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你们都在这里等了好几天，这样守株待兔，真的能有效果吗？”林惠此刻正站在夜风里，看着坐在大槐树阴影下的陈姗姗，疑惑地问。
陈姗姗没有回头，依旧双眼紧盯着于伟亮着灯的房间，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休息好了，不用担心我，一会儿雷宇航就会来换我的班。”
“可要是凶手一直不出现，你们就这样等下去？”
“如果凶手的杀人动机和我们分析的一样，他就肯定会再来找于伟。”
“可是……”
“嘘，有人！”
陈姗姗压低声音，警觉地打断林惠的话。顺着陈姗姗目光的方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凝视着她们。那视线中不见任何神采，与其说晦暗，不如说是失神。可偏偏那双眼睛瞪得浑圆，在这无声的夜里，就那样目不转睛地静静看着两人。
林惠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再定睛看去，才看清那双眼睛的主人--莫晓琳。今天莫晓琳穿了一身黑衣，仍是披散着黑发，从头到脚好像融入夜色中，只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来。她站在距离林惠和陈姗姗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既不靠近，也不开口。
“晓琳，你还没睡？”虽然知道莫晓琳不会回答，为了抚平心中的不安，林惠还是打招呼道。
莫晓琳凝眉看着林惠，像是在消化她的话，片刻，点了点头。陈姗姗想要上前更清楚地看看莫晓琳，谁知道她才踏出两步，莫晓琳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紧闭的房门，陈姗姗无奈地耸了耸肩，“看来我被讨厌了。”
“自闭症，又称孤独症。”雷宇航平缓而漠然的声音从陈姗姗身后响起，“病征包括不正常的社交能力、沟通能力、兴趣和行为模式。”
“是啊，姗姗你别在意，晓琳她一直是这样，并不是针对你。据晓琳的医生说，自闭症就是不愿意交流，喜怒哀乐爱恨还是有的，但她不会说出来，表情上不会表现出来，因为心里不希望别人知道。”林惠也安慰道。
陈姗姗摸摸鼻子，“我知道，只是觉得有些不适应罢了。”
几人正在说话间，东侧一间房门被打开，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陈姗姗立即示意林惠和雷宇航躲向暗处。借着朦胧的月光，不难看清那人是宋悦。只见她装扮整齐，手中提着挎包，一如既往地在晚上穿过院子出了门，根本没注意到陈姗姗他们的存在。
“宋悦又出门了，你说，她是不是真的去会情人？”陈姗姗好奇地望了一眼宋悦身影消失的方向问雷宇航。
“不知道。”
陈姗姗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雷宇航，撇了撇嘴，“你就不能有一点儿正常表现吗？”
“什么算正常？”雷宇航反问。
“比如，要是部长，他肯定会说如果想弄清楚，你就自己跟上去看看啊之类的。”对上雷宇航淡然的目光，陈姗姗忽然有种无力感，“算了，和你讨论这些我才是傻子。”
雷宇航丢过来一个“你明白就好”的表情，让陈姗姗为之气结。突然，大门处轻微的响动引起了她的警戒。她和雷宇航对望一眼，显然雷宇航也注意到了。
“怎么……”
见两人都不再说话，林惠疑惑地问道，但她话刚开头，便被陈姗姗捂住嘴。同时，雷宇航则几步走到大门口，敏捷地打开了门。上次遇袭时，陈姗姗曾见识过雷宇航的身手，知道这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她也不再觉得奇怪。外面露出一张愕然的脸，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雷宇航利索地一扭胳膊钳制住，没有逃走的机会。
“保洁员？”
看清了那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之后，陈姗姗诧异地叫道。还在挣扎着想要摆脱雷宇航束缚的人，正是他们曾见过的保洁员。见再也无所遁形，他索性停止了挣扎，沉默地低下头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保洁员并没回答陈姗姗的问题，只是看着地面不说话。陈姗姗又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上次我们也看到你在于家门口张望，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保洁员依旧像没听见陈姗姗的话一样，没有丝毫开口的意思。见问不出结果，陈姗姗双手一摊，看向雷宇航，“怎么办？”
“放了他。”雷宇航说完一松手，那保洁员看了几人一眼，而后飞快地迈开脚步，身影片刻就消失在小巷子的尽头。
陈姗姗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也知道我们无权抓他，但就这样放走他，总觉得不甘心。他几次三番往于家院子窥探，里面肯定有古怪！”
“说不定齐露和于洪的死就和他有关。”林惠也有些担忧道。
“去问警察。”雷宇航丢出四个字。
“是啊，我可以找老爸调查一下这个人！”
三人说着，重新返回了院子中央，至少今晚并不是毫无收获。
陈立天对保洁员的调查还没有结果，陈姗姗和雷宇航就接到司徒煜打来的电话，通知他们在学校门口会合，姚子樱派出去的人打探到了程可欣来于家之前的行踪。程可欣到了城里之后，先是给自己找了间落脚的小旅馆，然后四处转了转，并无什么可疑之处。只是，她到于家的前一天，鬼鬼祟祟地去了一处地方，所以，姚子樱决定叫上大家一起去看看。
为了省去绕路和换车的麻烦，姚子樱家的车一直把几人送到目的地不远处的路口，再接下来一段路像是个工地，地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大家刚下了车，姚子樱便吩咐司机先回家了。
呈现在几人眼前的，是一片临街的空地，但裸露在外的土地上，到处有挖掘过的痕迹，还横七竖八地堆放着许多带着水泥痕迹的墙砖、瓦片。姚子樱拿出手帕，遮住嘴挡去被风吹起飘荡在空气中的尘土，皱起眉观察着四周，“这是什么鬼地方，程可欣来这里做什么？”
“子樱美女，都说你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了，你不知道，有很多普通人家，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你的意思是说，程可欣很可能是来这里找人？可这明明是一片荒地。”姚子樱不解地问道。
雷宇航手臂一伸，指着空地对面的一处角落，“那边有栋楼。”
顺着雷宇航指的方向看去，其他人果然发现了一栋孤零零的居民楼。在周围有如废墟的环境映衬下，褪了色的红砖楼体越发显得昏暗，上面爬满了青藤，只露出玻璃破败不堪的楼道窗户，和看起来就年久失修的大门。
“过去看看。”
几人走到楼门口站定，姚子樱不确定地问道：“这，这地方确定会有人住吗？”
“应该会吧，虽然楼道门很旧，但门口并没落满灰尘，像是有人打扫过的样子。”陈姗姗指着地面示意大家看。
“不管怎么样，进去就知道了。”
司徒煜说着，推开楼道的门，率先迈步走进了楼里。陈姗姗、姚子樱跟在后面，雷宇航则走在最后，一行人小心地踏着楼梯，边走边四下查看。
因为是筒子楼，楼道里采光并不好，只有楼道里的节能灯影影绰绰地在地面投下阴影，能将眼前的情形映出个大致模样。楼道里横七竖八地堆放着一些杂物，但东西上都已落满尘土，能看出已经长久没有人移动过，有些甚至突出来，碍事地挡住了道路，使得几人行走时只能左避右绕。
楼道的墙面斑斑驳驳，很多地方的墙皮都脱落下来，露出里面的水泥墙体，楼梯扶手也大部分都掉了漆。从房门来看，每层楼都有几户人家，可是有的门都大敞开着，从外面望去，屋里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似乎住户早就搬走了。
“这栋楼真的不是废弃的建筑？”
姚子樱再次开口提出疑问，她不大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里，拖出虚无缥缈的回音，竟让人汗毛直竖。
走在前面的司徒煜忽然在四层的一户人家前停下脚步，指着401室的门沉声道：“这家还有人住。”
“嗯，我们走了这么久，就只有这一家防盗门和大门都完好地关着，而且门口有清扫过的痕迹，门上的把手也很干净。”陈姗姗也点头道。
“这里也有人来过。”
雷宇航蹲下身，指着对面403室门口的地面。其他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姚子樱了然道：“地面的尘土上有脚印呢。”
“可是除了门把手和地上的脚印，其他地方都很脏，不像是有人长期住在这里。”陈姗姗也仔细查看着。
“不错，显然是有人匆匆来过，然后又离开了。”
几人还在分析，401室的门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之后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隔着防盗门，警觉地打量着侦探俱乐部的几人，“你们是什么人？”
陈姗姗走到门前，露出友好的微笑，“老婆婆，我们只是来找个人。”
“找人？”老太太重复着，再次看了一眼他们，“这里除了我，已经没人住了，要拆迁了，一年前大家都相继搬走了，也就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没处去，不得已才留下来。”
“您是说这地方要拆了？”
“是哦，几年前就这么说了，我过几天也要搬去女儿那里住了，估计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夷为平地了。”
“那可糟了！”陈姗姗急切地说道，“我有个多年没联系的阿姨，以前住在这儿，也不知道现在搬到哪里去了。不如，您帮忙给看看，看认不认识她？”
陈姗姗说着，从背包里翻出调查程可欣时拍下的照片。老太太从防盗门的缝隙里伸出手，接过照片，眯起眼端详着，像是陷入了思考，不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我在这楼里住了几十年，印象里没有这个女人。”
“您再好好想想，真的没见过她吗？这几天她没出现过吗？”
老太太又皱起眉，仔细思索着，片刻后不确定地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前几天对门来过一个人，很像照片上这女人。”
“您说的是不是403室？”陈姗姗追问。
老太太点点头，“当时我还觉得奇怪，403室有几十年没人住过了，怎么会突然来了人？所以多看了一眼，但不确定是不是你要找的阿姨。”
“您的意思是说，403室的人并不是最近几年才搬走的？”
“是啊，我记得那时候403室是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在住，偶尔她的男朋友会来找她过夜，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女人就不再出现了。这房子空着可是有年头了，我算算，大约也有四五十年了吧，那时候这栋楼才刚盖起来，现在都要拆掉了，唉！”
“那您还记不记得，您所说的那女人叫什么？”
“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是姓张，但具体名字就说不上来了。”
“后来这家人就没再回来过？”
老太太点点头，“我在这儿住了几十年，至少在我印象里403室的那个女人再没回来过，就好像把这屋子忘了一样，除了照片上这女人，这些年来也没其他人来过。”
“那天来的女人大约在这里待了多久？”
“我是听到钥匙声音才打开门查看的，你们也看见了，这楼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总要提高警惕，有一点儿响动就得多注意，然后就看到她打开门走了进去，之后把门关上。她在里面具体干什么就没看见了，我回屋之后，大概也就有十来分钟吧，就听见锁门离开的声音。”
“您确定她是用钥匙进的屋？”陈姗姗追问。
老太太露出不满的神情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照片交还给陈姗姗，“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大了，会眼花看错了？”
“老婆婆，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姗姗忙笑道，“看来那人不是我要找的阿姨，我得谢谢您告诉了我这么多消息。”
“没别的事我关门了。”
“您去休息吧，谢谢您。”
再次感谢了老太太之后，侦探俱乐部的几人走出了楼道。走在前面的陈姗姗偏头思索着，开口分析道：“看样子程可欣的确是来了这里的403室没错，可403室原本的住户姓张，和程可欣看起来并没有关系，从年龄上也不符合。”
“不过程可欣有钥匙，会不会是原来屋主的亲戚？”姚子樱提出自己的猜测。
“至少没有亲近到要把这房子交给她的程度。”司徒煜拿出手机翻看着屏幕上的短信，看似心不在焉地插话进来，“不然程可欣也不会隐瞒了来过这里的行踪，更何况，如果她对这房子有所有权，她恐怕也不用费尽心思留在于家觊觎财产。”
“部长说得有道理，但我们还是不知道，程可欣到底来做什么。”
“还是要查屋主。”雷宇航简短地说道。
“这好办，我一会儿打电话给老爸，让他帮忙查一下。”
司徒煜挑眉，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诱人的微笑，“姗姗，警察叔叔们可是很忙的，我们现在也没确定这个线索和于家的事是否有关，还是别给他们添麻烦了。子樱美女既然能查到这栋楼，就肯定也能查出403那间房子的主人，是不是？”
司徒煜说完，气定神闲地看着姚子樱。姚子樱瞪了他一眼，“反正你就是吃定了我，是吧？”
“这叫做能者多劳。”司徒煜说得理所当然。
“行了，我会找人去查查看。”姚子樱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一拍手道，“差点忘记了，关于那个蒋秀玉的哥哥，我派去的人查到了一点儿消息。”
“蒋怀远？”
“嗯，不过他现在不叫这个名字，收养蒋怀远的那户人家姓陈，所以他改名之后叫做陈辉，我还叫人查了陈辉的住处，应该过几天会有结果。”
“那就麻烦副部长你继续追查了。”
虽然知道姚子樱是大小姐，但陈姗姗从来没想过还会有这种附带的好处，就是得来情报毫不费工夫，甚至比侦探社之类的效率还要高、渠道还要广，让她不禁叹服。
“姗姗你不用这么客气，子樱美女家里那么多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给他们找点事做，子樱美女还要感谢我们。”
“司徒煜！”
姚子樱怒目瞪了司徒煜一眼，但如果细心分辨，会发现她的语气中并没有太多的责怪。自从和父亲谈过之后，她在侦探俱乐部做事自由了很多，就连有时候需要动用家里的力量去帮忙查一些事情，父亲不仅遵照约定没有干涉，而且还会尽可能派出人手给她。虽然这里面也有保护和监督的意味，但必须承认，确实方便了许多，父女间的关系也变得融洽了。而她与父亲之间关系的改善，和司徒煜的提醒分不开，所以姚子樱对他是感谢的。
“哎，我想起还约了大一的小学妹去试试新开的蛋糕店，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司徒煜说着，不等姚子樱发飙，招手上了一辆计程车，果断地逃跑了。
“我们不理他，等我给司机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们，先把你们送回于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