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伯母说:“孩子怕丑,你就别为难她了。”
四个人自由的坐了下来,小四川坐下座。父母不停的叫小四川给大丫子夹菜。
吃完饭以后,小四川对父母讲起了刚才在路上搭顺风车和救人的经过。还把找周医生帮忙和掏钱帮助别人的事一股脑的抖落了出来。原以为父母会怪他乱用钱的,可是金老师听说了不但没有怪罪儿子还大加赞赏道:“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啊,你们做得是对的。”
“你和你姐小的时候也得过肺炎,也是那个周医生看好的,不过没有住院,就是天天去打针,连续打了七天才好。”金伯母想起了自己孩子还小的时候的往事,认真的说道。
小四川说:“他们离雷公很远,要住下来医,可是钱还是不够。那个孩子的父母都在医院里哭。好可怜。”
金老师叹了口气,带着淡淡的忧伤,说:“你二哥要结婚,急等着用钱,我们的钱也不多,要不你再去看看,要是住两天有好转了,就让他们来我们家住几天,每天去医院里打针,打了针在再回到这里吃住,这样就能少花点钱。”
小四川立刻跳了起来说:“爸爸,你这个办法好,你真是个好人。”
“你爸爸不好,怎么能出这么好的儿子呢!”金老师有点得意的说道。
“那好,那我明天就去看看。”有了爸爸的支持,小四川一下子多了几分底气,他大声的说道。
一连两天小四川都和大丫子去医院看望那个可怜的孩子,看到他好转了,他们打心眼里高兴。初五那天,他们征得医生同意,把大人孩子都接到小四川家里住了下来。只是每天要去医院打针,安顿好了他们,小四川就要送大丫子回去了。那个大爷坚持要用自己的马车把大丫子送回去。小四川也跟着一起。大爷的情绪明显好了许多,三人在马车上攀谈起来。
“大爷,前几天光顾着忙孩子,都忘记问你们是哪里人了?”大丫子问道。
大爷说:“我呀,是河水人。姓朱,叫朱学文,你们叫我大爷大爷的,我其实只有四十多岁,命苦啊,被磨成这样的,看上去有五六十岁了。”
小四川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抿着嘴浅笑了一下,说:“哦,只有四十多岁呀,那确实有点显老,你是做什么的呀?”
“我呀,是个老实的农民,家里生了八个女儿了,这个是最小的儿子,前面八个女儿病死四个了,没有钱看病,穷啊,以前吃大锅饭,我就用马车帮公社里砍柴,拉粮食什么的,现在都挣工分去了,我就用马车去山里,拉柴回来给别人换工分,再用工分去公社换粮食。”朱大爷伤感的说道。
大丫子问道:“你们那里没有山去那里砍柴呀?”
“这砍柴可麻烦了,我们去近一点的大洪山砍吧,可那是京山的地界,经常被拦下来没收。可是安陆地界上的山离得有点远,等砍完一车再走回去就吃不成午饭了。”朱大爷依旧是一副愁容的答复着。
大丫子说:“我们那里多的是柴,你等一下就拉一车回去。以后砍柴就来我家门口装,吃饭也可以在我家里吃。”
朱大爷听了,脸上有了笑意,感激的说:“那太好了。我谢谢你,认识你们可真是我的福气呀。”
大丫子到家了。门口一大堆柴火正好可以送给朱大爷。
小四川帮着朱大爷装了满满一车柴,走了。
看着朱大爷小四川一起消失在暮色里,大丫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有甜有喜还有欣慰。大丫子明白帮助了别人,其实快乐了自己。
从那以后。在大丫子和小四川之间多了一个砍柴的朱大爷,他们经常可以坐半路的顺风马车。
在小四川二哥的婚礼上,大丫子得知独秀已经和大嫂的弟弟,秘密的交往一年了。
这次过年,独秀说是和大哥二哥一起去奶奶的娘家拜年,可事实上她是为了能见到自己的男朋友,当大哥大嫂去街上买东西时,意外地撞上独秀和大嫂的弟弟,肩并肩在武汉街头闲逛,才让这段感情浮出水面。
父母听说了,当时有点顾虑,说怕别人议论是换亲,让人家笑话。可是大嫂说,这叫亲上加亲。独秀坚持说,非他不嫁。就这样,金家四个孩子的感情终于都有了着落。
那年夏天,孙妈妈又为金口碑生了个女儿,这是孙妈妈第三次当妈妈,前面的两个都是儿子,这次生了一个女儿,孙妈妈很高兴。摆满月的时候,金老师和小四川一起来了。
大丫子和小四川一见面就牵着手,满世界约会去了。直到酒席开始很久了,两人才兴冲冲的赶了回来。
看着他们的感情已经难舍难分了,谈婚论嫁也到了火候。
酒席过后,金口碑,金老师,贾氏,三人商量着大丫子和小四川的婚事。
他们决定把婚礼定在76年二月举行。那时正是春节过后,开学前的那几天,剩下的时间就忙与置办嫁妆和解决小四川工作的调动问题。
置办嫁妆是简单的事情,工作调动才是他们遇到的最大的障碍。
他们想让小四川,从雷公中学调到花园中学来教书,可是,花园中学老师多,学生少,跟本就没有能力接纳一个老师过来。
他们都为难着。
大丫子公社书记听说了大丫子想把男朋友调到身边的消息,他的心里一喜:要是他能来咱们这里教小学就好了,咱们公社的孩子就不用跑那么远的路去别的公社读书了。一连好几天,书记都在揣摩着自己的心事。
书记找了个机会向大丫子坦白了自己那点自私的想法。并承诺只要小四川愿意来,就把原来只有两个年级的学校扩大成三年级,而且这校长也非他莫属了。
大丫子矛盾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四川,没有想到小四川欣喜的满口答应了下来。
可是让一个高中老师来教小学,大丫子觉得很亏欠小四川。
76年二月,小四川和姐姐独秀这对双胞胎姐弟,同时出嫁了,金家顿时热闹非凡。独秀嫁到了武汉黄皮,小四川则来到了钱冲做上门女婿。两列车队从一个点出发,分别驶向了不同的幸福彼岸。
乡里那辆熟悉的手扶拖拉机和朱大爷的马车都套上了大红的喜字,载着红色的嫁妆和红色的新人向钱冲缓缓驶来。
马车上,大丫子深情的拉着小四川的手,时不时的偷偷揭开小四川头顶的红盖头,低头笑着窥视一下心上人,这时小四川会拽紧始终握着的手,然后嘟着嘴想上前亲一个,大丫子会羞涩的笑着侧头避开。这是人世间最极致的幸福美景。
新婚之夜,就像两块相互吸引的磁铁,小四川抱着心爱的大丫子亲了又亲,分也分不开。他偷偷的绕过压床的童子,爬进了大丫子的被窝里……
爱情的果实是甜蜜的,婚后小四川成了一个只有三个班的小学校长。
小四川陶醉于这种有爱相随,有朗朗书声,有山有水,别具隐士风味的生活。
看到小四川的幸福状态,大丫子也放下了心里的亏欠感。依偎在爱人怀里。
天高云淡,百鸟争鸣,群山有了绿意,银杏树也吐露着嫩芽,她觉得景色时那么美。美的令人心醉。
一个中午,放学的铃声敲响了,小四川收好教案,正准备回家吃午饭,乡里的邮差来了。
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穿着一身浅绿色的军装,一辆绿色的载重自行车停在校园里,孩子们好奇上前去打量这个稀罕物。两个绿色的邮包,挎在自行车的后面,里面装满了信件和报纸。
邮差一边在仔细的翻找着信件,一边问道:“金校长,谁是金校长,有你的信。”
“我就是。”小四川闻声走了过去,“哟,换人了,连行头都换了,这辆车可是个好东西呀!”他对邮差说道。
邮差说:“以前送信的是我的爸爸,现在年纪大了,学不会这新鲜玩意,就退休了,我接他的班,这行头是上面配的,干我们这行,成天东奔西跑,没有这个玩意,光靠一双脚哪行啊。”说着递过一封信给小四川。
原来的老邮差可是大丫子的熟人,小四川的多次来信都是老邮差负责送来的,小大丫不止一次的向小四川讲起,说老邮差频繁的替大丫子送信,总是半开玩笑的抱怨说把他的那双老腿都累断了,老邮差见大丫子笑得很灿烂,还假装很正经的对大丫子说:“你收信就笑,我送信可要哭了,到时可别忘记我的喜糖啊。”小四川听了,笑得前仆后仰,肚子都抽筋了。可惜这个鸿雁传书的大功臣小四川一面也没有见上就退休了。喜糖也没有吃上。小四川的心里涌出对这个邮差儿子的感激之意。
“说的也是,谢谢你啊!”小四川一边谢谢邮差一边伸手过去接信,“你爸爸可好了!”
“不用谢,都是吃这碗饭的。”新邮差笑着答道。
一看信封是从武汉黄皮寄来的,虽然字体不熟,但想都不用想,这信一定是姐姐姐夫写来的,小四川就拿着信边看边往家里走。
回到家大丫子和妈妈正在做饭,小四川就对大丫子说:“丫子,我姐姐来信了,她说她们家里的新房子建成了,准备暑假请客,让我们一家人都过去热闹热闹。”
“好啊,我早就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把我妈妈弄到大医院去检查一下,这次正好,让我们全家一起去武汉见见世面。”大丫子满心欢喜的说道。
贾氏听到了说:“还是你们去吧,人家请客是大喜事,你说让我我去检查身体,那算什么事呀!再说,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检查的,我早就习惯这样了,上天让我做男人挺好的。”
“妈,都什么年月了,你还迷信这个呀”大丫子劝慰母亲道。
“就是呀,这请客归请客,检查归检查,完全是两码事呀”小四川也赞成大丫子的想法。
“妈,你就听我一次吧,你就当是去走亲戚还不成吗?我做卫生员做了快两年了,我虽然还算不上医生,但我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我觉得你变成男人绝对是一种病态,你就别再说什么老天老天的了。”大丫子央求母亲道。
贾氏沉默着,小四川又说话了:“妈,丫子说的对,你就当跟我们一起去武汉玩一趟呗,顺便到武汉的大医院里检查一下。”
“我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了,早就习惯了,再让我去检查,万一又把我变成一个女人,那别人还不笑话死。”贾氏为难的说道。
大丫子说:“你本来就是个女人,有什么好笑的,有病就医病,没病就更好,你就不怕到时孙子出来了,不知道喊爷爷还是喊奶奶吧。”
听到说孙子,一下就戳到了贾氏的软肋,她的心疼了起来,没有马上答应女儿,而是沉默了起来。
“妈,这次机会多难的呀,你就个陪我们一起去一趟吧”大丫子继续央求母亲。
“那好吧,到时我跟你们去就是了。”贾氏这回真的松口了。
暑假到了,大丫子安排好药品的事,就和小四川,妈妈一起来到雷公小四川的老家,在那里歇了一晚上,又和小四川的父母,大哥,二哥一起,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前往武汉黄陂。
他们步行来到安陆府河岸边,那里有个陨水码头,准备乘竹筏顺江而下去武汉,这是当时人们去武汉的捷径,俗称:下汉口。这也是贾氏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走水路,她感到有点新奇和紧张。
在船家的安排下,凑够了人数就准备出发了,先身穿葫芦串,然后整齐的站上了竹筏中央,船家解开固定的绳索,长竹篙用力一撑,筏子开动了,站在上面的人身子整齐的微微的朝着岸边一倾,继而又直了过来,筏子游向了江心,顺水而下。
中午时分,一筏子就到了武汉的黄皮码头。
到了岸上,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土地,贾氏顿时觉得有种安全感。放眼望去,都是一马平川,这是贾氏和大丫子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
贾氏感慨地说:“我活了半辈子了,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多的田地呢,看来独秀很有眼光,嫁到这里就是嫁到粮仓里了。”
大丫子说:“妈,你看人家这里好,人家还看您那里好呢!人家小四川的大嫂二嫂都看见他们雷公好,就都嫁过去了,人家小四川看见我们钱冲好也嫁过去了。”说完还朝小四川做了个鬼脸。
小四川说:“都嫁了,那是图别人人好才嫁的,不是说看到地方好就嫁了,那怎么没说嫁个阿猫阿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