,于是纵身一跃,在半空中抓住沐雪,再以掌力轰散虎头上的背篓,并借力翻身跃起,抓住峭壁岩石。这一掌好不惊人,硕大白虎顿时毙命,飞速坠入崖底。

尉迟公一手抱着沐雪,一手提劲上攀,双脚踏壁成坑,不多时就攀上了崖顶。沐雪初感脱险,精神松弛,再加上之前惊吓过度,早已昏迷过去。尉迟公仔细检查沐雪骨节皮肉,发现并未受伤,再用真气为其缓解心神,看见沐雪闭着的眼皮下眼珠在左右挪动,方才放心。

沐雪慢慢醒来,发现已在自己厢房,缓身起来,只感浑身酸痛。他挪步到膳堂,闻到一股浓郁饭香,这才感觉肚子咕咕作响,多是刚才后山遇险,亡命奔逃中消耗太多体力。正欲大喊义父,肩头忽被人一拍,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已送到面前。沐雪眼见手端饭碗的尉迟公,忽然将他紧紧抱住,哇哇大哭起来,沐雪虽从小于武门长大,但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刚才死里逃生,这下看见至亲,难免情绪失控。

尉迟公抚摸着沐雪的小脑袋安慰道:“没事没事,有义父在。”沐雪抽泣了一会儿,接过饭碗大口吃了个精光。然后摸着肚皮打出一个长长的饱嗝。父子对望,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翌日,尉迟公将沐雪遇虎一事告知掌门,凤奕鸣得知沐雪并无大碍后,便命弟子在山崖下寻来白虎尸首。弟子们见白虎硕大无比,皮毛光鲜亮丽,均说剥下虎皮陈于大殿之上是何等威风。凤奕鸣摆手说道:“此虎虽然凶猛,但这些年从未听闻此地有虎患,说明此虎乃祥虎。此虎深居山野,只是沐雪误打误撞惊扰了它,以至坠崖枉死,我们应当将其好好安葬,切莫毁其虎身。”众弟子均啧啧称是,打心里佩服掌门的气度与仁善。

大伙在白虎坠崖的地方找了块阔地将它安葬,凤奕鸣又命人在崖边立了块石碑,碑上刻下‘坠虎崖’三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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