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杂志第一期出版在深圳创新投资公司创立之日。一本《创新》杂志,促使创新投资公司内部形成很强的学习研究风气,大家在创业投资理论机制、创业投资在中国的探索与发展、创业投资本土化实践、创业投资特色之路等方面畅述己见,而我也坚持每期写一篇。《创新》杂志每期印2000份,不仅是公司内部学习交流的刊物,也是行业内部的交流刊物。2002年,我们选择其中的优秀文章汇编成册,通过金融出版社公开出版发行了《创业投资在中国》一书。庄心一为该书作序,序言中他回顾了深圳创业投资的发展历史,对该书给予了肯定:
创新投在过去的三年中勇于探索、勤于思考,坚持在实践中学习总结和进行理论研究,这是难能可贵的。本书汇集的研究成果,倾注了探索者们对创业投资业的真挚情感和大量心血,体现了他们的高度社会责任感和事业心,同时也从一个侧面记录了公司的成长历程,读后久久难以释怀。
创新投资公司内部的学习氛围非常浓,大家时常就业务问题进行讨论。当时争议多的是重点投资处于哪个发展阶段的企业的问题。我主张同时也是实际上在做的是,重点投资相对成熟的企业。我的理由是:国内创业投资要成为营利性行业,只有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创业投资资本进入。投资种子期企业周期长,只能投入少量资金。我认为:从投资者的角度来看,他们投资我们的目的是获利。他们中不少是上市公司,班子几年一换届。在他们的任期里看不到效益的投资对于他们的激励效应要小很多。海外创投资金很多是养老基金、社保基金,和我们的资金来源是不一样的,因此对他们来说企业多年不盈利是没有关系的。但是如果我们几年没有效益,就没有人敢投钱给我们了。
我记得,成思危副委员长当年也参加了我们的争论。成思危副委员长享有“中国风险投资之父”的声誉,对风险投资有深刻研究。那几年他每次到深圳都要到深创投视察。他也认为我搞的是没有风险的风险投资,并建议我把投资阶段往前移,而我也坦率地向副委员长谈了我的观点和想法。
如果说,上述是有益的创业投资理论探讨,那么此后有一段时间味道就变了。
有些人说我只关注企业自身经济效益,而不注重社会效益。这种非议不但公司内部个别人有,而且在深圳人大、政协那里都有反映。但我坚持认为这没错,企业当然要重点考虑自身效益,因为只有这样社会效益才能体现。深圳创业投资公司的钱可不是什么“863计划”或是“科技扶持基金”,投了钱是需要回报的。深创投的资金有政府的也有企业的,政府或许可以做赔本的买卖,但是其他股东是不乐见投资亏损的。何况深圳创新投资公司要做大做强,还要进一步募集境内外创业投资资本,而一个不讲自身效益的企业对投资者能有什么吸引力?
外界噪音越来越大,工作也因此变得不得心应手,一些带有创造性的做法常遭到曲解,这些令我有段时间非常不愉快。恰在此时,上海有领导希望我回上海工作,我就以个人私事为由向深圳市主管市长和深圳创新投资公司董事会提出了辞呈。
上海方面知道此事后,市领导立即安排上海国资委主任与我见面。上海国资委主任向我谈了市里对我工作安排的初步意见,希望我暂时先到刚成立的上海国有资产经营公司担任常务副总裁,等以后有机会再作安排。征得我同意后,我与上海国有资产经营公司祝总见了面。他非常欢迎我与他共事,并很快为我安排了办公室和工作配车。根据市领导的布置和国资办的落实,组织部门表示待我作出最后决定后就可下达对我的任命文件。
但就在此时,深圳方面却做出了一个令我感动的举动。庄心一副市长把我的辞呈递给了张高丽书记,张书记批示:“请各位常委阅,建议做好工作留下。”随即,深圳市委所有常委都在上面签了名。面对这样的信任,我别无选择,只能留下。
事后,张高丽书记在接见我们时,鼓励我大胆放手干。副市长兼董事长王穗明也找创新投个别干部谈话:“好好跟着阚总干,否则,立马给我走人!”
激情迸发
在市领导支持下,我在深创投获得了一段较好的工作时间。创新投资公司不仅完成了增资扩股、建立了内部激励机制,又在全国性、专业化、国际化方向上接连迈出了重要的步伐。
2000年,我们与新加坡大华银行和淡马锡合资成立了新的投资基金、投资管理公司和创新科技园;2001年在深圳、上海、武汉、成都、西安和哈尔滨成立了六个区域性的投资管理公司和投资基金。并通过与银行的合作,深圳创新投资公司业务辐射范围扩大到全国高新技术企业集中区域,而自身的投资能力也很快增加到30亿元以上。深圳创新投资公司成为少数具有全国性影响、全国性投资能力的本土创业投资机构之一。
不少报道提到了深圳创新投资早年内部激励机制的形成。实际上,深圳创新投资最初的内部制度,包括薪酬制度都是早年上海申银证券各项制度的翻版。在研究员工激励机制时,庄心一副市长、王穗明董事长都参加了。庄心一副市长提出拿出利润的30%建立管理团队的激励机制,但我认为只要8%就行。很多员工认为我很傻,其实我心中早就算过一笔账:当时创新投资员工不足30人,每年利润1.2亿元以上,按8%计算可提取960万元,人均30多万元。而且这还是初创期,一旦利润成倍上升,那么奖励金额更加不是小数目。到那时30%的比例就难以获得股东们的赞同了。我是宁愿少要一点钱,但是要一个长期稳定的激励机制。
不到两年时间,创新投资公司投资创业企业近70家。在境内创业板市场迟迟不能推出的情况下,通过海外上市和股权转让的方式实现部分投资项目的撤出和股权变现。在全国创业投资行业普遍不景气的情况下,深圳创新投资公司实现连续三个会计年度盈利,累计实现利润2.5亿元,成为全国注册资本最大、投资项目最多、盈利能力最强的创业投资机构。
“独木不成林”--深圳市领导和我不谋而合,都认为深圳中小企业需要的不仅是一家深创投公司,而是一个创业投资行业。2000年,在庄心一副市长的支持下,由深圳创新投资公司推动和组织,全国第一家创业投资行业协会--深圳创业投资同业公会成立。我兼任会长,王守仁任秘书长。通过搞培训、任职资格考试、举办论坛、境内外同业交流等活动,两年后,深圳创业投资同业公会会员发展到140多家,资本规模达到了115亿元。同业公会与全国各地创投业以及中国台湾、美国、中国香港、日本、韩国等国家和地区的创投业进行了广泛合作和交流,使深圳市成为全国创业投资机构最多、创业资本规模最大、创业投资最活跃的城市。
那几年,我的激情又被调??起来:一边是创新投资公司的工作,一边是创业投资同业公会的工作,同时还要到处讲课普及创业投资知识和宣传深圳的创业投资行业。一切仿佛回到了我在证券行业创业的初期。
最耀眼的官办“VC”
曾有一篇文章是这样描述我的:“在中国证券市场上闯荡多年,阚治东的江湖名声不错,但争议一直不离左右。崇拜者和竞争对手对他持有不同的理解,但在有一点上却达成了共识:他对如何赚钱有着极端良好的感觉和不同寻常的想法,是无法仿制的‘赚钱机器’--惊人的利润是他达到如此评价的最好证明……”我认为“争议一直不离左右”这句评价,确实是我这许多年职业生涯的真实写照。
值得欣慰的是,我和同事们在深圳近三年的开创性工作再次获得了社会的认可。2001年12月18日,在京举办的“2001年中国创业投资年度论坛”上,主办方Zero2IPO(清科)公司与协办方《数字财富》杂志等共同公布了“2001年中国风险投资50强”和“2001年中国最活跃的风险投资人”联合评选结果。深圳创新投资公司和我本人继2000年之后再次名列其中,创新投资公司名列50强第二名,我本人则在20位当选的风险投资人中名列第一。另外,《21世纪经济报道》在2001年12月31日把我与国内40位创业英雄、38位跨国公司高层、22位世界各地华人领袖,并称为代表中国积极向上的力量。
2005年A股IPO的窗口打开之后,深圳创业投资公司早年投资的项目中已有近30家公司上市或即将上市。还有一些投资项目通过协议转让的方式溢价退出,如中材科技、同洲电子、科陆电子、福晶科技、金证科技、亿胜生物、汉方中药、朗科科技、视得安安防科技、丰华生物、雅图数字、武汉维豪多媒体、键桥通讯、上海微创、大连路明、达实自动化、潍柴动力、哈尔滨直线电机等等。这些案例的成功创造了中国本土创业投资的神奇故事,它们带来的财富效应激发了国内创业投资行业的发展。深圳创业投资公司由此被认为是中国最大的,也是最成功的“官办”创业投资机构。当年的创新投资原始股东们也获得了丰厚的投资回报。
前些日子的《中国企业家杂志》有篇文章--《深创投:最耀眼的官办“VC”》,其中谈到了我:
深创投的第一任总裁是阚治东。阚当时在证券界已经小有名气,加盟深创投时是第一次做创投。他不想辜负这些股东,想了个“闲置资金不闲置”的办法。他将部分资金投向了他熟悉的证券市场上。2000年,深创投全年收入1.2亿元,利润达9158万元。
善于学习的阚极富事业心。他曾数次率队前往美国硅谷、以色列、中国台湾考察拜访优秀的VC。他觉得海外大的VC大多有着强大的金融集团背景或者实业背景,凭单一的VC业务难以做大。在证券市场小有收获后,阚试图打造一个金融帝国,同时发展创投以外的金融业务。不过这也极大地分散了深创投的精力,因此让深创投被业界广为质疑。
多年后,李万寿也认为,这是深创投走的一段弯路。
阚在深创投的总裁职位做到2002年,之后重返证券界。在阚治东时代,他给深创投留下了宝贵的财富。阚曾用他的语言解读了李子彬和庄心一所指示的精神:“既然李子彬市长说是商业化运作,就应该是哪里有钱挣,就往哪里投”,“市场不讲地域、不讲行业、不讲国界”。在这种解读之下,阚治东同国际上的基金展开了合作,同时也在全国各地布点。为了能管理更大规模的基金,阚一方面扩充注册资金,到2000年,深创投注册资本达到16亿元人民币。同时阚也面向全国,从大型上市公司中吸收资金,建立了各种类型的基金。
此外,阚治东也为深创投营造了浓厚的学习和创新氛围。2000年的深圳高交会上,阚治东发起成立了深圳市创业投资同业公会,给同行的学习交流提供了平台。2001年,深创投创办了内刊《创新》杂志,这个刊物成为当时深创投管理团队学习交流的平台。每次出国考察后,阚都会及时写自己的学习心得,发表在《创新》内刊上。除了深创投的成员,其他创投机构的VC也会在《创新》上发表自己对创投的摸索心得。
在创投业务上,阚也有其观察。2001年年初,他指出:“创业板在刮风。有的机构乱投乱抢项目。我们一定要慎之又慎,宁不投,不乱投。”
在李万寿看来,阚治东是深创投历史上的关键人物,他主要奠定了深创投的战略和创新基因。
今天,深圳创新投资公司已经风风雨雨走过10年。它的成功,绝不是一个人的成功,其中有深圳一批老领导的心血,也有深创投前后几届领导和员工付出的努力。我衷心希望深圳创新投资公司能真正成为国内创业投资行业的一面旗帜,领军国内创业投资行业。对于深圳创新投资公司的后任领导对我那段工作的评价,我深表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