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串女腔发怒:“铁桥放我走吧,我妈喊我吃饭啦。”
郑铁桥口吻坚定地回应:“说不让你走就不让你走,我还没和你待够,你爸喊你吃饭也不行!”
女生哀求道:“真的,别逗了,大仙来赶我了,我再不走,将魂不附体。”
郑铁桥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巩丽丽,你的心就这么狠,扔下我不管,眼看着我下地狱。”
女生原来是郑铁桥的中专同学巩丽丽,声音惟妙惟肖,和原版的真人声音几差无毫。
王二奶念出成果,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她成心回头看看老女粉丝,捂着半边嘴显摆,有女鬼附你儿体,让我逼出原型。等我把她驱走,大嫂就瞧好吧。她扭过头,冷冷地说:“死鬼,不在阴世修炼,跑到阳间祸害人,快给我滚。”她不停地念叨咒语,先双手合什,又上下交错搓手心,再作扩展运动,最后定型在合什状态。
郑铁桥闭眼沉睡,忽地冒出一句巩丽丽的腔调:“求你了,快放我走吧。”
没等郑铁桥作答,王二奶已沉不住气。她觉得若念不出成果,等于前功尽弃。这要传出去,以后如何在道上混。
她慢腾腾地站起身,双腿原地扭曲,挺腰摆头抖身,双手有规律地挥动,正式跳开“大神”。她嘴里语速加快,旁人无法辨听她念的咒语。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大概受王二奶的法力导引,郑铁桥从昏睡中站起身,穿着裤衩背心,模仿着王二奶的动作跳开“大神”。两人动作协调,配合默契,好像同门师姐弟受过专门训练,若参加舞林大赛准能获奖。
郑铁桥的妹妹捂着嘴,极力控制笑声,还是忍不住笑道:“你俩这是做广播体操,又像群魔乱舞,真逗!”
母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教训说:“这是发功治病,有啥好笑的。再胡说八道,给我出去。”妹妹冲着母亲扮个鬼相,桃红色的脸面绽放着笑容,她没敢再笑出声。
王二奶刚跳出感觉,郑铁桥起身追随她的姿态,她感到莫名其妙。定了定神,王二奶心想,这小子鬼魂附身太严重,不动用绝招,鬼魂难以脱身,该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念头主导行动,王二奶弯腰拾起一道符,点着后围着郑铁桥前后来回晃动,嘴里念念有词。她连烧三道符,由于情况紧急,她顾不得室内环境卫生,任由纸灰满屋飘落,原本盛灰的脸盆成了摆设。
郑铁桥不为所动,继续跳“大神”。妹妹扭动身子躲纸灰,小声抱怨道:“脏死,味死。”
大仙遇到难缠小鬼,王二奶有点慌神,甚至后悔接下这趟肥差。但已经接手出台,按行规是不允许半途而废,硬着头皮也要坚持到底。
她定了定神气,俯身端碗含了一口清水,冲着郑铁桥的脸部喷去,跟着说:“还不归位,更待何时!”她失去底气,正要含第二口水驱鬼,却见郑铁桥乖乖地躺回原位,继续睡春秋大梦。
王二奶长喘一口浊气,抹了把脸上淌出的汗水,重重地坐在炕上,仙形顿失,特像落魄的鬼。王二奶特别爱岗敬业,鬼魔未除,自当继续较量。她整了整型,又念开了咒语,节奏明显地衰弱。她难以预料最后的结局,只能念一句是一句,至于如何收场,天意等着待发落,有嘛算嘛。
念咒时要求微闭双眼,两耳不闻身外事,心芷如水,跟着感觉走。所以念咒人显得神秘莫测。
王二奶脑已混,心躁动,对自己越来越缺乏自信,琢磨着找托词,自圆其说,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她纠结着心事睁开眼,准备再看郑铁桥最后一眼,视病人的面色状况作出最后结论,然后冠冕堂皇地走人。
这一望不要紧,郑铁桥也睁着双眼深刻地审视她。王二奶吃了大惊,双肩微微哆嗦,赶紧镇定自己,却不知说些什么。
郑铁桥淡定地笑了笑,讥讽道:“大仙,别来无恙,辛苦您啦!”
王二奶又是一惊,心想他怎么如此称呼,我并不认识这小子,别是烧胡说了。她挤出笑脸,回应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我的法力没有白费。”
郑铁桥堪破王二奶的心思,步步紧逼吓唬道:“刚才太上老君和玉皇大帝托梦来,说你精神可嘉,但术业有待提高,不能吃里扒外!”
王二奶笑意顿失,冒开一小串虚汗,很是不解地问:“大侄子,此话怎么讲?我洗耳恭听。”
郑铁桥坐起身,单盘双腿面向王二奶,十分不满地说:“我明明故意引鬼附身,就是多控制她几天,好与她亲密接触。幸亏,我和她情绝缘尽,要不咱俩非拼个你死我活。连这全看不出来,差点坏我大事。”
王二奶羞愧地瞧着郑铁桥,怯怯地说:“太上老君和玉皇大帝真怪罪我了?可我不知错在哪里?大侄子能不能明示几句。”
郑铁桥故作深沉状,为难地说:“天机不可泄露。既然说漏了嘴,遭天谴也没办法。干脆告诉您吧。我先问您,刚才您念咒的第一句是啥?”
“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王二奶字正腔圆地重复着。
郑铁桥晃着头说:“问题就出在前三句。您是学道术的,却用佛家的口头禅开头,说文明点儿,这叫身在曹营心在汉,若直接评价,不是吃里扒外是什么?而且,您竟然把本教太上老君摆在观音菩萨后边,这怎能和天上交待?您知罪知错吗?”
王二奶上过一年高中,大道理硬道理还是能整明白。听郑铁桥如此上纲上线,禁不住打个冷颤,急忙解释道:“大侄子,全怪我没学问却充学问。我娘教的咒语不是这样,前几句是我自作聪明随意添加的,为的是让咒语更神通更灵验,谁知弄成驴唇不对马嘴,我该遭天谴。”
她越说越惊心,泪花花地淌出,哽咽道:“大侄子,二姑求求你,赶紧向太上老君给我美言几句。以后我一定改正错误,按行规念咒,请上天不计小人过。求你了,二姑求你了。”
郑铁桥板着脸想笑,笑意闪过,若有所思地说:“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您是不是该……”他指了指门口,顿在“滚”字上。
王二奶如梦方醒,语无伦次地说:“谢谢大兄弟,不,大侄子。我是该回家面壁了。没成想,烧香没引出鬼却引出神来,这叫嘛事。”
她下炕掸掸身上纸灰,整整衣服,急急地往门外走。
郑铁桥的母亲追赶着说:“他二姑,慢走,把供奉捎上。”
王二奶失魂落魄地说:“不用了,不用了,给大侄子买点好吃的吧。”
郑铁桥的父亲套车送人,王二奶说啥也不让,自己摸黑跌跌撞撞赶回家,莫名其妙地发开高烧,烧了四五天才降体温,已经大伤元气。
估计王二奶走远了,郑铁桥强忍着的笑意无法控制,开心地大笑起来。
妹妹起初纳闷,见哥哥笑状豪放,也跟着笑开。她走近哥哥,拍打着哥哥的臂膀说:“大哥,你真能装,原来你是故意装昏睡,为的是戏弄王大仙。哥,我真服你。”
父亲母亲走进屋,见儿女两人笑作一团,也被感染得随笑符合。
母亲明白哥儿俩为啥笑时,点着郑铁桥的脑门说:“你这孩子,从小就爱恶作剧,这要把二姑吓个好歹,咱怎么向人家交待。”
郑铁桥说:“娘,您一万个放心,即便二仙姑知道我恶搞,她只能吃个哑巴亏,传出去多丢人现眼,以后她无法在道上混。”
原来郑铁桥中午就清醒无碍了,他不好意思立马起床,还有点事没厘清,需要在半是清醒半是梦境中疏导。他觉得与巩丽丽间的恋情夭折,应当另求新欢,单方面抱守残缺缺乏实质性意义。而分配的不如意事,权当上苍的考验,胡思乱想没蛋用,要面对活生生的现实,抓紧去李庄乡报到上班。
主意拿定天地宽,郑铁桥振作精神想起床,却听见妹妹喊“妈”,他记起下午母亲和父亲嘀咕事,好像去外村求医。当时他心思在内没当回事,妹妹的呼喊声唤起他的记忆,他又躺下去考虑妈妈的去向。正拿不定主意是否起床,门外传来母亲与妹妹对答的声音,郑铁桥决定再赖赖床,探探母亲求医的小秘密。王二奶烧香求仙驱鬼,引发郑铁桥的好奇心,他将计就计,貌似着癔附鬼般戏弄了一番王仙姑,好不快活,心病体病与“癔鬼”“大仙”同消失。
母亲又替王二奶忧愁,担心道:“二姑没功劳也有苦劳,过年时咱得把这份情补上,盼着二姑别出闪失。”
郑铁桥穿戴整齐,爽朗地说:“娘,俺饿了,快做饭吧。”他转头对门外嚷道:“小妹,摆上酒,大哥今天兴致高,陪咱爸喝几盅。”
妹妹在外屋回应:“哥,菜酒都已摆上,快洗漱干净趁热吃。本来咱爸亲自炒菜,犒劳仙姑。谁让仙姑没福气,赔了香火又折神,还是哥有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