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一身穿锦衣的少年人站在一尾歪倒的黑竹上,身形随着竹竿摇动上下起伏。这人也就二十六七年岁,眉目清秀脸色却很苍白,腰间斜插着一柄长剑,一双眼睛中却是空空洞洞,面无表情看着大厅似是没有注意到突然到来的老者。
但是进来送火把的五人却低垂着头,垂手肃立不敢抬头,饶是如此却也感到一双阴森眼睛在盯着他们。那少年的眼睛,空洞的像是什么都没看,又像这个院子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个人都在他的眼里。
老人一摆手道:“你们去外面盯着,这里交给我们。”五名紧衣人闻言,好似囚犯得到大赦,立刻转身走出去。
他们五人一出院门,就听杰道:“难道神主不相信我,竟然派你来。铁胆花雨,林念。”他的声音更冷了,冷得像刀锋,谁听了都会难受。
“哼。”林念没有看杰而是盯着大厅道,“这还让我说出来嘛。上次那金刚大汉王力闯进来时,你没杀了他。”他说得很温和,很平淡。但是杰的眼睛却突地紧缩,接着成为一线而后舒展,瞥了一眼林念道:“这人也不好对付。你既是神主请来的高手,那你解决吧。”
林念瞥了一眼杰道:“他也不好对付。他是谁?”可是话落,他就后悔了。杰之所以迟迟没进入大厅就是不清楚里面的人是谁,可是既说不好对付,一定有道理。
林念冷声道:“不知阁下何人,为何躲在里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为,怎配得上将军的身份。”说话时,他前进了一步,手中的火把火光极稳竟然没有晃动,竟然没受干扰。
大厅深沉如海,恍如一湾不见底的黑水,看不透更猜不透里面的情况。两点光亮如豆,可是谁也不敢小瞧了这两点光亮,像眼睛般的光亮能看透人心,院外明如白昼正适合观察。
林念面色嗖的暗下来,手中的火把已然倒转过来齐齐插进土中,火光消失他的脸色即刻与黑暗一色。
今夜,竟然没有星光,院子里比大厅中更暗。院子里的两个人好像消失了,无风无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呼吸声。但是静就是动,以静制动,大厅中有光,有光就会晃动。
大厅中霍地暴起一连串劈啪声,数十点明光骤起,光亮霎时蔓延向院落,就像条匹练般迅捷流淌出来。
林念本在大厅外两丈处,蓦见光亮仿佛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嗖的弹向后面。那光亮仿佛由无数亮剑组成的,一束束散发开来,凌厉逼人。
林念一直退到了黑竹丛林边,才停下来,一停就如山凝,光亮就停在他脚尖处。他的鼻尖已沁出了冷汗,粗大的手掌竟也黏黏的,可是脸上丝无表情,目光锐利如刀瞪视着大厅中的人。
此时此刻,大厅中的人才现出身形,一袭灰色长衣身材瘦削,负手背对着他们。就只有他一个人,那么真切地站在那仿佛触手可及,可是细看时却又那么模糊,好似远在天边,远在云端。
林念这时才明白大厅中的人极擅阴阳五行易理,那数十点光亮却是摆在地上的八只竹枝燃烧发出的,以八卦摆列所发出的的。大厅中的人自是老姜。
此时,夜空竟出现了星光,院子里有了朦胧光亮。老姜身子突地动了一下,仿佛被人打了一拳。
下一时,光亮突地缩回去,大厅中光亮如豆,瞬时暗了不少,老姜的身形也就模糊不清了。像是水中倒影雾中残像。
林念与杰对视一眼:刚刚那短暂的光亮,他们已看清了老姜的位置,大厅里的布置,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切就够了。
杰身如飞燕平飞而去,剑光如虹如匹练投进大厅!
林念滑身前进,手掌一翻多了四枚银色铁胆,急挥而出。银光闪动呼啸着击向那道模糊身影,四枚铁胆同时出手却成一线,击打向同一地方,老姜的脖颈!
嗤!利剑刺穿的声音。
彭!只有一声,显然击中了同一个地方,黑暗中似有个身影晃了一下,接着是喘粗气的声音。
这时,院外传来急促惨呼声,接着又是数声惨叫,紧接着呼喝哀嚎声大起。
林念心中顿时一紧,好似被人兜心打了一拳。他的心在往下沉,低头看着脚下,只见地面上已搓出了一条光滑的泥路!
这是怎么回事,这里地面本来极其坚硬怎会有粘土,细看其他地方俱是深黑硬土,只有他要走的路是软土,这绝不是偶然。
他的铁胆出手时差了分毫,分毫之差离目标失之偏多,一定没有击中那人。至于杰,相信也没得手。
果然下一时,随着“嗤”的一声木屑纷飞利剑竟刺中了木柱内,一道黑影嗖的由大厅倒跃进院子。杰的脸色更阴冷,朦胧月色照在他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寒霜。原来老姜早已算定来人一定会在黑竹丛落身,而歪斜那棵黑竹正好可以一窥大厅全貌。但是这恰是老姜特意安排的,他以乾坤挪转之法,辅以灯光明暗遮掩,使人眼睛看错。他的位置怎会那么容易看清!
“先解决外面的人!”林念当即决断道,他看得出大厅中的人一定不是那个飞云将军,不会鬼鬼祟祟躲在暗处的,正主很有可能与他们在耍计谋,声东击西。
他们二人来此本就是受他们主人命令,务要取下霸占房子人的头颅。在他们主人眼里,没有什么将军只有被斩下头颅的人。二人如旋风闪出院门,只见门外雕弓羽箭扔了满地,紧衣人横七竖八躺着,一动不动却在哀嚎痛呼。
纪水垂着左臂愣愣站在院门右侧,脸色已经发青,紧咬着牙一语不发。在院门正前方站着两人,冷冷盯着站在门口的杰与林念。
“这是怎么回事!”林念厉声道,他问纪水眼睛却紧盯着前面二人。
纪水闻言一颤,还未回答就听一人笑嘻嘻道:“没什么。我们将军府用不着那么多看门狗,所以我们哥俩就打发打发他们了……放心只是教训他们一下,没打断他们的狗腿。”说话之人正是白手聚金。
不知他们二人是怎么出得这院落,竟然无声无息,神出鬼没突袭弓箭手。虽然对方人数众多,怎奈所带兵器是弓箭不适合近战,又加这些人武功低微怎抵得住他们二人。片刻间,就将数十人打到在地,除了纪水外所有人都被折断右手手腕,点了穴道。
“你们谁是?”杰的眼睛闪动着冷光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他自是问谁是飞云将军,但只问了半句。他在观察二人的表情,白手聚金被他死灰色的眼睛瞧着,脸上表情虽没多大变化嘴角却在不自禁地抽动,花小一一直紧皱着双眉,他自是在为老姜担忧,毕竟老姜不会武功,不能被这些宵小之辈害了。如果是那样,不仅无法对飞云将军交代,即使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就是你!”“你”字刚出口,杰以化作一道惊鸿,刺向了花小一。同时,林念的铁胆飞出,击向了白手聚金。
白手聚金惊叫时,铁胆已经距他面门不过尺余,道是迟说是块。别看他体型臃肿,却极迅捷攸地滑向左侧五尺,躲开了铁胆。
花小一没有想到这年轻人出剑那么快,不仅快而且准,这一剑直刺他的咽喉。
星光暗弱,剑光却极灿烂,灿烂夺目也能夺命!
花小一双眉紧缩点地急退,剑尖透出的寒气直逼咽喉,可是剑身森寒却不知刺向何处。他没有把握能躲开,只有后退。
白手聚金躲开铁胆一击,立即扑向杰。他看得出杰的剑很快,很狠!花小一自被宗千剑打伤后,一直疲于奔波内伤未愈。
突地一颗铁胆激射而出直奔白手聚金后脑,虽然快却只发出了一声急响,出手后就再没了声息。这铁胆出手时机把握极准,射中白手聚金时,花小一与铁胆恰成一条直线。白手聚金自然可以躲避,但是他躲开后花小一必被击中。
砰!嗤!
铁胆伴着血光斜飞,利剑与目光一样冰冷。这一刹那的变化,竟是如此惊人。杰的利剑刺进了白手聚金的胸膛,鲜血箭一般怒射,白手聚金双目暴突,胸口冰冷寒意深透骨髓。
原来,杰这一剑用意本就是先刺杀白手聚金,所以林念的铁胆才会故意落空,以让他去救花小一。
“老白!?”花小一惊声道。突然的惊心巨变往往会令人心神激荡不能自已,令人无法行动,无法思考,甚至无法呼吸!
杰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的剑的确快,利剑拔出时几乎没带出一滴鲜血,直直刺向花小一咽喉。这一剑下去,花小一必定丧命。
林念负手而立,嘴角带着笑意盯着木立的白手聚金,他的脚下已经血染,血腥气慢慢弥漫开来。
杰的眼睛里还是死灰色,他的手很稳,利剑泛着森寒光芒刺向了花小一的咽喉。
花小一呆呆立在当地,双目空洞不知看向何处,双手一直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