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绍华虽然想做个好皇帝,可她却没有底,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宁裕既然已决心求死,他的话一定是可信之话。
“你希望我死吗?”
“不希望。我觉得你即是忠臣又是良将。死了对朝庭来说是一大损失。”
“这就对了。你不以自己的喜好而擅自凌驾于法理之上,这是明理。你明知我是孙将军的坚实拥护者,还敢委我以大任,这是气度。你说恶有恶报,又说我死了是为民除害,这是嫉恶如仇。你为明真相,不肯错杀一人,亲临囚室,为我这个囚犯送酒,这是宅心仁厚、礼贤下士。试问一个明理、大度、嫉恶如仇、宅心仁厚、礼贤下士的皇帝岂会不是一个好皇帝?”
平时也常有人夸她英明,但这些不过是些阵词滥调,一点不可信,绍华也从未放在心上过。她倒是常听别人骂自己,更确切的说是骂以前的温绍华,而宁裕的话,让她第一次感到快乐,更加坚定要做一个好皇帝的决心。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说,我全尽量满足你的。”
宁裕道:“臣只求临死前,能再喝一壶皇上的酒。”
“好,我记住了。”
不知不觉,鸡已叫了三遍。绍华闷闷不乐的回到宫里,换上朝服便去上朝。等议完事,她已困得不行,将全部折子丢给钰儿,自己则躺在龙椅上呼呼大睡。
好不容易睡醒,已经正午。宋钰儿不见了,看着桌案上的折子,不禁奇怪:钰儿平时都会将折子看完的,怎么今天刚看了一半就走了?难道她有什么急事?
肚子咕咕直叫,她便叫门外的小太监传膳。吃过之后,一份份看折子。今天的折子几乎都是关于宁裕的。与前几天内容差不多,只是言辞激烈了些。
绍华正欲找宋钰洁询问处置之法,宋钰洁却飞奔着直冲进御书房来。绍华曾特许她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也没人敢拦。
她扑到案前,急道:“皇上,不管一会谁进来,奏什么事,你都照着我的意思说,知道吗?”
不管自己给她多大特权,她向来都是有礼有节的,从来不会说出这么大逆的话,也不会不经通报直闯进来,看来是有极大的事,绍华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恰在此时,左右丞相已同时到达门口,请召进见。
绍华奇怪,平常这二人连看也不想看对方一眼,今天怎么会同时进宫呢?二人向绍华请了安,正要奏事,宋钰洁道:“二位丞相这么着急见皇上,可有什么急事禀报?”
“有。”王平愤愤道,显然对她的善自插话颇多不满。
“也不是什么急事。”卢孝纯道。他所要奏的事是大事,却不是急事,若是回答有,那便是犯了欺君之罪,会给人落下口实。
“王丞相,到底是急还是不急?”宋钰洁追问道。
“不……不急。”王平见卢孝纯这样说,也只好跟着他说。
“既然不急,就请两位大人暂且稍候,皇上正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要处置。”
绍华已大致猜到宋钰洁不想两人说出要奏的事,便应和道:“既然不是什么急事,那就等着明天早朝再奏吧。”
卢孝纯道:“臣这里有本折子,请皇上处理完大事之后顺便过一过目。”
绍华揉揉眼睛,道:“朕眼睛疼,今儿不想看什么折子。你既然等不到明天,那就在这里等着,等联处理完其他事,再传你。”与宋钰洁一起步出御书房。
走出老远,绍华屏退左右,问道:“钰儿,你什么事这么急?”
宋钰洁双腿一弯,跪到地上,叩头道:“求皇上救救我爹。”
“宋大人怎么了?”绍华想扶她起来,扫见远处正盯着自己的宫女太监,没敢伸手,况且她知道,宋钰洁既然下了跪,不把事情说清楚,是不会起来的。
“求皇上一定要答应民女。”
绍华心道,钰儿你太不了解我了,这么久以来,你的什么要求我没同意?既然有人对你爹不利,那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好,我答应你。”
宋钰洁抬起头,禀道:“民女希望皇上能将爹罢官去职,关进大牢。”
“钰儿,你疯了?我怎么能把你爹关进大牢呢?”一看她不像是在试探自己,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皇上,左右丞相同时觐见,一定是为了宁裕的事。”
“我猜到了。”
“可是皇上知道,宁裕的事,证据确凿,为何非得要进京来审?左右丞相,为何一个请求从重处置,一个却又要求从轻处置?”
绍华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她知道这二人素来不和,也没太在意,听钰儿这么一讲,似乎两人都是别有用心。
宋钰洁又道:“他们这么做,其实是别有目的,是为了扳倒一股即不是王派,又不是卢派,而又深受皇上信任的势力。”
“你爹?”
“不只是我爹,还有金家。”
绍华觉得太不可思议,这件事怎么可能扯到宋宏身上?更不可能扯到金家去了。金子安不过是个商人,而这说来说去都是朝庭的事。
“我爹虽是侍郎,却掌管着大半个户部。左伯约这个人,一来不愿拉帮结派,二来他事事先求自保,谨慎有余,魄力不足。所以他官虽大,许多事也得听爹的。这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这几个月来,皇上对宋家恩宠有佳,朝中大臣都很嫉妒,这正是打击宋家的天赐良机。一来,军粮延迟,说到底也是户部的责任。当时户部账目出现问题,原本准备好的粮食无端不见了,一直查了半个多月才查清,乃是一名小吏,入错了库。虽然已经查处那名小吏,但难保他们不会旧事重提。二来,被杀的三名商人都与金家过往甚密,也有传言说金伯父是这幕后的主使之人。虽是无稽之谈,却不能不防有人栽赃陷害。加上宁裕一口咬定是朝中有人作怪,我爹就更是有嘴说不清了。我料定,他二人的奏折上一定写着要追查户部的失职之罪。只要我爹一倒,金家便会跟着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