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素有些发晕,出了营帐伊凡迎上来时还是晕乎乎。呃,还想打人。
“姐姐。”伊凡低低的道:“不用担心,我从小是南疆北疆跑大的,地形也了解,回头咱们慢慢琢磨,总会有办法。”
“况且,”伊凡神秘兮兮的眨眨眼,“何卓他一定不会让姐姐有危险,秦将军也不会让姐姐冒险,那骑兵真的假的还在两下呢。”
这孩子,还真会劝人。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弄个假骑兵溜达上一圈儿,那可就是自己往自己头上扣污水了。秋素看一眼伊凡,心想,若是真的在这里长大,或许会有些胜算。
不过话又说回来,“伊凡,既然到家了,怎么不回家看看?”
“阿娜阿塔,哦,我爹娘,他们出去游玩了,家里没有别人。我那几个兄弟,什么时候见不还是一样。呵呵,等爹娘回来,我得介绍姐姐给他们认识。”
秋素心里一暖,笑着道:“你爹娘,必也是洒脱之人。”
伊凡耸肩笑,瞄一眼秋素道:“是很洒脱,不过听他们说,我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不过都在小时候走失了。姐姐和我那姐姐一样年岁,爹娘见了必定喜欢。”
秋素笑了笑,伸手想拍拍伊凡的肩,手还没到他身边就被人拽住了。秋素看一眼跑到伊凡脚边蹲着,抬头望着她的小秋,叹了口气,缓缓道:“何卓,你真是……”
“真是什么?”何卓将秋素的手拉回来,瞄了一眼伊凡道:“姬大哥,怎么能随便拍小弟弟的肩?”
秋素囧。
“还有。这位小弟,怎么和姬少将不分你我?你一个小兵,不怕坏了姬少将威风形象?”
秋素嘴角直抽,伊凡倒是淡定,很是不屑的吹了个口哨,别处去了。
秋素瞪一眼何卓,何卓嘿嘿笑了两声,低声道:“明日咱们去探探,一会儿我出去一趟,素素还有什么需要的?”
“没有了。”秋素有些窘迫的抿抿唇。何卓对她的好,何止一点半点,那些好,她不知道还不还得起。说起来,他也快二十了呢。何叔何婶若是在身边,肯定就要将娶亲的事提上日程了。
“何卓。”秋素想了想还是道:“边外的姑娘洒脱,你有没有……”
何卓扭开头,明显不想谈这些,秋素却不得不说。
“何卓,你也大了,总该为自己的事考虑考虑。”
何卓领着秋素往营外走,转过去老远,在秋素不想再往外走时终是停下,低着头沉默了半天,干笑了一声道:“素素,其实,一直想问你一事。”
“你说。”
“我还有机会吗?”何卓不待她回答强硬的将她两只手从背后拉出来握住,垂着眼皮道:“那些过去的,就过去好吗?等这边的事都结了,咱们还回清源山,你还做你的寨主。”
“怎么可能回得去。”秋素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何卓松了松,下一瞬却又握紧。这手,他再也不能松了,上次松开,就是近两年,好不容易能够再握住,怎舍得松开。
“何卓?”秋素侧头看看垂着头的何卓,对上他的眼睛略带调皮的眨眨眼道:“何卓,清源山一小龙,说不定秦秦还在等你呢,还有那么多好姑娘,她们一个个……”
秋素话没说玩,就被何卓一把抱住。何卓有些紧张,不,是很紧张,带着些绝望的紧张,箍着秋素腰身的两臂虽紧,却还是止不住颤抖。这是他第一次敢这般,却担心自己的冲动破环目前关系的融洽。但他也发现,俩人关系再融洽,也像是在清源山上时,她当他是弟弟朋友一般,却从来不当他是个男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
因为他如何盯着她瞧,她都不会脸红。她当初和裴远在一起时不是这样的。裴远若是有什么举动,她会垂着眼皮掩饰自己的羞涩,偶尔还会抿着唇勾着嘴角笑,带着两颊的红晕。可她对他,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坦然。
“素素,你怎么就不能对我……我们试试好不好?试一试。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改,我都改。”
秋素垂着一双手不知该放在何处,想要去推,发现何卓身体微颤反而又下不了手。秋素咽了口唾沫,扯着嘴角笑了两声,抬手拍拍何卓的背道:“何卓你怎么了?你已经够好了。唉,都怪你眼光太高,当年秦秦,多好一个……”
“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何卓忍下眼中湿意,放柔声音道:“我们,忘了他好不好?我们,只要我们两个,从新开始。我心里……”
“何卓!”秋素无措的去推趴在她肩头的人。何卓对她的感情她怎会不知?当年既然没有接受,两年多后怎么还能捡起?那对他不公,她也,放不下一些事。
“何卓,我们这样,不好吗?”
何卓缓缓松开她,秋素忙退离一步。何卓盯着秋素道:“好?你说好?你知道什么叫好?”
何卓盯着秋素张张合合极力想着由头又说不出口的嘴,心下一横就又跨前两步捧住了她的脸,不顾她眼中的惊慌狠狠的吻了下去。
这一吻惊得秋素脑中一片空白,人中处一疼,接着又咸腥的味道冲到口里。秋素回神,狠狠的跺了一脚何卓,不想他吃痛之下搂的更紧。
秋素紧闭牙关,何卓也并没有深入的意思,只那般贴着,带着些绝望,带着他的满腔纯粹的感情,静静的贴着。秋素后撤着身子要去退,看见何卓眼中滑落的一滴晶莹,一双手愣是没能推下去。
秋素心里酸苦的慢慢捧着他的脸挪开自己的唇,舔了舔好不容易长好小了些,又被碰掉血痂流血的那处血痂,笑了下道:“何卓你,我可是要毁容了。”
何卓不语,重又搂紧她,见她还要挣扎,叹声道:“让我抱一下,只一下就好。”
这一下的时间有点长,秋素站的两腿发酸,僵直的腰也酸疼的可以。鼻下那处流过血自行又结痂,干在鼻下和嘴唇上,一舔就腥咸难受,不舔还紧绷绷的不舒服。
秋素轻咳了一声,“那个,何卓,我鼻子破了。”
何卓恼过,抱住秋素平复情绪,正不知道怎么放开,当然,也不想那么快放开,听见秋素这般说,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松开手臂,捧着秋素的脸看了看顺着鼻沟一直流到嘴角的血,嗤笑一声道:“活该。”说下却抬起袖子要去擦。
“别,弄脏了衣服。”边关不似京里,哪里有那么多衣服可以换?
不知为何就想到京里,秋素眸色一黯,矮身从他的禁锢中出来,摸出一条帕子擦了擦,已经干上去的血迹却也擦不掉,挂在嘴鼻间很是可笑。何卓伸手戳了戳她的鼻子,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笑着道:“瞧瞧,火气太旺,动不动就流鼻血。”
秋素瞪一眼何卓,抬脚往回走。何卓快步跟上,坚持牵住秋素的手,眯着桃花眼面上甚是喜悦。秋素想了想站定身,解释道:“何卓,我真的……”
“别说。”何卓看着她笑,“什么都别说,我也想通了,你没有找到下一个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前,必须跟着我。真是有一天你……我想,我也会考虑考虑找个这边的姑娘。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秋素心里微涩,苦笑了下低声道:“总之,对你不起。”
“你怎么知道对不起我?呵呵,可我觉得我们会有将来。”何卓舒了口气,冲着蓝天和广袤的草地伸开臂膀,拖长声音喊了一声,脚边的小秋也仰头嚎了一声,引得远处的狼群回应声接二连三。
秋素拍拍小秋的头,看看天空飘过的云团,深吸了口气道:“何卓,先谢谢你了。我不想骗你感情,你这般一直对我好,我却……我不能保证能回应你什么,我需要时间,不,我不是说让你等我,我还是希望你能看清一些事情,也看清秦秦对你的感情。京里时,她有写信过去,那是事情繁杂,一直都没顾得上回信。有些事,怎么能说忘就忘了呢?”
秋素笑了笑,“不过有一件事我能答应你,这边一切了了之后,我们一起回平城。”
“好。”何卓重又牵住她的手,秋素侧首看了看没有挣开。
小秋站在一旁看着许是觉得有趣,挤到二人中间,冲着二人交握的手舔了舔。秋素看看它,低喃道:“不知黄桃和山主怎么样了。”
黄桃和山主过的其实挺惬意,不过有一件事让黄桃很恼火。当初墨墨身子不好,裴远带着她们在一处偏远的村子住下,一住就是大半年。墨墨被养的圆乎乎的,豆豆却跟着一窝狼勾搭上了。
初时往外跑还只是夜里跑,后来黄桃拴了它几日,见它烦躁的厉害心疼的慌,便又解开了。再后来,豆豆就是白天也不怎么在她跟前晃悠。直到有一天它拖着一头比自己个头还高的野羊到院子里,黄桃才惊觉这不是一条温顺的狗。可是再想拴着它时,它已经聪明的不让黄桃靠近了。黄桃也怕它兽性突发伤着墨墨,以后再出去,便也没拦着,直到前不久他们再次上路去南疆,豆豆才再次出现,还是领着几头狼来送的行。
墨墨看见豆豆挺激动,探着身子冲它吐唾沫。豆豆也挺好脾气,跑到马车边在裴远冷冰冰的视线下乖乖的让墨墨抓着脖颈皮撕扯了一会儿,又舔舔墨墨的脸,跑到山主身边蹭了蹭,退回去看着黄桃好半天,一转身带着几个兄弟没影了。
黄桃当场大哭,吓的墨墨也跟着嚎。裴远一手捞过墨墨往胸前一扎,也不理人,翻身上马先走了。
路上走的并不快,多半时间裴远都将墨墨捆在自己胸前,除非他睡着了才解下来让黄桃抱着坐马车。黄桃与裴远相处这么久,也知道想跑走墨墨简直比登天还难,日子久了,便也不再争了。何况那小子和自己的爹还亲的不得了,长时间看不见必定会闹。
看吧看吧,亲密的让人嫉恨,黄桃扒着车帘眯着眼盯着在马背上和墨墨你一句我一句说些听不懂的话的裴远哼了一声。齐修倒是学会了享受,自己盘踞半个车厢,躺在那里翘着腿随着马车一晃一晃的剥花生吃。
“丫头,你又气什么?郁结于内,对肝不好,就更容易出现酸腐之气。消化不好啊,脸上还会长疖子,甚至是长雀子。那样的话,小少爷就更不愿在你怀里呆了。”
黄桃甩下车帘,咬牙切齿道:“齐修,你说谁酸腐之气?”
“唉,肝火上涌,易暴躁。”齐修剥了两粒花生递过去,“丫头,他怎么着也是大小姐的丈夫,还是要在一起的。”
“哼,他害小姐受了那么多苦。若不是……我还以为小姐不在了呢。”黄桃放低了音量,更像是给自己一个讨厌裴远的理由。一起这么久,他的好她是看的清楚,可是越是看的清楚心里的感觉就越是怪异,好在他启程去了南疆。黄桃想,能见到小姐就好了,自己也不用再在厌恶和喜欢之间纠结,也不用再看他绷着一张脸跟丢了银票似的,除了对墨墨,对谁都是一张冰冷得冻死人的脸,看得她抓心挠肺恨不得逮谁揍一顿。真是个别扭的男人,等见了小姐,就有人收拾他了。
齐修瞟了一眼黄桃,叹口气道:“其实,姑爷很聪明。”
敢说她笨?黄桃眯眼扁了嘴。齐修撑撑腰,打了个哈欠道:“不行,睡会儿。”
车外裴远不厌其烦的低低和墨墨说这话,墨墨指着头顶的大树咿咿呀呀,裴远停马折了一枝笑着道:“杨树。”
“唔……呀呼。”
“杨树。”裴远抬袖擦擦墨墨嘴角的口水,盯着他看了片刻,抬手抚抚他眉毛和眼睛叹了口气。
一个漂亮的孩子,和秋素一样的墨色眸子。刚找回来时瘦的厉害,穿着白色的小衣服,看着却像个小秀才。后来养胖了,尽管五官没变,可看着还是变了个样子。肥嘟嘟的脸蛋,微微往下坠着,光着身子往自己怀里一坐,肚子鼓鼓的,连大腿上都多了一个藕段,那就是一堆小肥肉,不过看着,呵,还是好看。好不容易长开了,看着就更漂亮了。
裴远每个月都给他画几张画像,希望这些能稍稍弥补秋素这些日子不能与儿子相见的亏欠。
裴远挠挠墨墨的下巴,往前探了探身将撕着树叶玩的顾不上他的墨墨罩在大斗笠阴影下,一夹马腹继续往前走。
“墨墨,要看到你娘了,你开不开心?爹都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感觉了。”
“没感觉是什么感觉?你说,你娘看见爹会不会哭呀?爹爹最怕看见她哭了,不对,是想看见她在我怀里哭。你娘啊,倔的像头驴,大小事都闷在心里,还是墨墨乖啊,疼了热了闷了累了,都知道告诉爹爹一声。”
“唔……嘘~,嘘嘘。”墨墨抓着树叶扔到裴远胸口,晃着两条腿一颠一颠的晃着。
“你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裴远看着前方,安抚的拍了拍墨墨的背,“黑了瘦了?还是过的还不错?”
“爹爹~~”墨墨咬着手指头皱着眉头嚷嚷,裴远却是分了神,想着秋素和何卓呆在一起这么久,心里就直冒酸气。
墨墨见这个百般疼自己的爹不理自己,皱着鼻子啃上他的胸口,恰好身下的马颠了一步,墨墨打了个尿颤,直接解决在裴远身上。裴远某个和儿子一样的地方一暖,下一瞬就黑了脸。
低头看过去时,墨墨正叼着他的衣襟瞪着大眼睛看他,见他低头,忙“呜呜”假哭两声,藏在他胳膊下去了。
裴远挑挑眉,停马解了束带,抱起墨墨脱了他的小薄裤,低头看看自己身下被尿湿的一大片,叹了一声用下摆擦干墨墨湿漉漉的屁股,轻拍了一巴掌骂道:“皮猴。”
“爹爹。”墨墨扁着嘴很是委屈的模样。
“学喊一声娘,你若是不会叫娘,她会恼爹爹。”
“爹爹。”墨墨打了个哈欠,站在马鞍上往裴远怀里挤。裴远将他尿湿的小裤头随手搭在马背上,托着他的屁股让他趴在自己肩窝处,放慢速度往前走。不过片刻,就听见小家伙均匀的呼吸声。
能吃能睡就是福。裴远抱着墨墨跳下马,递给掀开车帘等着的黄桃,也并不换衣服,就那般反身上马,跑出去一段才皱眉暗想,这么大怎么哄都不肯喊一声娘,若是素素知道了,真的是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