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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不可为而为之(2)

目前,业界对贺云、阚治东两位头面人物重返证券界反应不一,有人表示惊讶,有人认为正常。一家正在中国洽谈成立合资证券公司的外商,原本对频频传出不利消息的南方证券没什么兴趣,但阚治东出任南方证券总经理后,表示也不排除与南方证券合作的可能性,由此可见阚治东在证券界的江湖地位不低。

当然,也有媒体对我到南方证券能否有所作为持怀疑态度,有一篇文章以《阚治东的“黑铁时代”》为题,把我的金融职业生涯分为几个时代:

工行上海信托--阚治东的“史前时代”

申银万国--阚治东的“黄金时代”

深圳创新--阚治东的“白银时代”

南方证券--阚治东的“黑铁时代”?

文章作者在“黑铁时代”后面画了一个问号,表达了自己的疑虑:

2002年6月21日成为阚治东金融生涯的又一新起点,他被任命为南方证券的新总裁。这天也是他解禁的日子。事件的背景为南方证券面临困难,在高层换人之前曾有过破产传言。深圳政府和中国证监会让被禁止从业达5年之久的阚重出江湖,除对其非凡能力的信任之外,也希冀此次换帅能够重振南方证券甚至证券业的昔日辉煌。阚治东来到南方证券,还能够再现昨日雄风吗?这次出山能否为他的从业生涯抹上一笔重彩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也有朋友对我到南方证券工作表示不理解:“在创新投干多好!全国最大的创业投资公司,人少钱多的机构,多少人想往里进,你却放弃了这个好机会。去南方证券,图什么?”还有一些了解南方证券情况的朋友为我担忧:“你怎么去那里?知道那是个什么破摊子吗?”

我还记得,接到通知后我曾给北京一位老领导去了个电话,他当即回答:“不去!”听我已答应深圳市政府,他生气地说:“答应了,还说什么!”

不过,证券市场对我们的复出还是给予“配合”--上海、深圳两地交易所全面飘红,出现了很长时间未见的大幅上涨行情。这给濒临破产的南方证券带来了一线希望,也让我对未来南方证券的工作增添了一点信心。

全力扭亏

南方证券总裁室统一了思想:不纠缠历史性问题,调动一切可调动的积极性,突出业务重心,把扭转亏损持续经营问题作为各项工作的重中之重。

“悲情新政”

我到南方证券不久,有媒体以《阚治东悲情新政》为题,认为:“他的命运注定要和挽救陷入危机中的南方证券的出路扭在一起。而现在的情势早已不是以前的那般光景,证券市场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转轨阵痛”,“阚更像充满勇气和豪气的草莽英雄,依靠一个草莽英雄的力量,就能改变南方的命运?”

我不是草莽英雄,从未想过个人的力量能够改变南方证券的命运。我有勇气去改变南方证券是因为后方有组织的支持,前方有南方证券的3000名员工的努力。

除了媒体关注我到南方证券后的工作,南方证券的员工也在关注我到任后的行动。可眼前的工作千头万绪,我该从何处着手?

此时的证券市场非五年前的光景,当时无论券商怎么折腾都不愁没有饭吃。现在市场低迷、交投萎缩,加上佣金制度的改革和严格的监管,整个证券行业都在苦苦挣扎。南方证券能好到哪里去?

南方证券的突出问题是持续巨额亏损,2001年至2002年上半年实际亏损在20亿元以上。南方证券就像一个肤色苍白、持续失血的病人,而要保住生命,当务之急就是快速止血。因此,摆在我面前的选择很清楚--开源节流,精简机构,裁撤冗员,降低管理成本。但是这些工作要真的做起来,就不可避免地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和阻力。为此南方证券总裁室统一了思想:不纠缠历史性问题,调动一切可调动的积极性,突出业务重心,把扭转亏损持续经营问题作为各项工作的重中之重。

我就经纪、投行、国际、自营、理财等业务一连召开了近二十个专题会议。这些会议对我来说既是一种业务研究,又是全面了解南方证券的契机。随后,我召开了南方证券业务工作会议。南方证券管理、业务部门负责人和营业部经理近200人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确定南方证券下半年的工作指导思想是:“以经营效益为核心,抓住市场出现的新机遇,大力推进各项业务的稳步发展;理顺管理体制,加强风险控制;充分调动和发挥各个方面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坚定克服困难的决心和信心;讲究诚信,努力维护公司声誉,树立南方证券的新形象。”

会前,副总裁许均华主持制定了南方证券下半年的经营目标和管理目标,把这些目标以经营管理任务书的形式下达给每个部门和分支机构。我按过去在申银万国证券的做法,请各部门负责人登台接受任务书,并签署合法经营、合规经营的“十不准”承诺书。看着身着正装、士气高涨的南方证券干部们,我感到南方证券还是有救的!

死掐成本

南方证券经营压力来自巨额的成本费用。2001年度南方证券成本费用高达25亿元,每月高达2亿元以上。总裁室提出,将南方证券一年的成本费用压到15亿元以内。“只有把高额的经营成本费用降下来,南方证券才有活路”,这也是我到南方证券后经常讲的一句话。

为了降低成本费用,我制定了新的费用规定。要求从2002年7月起,包括董事长、总裁在内的所有高管人员,其可控费用中的业务招待费、差旅费、通讯费、外事费、车辆费、公杂费一律核算到个人。为了节省费用,我个人出差搭乘飞机买的都是经济舱打折机票。有一次我从哈尔滨乘机返回深圳,在飞机上与南方证券几个坐头等舱的干部不期而遇。他们见我进经济舱很是过意不去,还执意要与我换位子。这种费用落实到个人的方法起到了一些警示作用。2003年年初,当统计到个人的费用表公布之后,有的干部看了脸色铁青,有的找我反复解释其费用高于其他人的原因。

而降低费用的第二个主攻方向是压缩过大的营业、办公场所面积,降低装修标准,减少公车配备。我到任时,南方证券每个证券营业部营业面积都在5000平方米以上。在市场不景气、网上交易比重提高、日常营业部里客户稀少的局面下,许多重金租用的面积白白空闲着实在令人痛心。总裁室要求每个营业部面积压缩在3000平方米以内并减少公车配备。这些措施得以较好落实,削减营业部使用面积20多万平方米,每年节省费用过亿。

尽管在降低费用方面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是南方证券的最大的出血点却没有能止住。我建议建立区域电脑中心和区域会计中心的建议,把南方证券几十个电脑机房和几十个财务部砍去一半。也提出关闭长期亏损的营业部,精简本部管理机构的建议。但这些建议大部分被搁置。

南方证券有74家营业部和十几个技术服务部,而管理这些营业部的机构有8个管理总部(或分公司),再加上还有经纪业务管理总部、稽核总部等部门--经纪业务辛辛苦苦赚的那点钱,还没到总公司就用完了。

不少地区总部有几十号人,坐在气派的办公楼里,但是仅仅管着八九个营业部。活少人多已是浪费,但是有些干部们连坐办公室的耐心都没有,上班时间去打麻将、打牌、打高尔夫,养成了奢侈、挥霍的不良作风。同样,南方证券总部也存在着令人心痛的机构臃肿现象--仅办公室就有董事长办公室、监事长办公室、党委办公室、总裁办公室、工会办公室和纪委办公室,每个办公室一大堆人都在做“管理”。

讲管理时髦而管理干部吃香,但真正干活的人、为企业创造财富的人反而没有地位,这不是南方证券公司一家企业独有的现象,但是在南方证券这种情况最为严重,已经威胁到了企业的生存。

为了降低管理成本、提高管理效率,我曾与公司几套班子协商,希望能搞综合办公室。但是大家均以条件不成熟推脱,最终总裁室只能在南方证券的区域分公司上做文章。南方证券区域分公司是纯管理部门,除了历史上一些不良资产需要清理外,其主要职责就是保证其管辖的证券营业部不出问题。一个分公司每年各项费用合计在2000万元左右,摊到八九个营业部后每个营业部平均要分担200多万。这笔费用即使在营业部赚钱容易的年份,也是不小的负担。

冗员难裁

在我去南方证券之前,南方已实施过一次裁员行动。那次行动裁减了分公司和营业部员工400多人。虽然花费不少但是效果不佳,各地多次出现被裁员工闹事的事件。特别是在武汉分公司,一批被辞退的员工占领分公司办公楼数天,要求补发他们一笔费用。当时我感到不解,这些员工怎么会为万把块钱而不顾一切?后来我收到那批闹事的员工给我的信件,信中谈道:“我们不少人在南方创业初期就进了南方,为南方早年的发展贡献了自己的一切……可当南方经营遇到困难时,你们却毫不留情地把我们辞退了。我们中还有夫妇同时被辞退的,我们来闹不是为了那几个钱,是发泄我们心中的不满。”这封信给我很大的触动,也是我到南方证券后没提出裁人的原因。

但是不裁人,分公司又怎么办?答案只能是转变职能。我要求各地区管理总部由纯管理机构转变为兼具经营和管理双重职能的机构,分公司通过开展经纪、投行、国债业务来赚钱养活自己。

几经研究之后,地区总部职能转变方案终于推出。这个方案在有的地区贯彻得不错,但在有的地区遭遇了抵触,导致实际效果不理想。事实上,要求这些长期习惯养尊处优、自以为是的管理干部自己去找米下锅,他们怎么会没有意见呢?

到南方证券就任之后,有人善意地把南方证券的干部情况给我交了底--谁是谁的人,谁应该特别关照,谁应该注意,谁应特别提防。可是企业已在危急存亡之秋,我哪里还有心思顾及这些?我曾在大会上明确地告诉大家:“不管你是哪条线上的人,也不管你过去做过什么,但你今天必须是南方证券的人。如果你在南方证券岗位上,不为南方证券做事,我可不管你是哪条线上的人,该撤就撤,该免就免。”

话虽这样说了,但是我在南方证券这段时间内并没有针对南方证券干部队伍采取太多的动作。有人认为我在干部问题上过于谨慎了,还有人指责我走前任领导的干部路线,也有的媒体评价我到南方证券后的改革过于温和、对干部队伍的整顿力度不够。我认为这些看法不无道理,但是这些看法的提出缺乏对南方证券干部队伍状况的了解,缺乏对中国国有企业干部管理制度的认识。

“好人不做事,做事没好人”是中国国企干部中普遍存在的奇怪现象。到南方证券工作不久,我发现公司的干部队伍之中这种情况尤为严重。内外议论多甚至负面评价多的干部都在关键工作岗位上,但是这批干部中不少人的工作能力和敬业精神都还不错。而那些负面议论很少的“老好人”式的干部,工作能力特别是解决问题的能力不强,有的则是敬业精神显得不够。

而我作为总裁对此无能为力。有人可能以为,作为南方证券的总裁,我可以大刀阔斧地整治干部队伍,但是实际情况不是这样,因为直到今天,我们坚持的是党管干部。

在我就任的那次南方证券中层以上干部大会上,张云东主任说:“南方证券要认真执行《公司法》和《证券经营机构管理办法》有关规定,今后总裁以下干部任免由阚治东总裁决定,南方证券党委不要干预总裁室工作。”

我不主张有些人的干部路线,即到一个新单位后对干部队伍大动干戈,似乎不换上一批自己信得过的干部就没法开展工作。我历来认为,人有很大的可塑性,南方证券干部也不例外,关键是看如何带队伍,如何抑恶扬善。不过,这样去培养一支干部队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南方证券当时已是生死一线,要想突围而出唯有“乱世用重典”。

但是,重典也不是轻易能用的。

首先,张云东主任的授权未能落实。南方证券党委通过组织公司内的干部学习组织部门有关干部任免条例文件,明确表达这样的一个信息:南方证券还是国有控股的国有大中型企业,南方证券的干部任免还得按有关文件办。因此我只能和党委约定:今后南方证券提拔干部,请党委例行考察并拿出意见后,总裁室再下达任免文件。一般干部的调职或降职,由总裁办公会议直接定。

其次,南方证券的干部队伍比较复杂。过去南方证券的主要领导不停地换,留下的人员成分越来越复杂。由于种种客观原因,在南方证券干部之间,还存在不少“山头”,如不留意得罪了一个,结果可能是疏远一大批。另外,在南方证券,还有一批当年行业红火的时候通过特殊关系进入南方证券的干部。这些干部的各种微妙关系涉及北京和深圳很多部门,得罪他们就有可能得罪一些领导部门。例如南方证券计财部有五六十人,他们的工作情况很不理想,但是这些人一直安稳地待在位置上。有人悄悄告诉我,这是因为这些人中很多人是通过各种关系进南方证券的,即使在南方证券的中层以上干部中也有不少是当年通过特殊途径进入的。

最终的情况是:高管人员任免权在市委组织部,中层干部提拔权在党委。总裁说话不顶事,我在南方证券的工作始终被动。常常是工作布置下去,迟迟不见行动;有的干部对交办的工作答应得好好的,过后检查发现全是空话;有的干部更是由于种种原因,工作就不给你往好里干;有的干部则整天琢磨我和董事长之间的关系,希求在我俩之间搞平衡,甚至把自己当做平衡我俩关系的筹码。

在南方证券也有一大批干部展示了自身专业的职业素质和良好的做人品质,但是我没有提拔干部权。我能用的“重典”只有中层以下干部撤职免职的权力,在一年多的时间内有四个部门主要干部由于不称职,被总裁室免职或调职。我只能通过这样来表明我们整肃干部队伍的决心,倡导务实作风。

笔墨官司

但令我吃惊的是不到三个月,就有人到市政府和监管部门告我的状了。说我挪用客户保证金,扩大南方证券的自营规模;说我支持自营部门恶炒个股;说我加剧了南方证券资金紧张的问题;说我在南方证券搞集权,权力欲膨胀。一时间这些流言飞语闹得沸沸扬扬,分散了我很大一部分工作精力。坦率地说,在南方证券我真正能集中精力、用心治理公司的时间只有三个月。

流言飞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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