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再次抬起头时眼中清明一片,“我也一直想这么做,与其相看两厌的互相折磨着,不如遣了她们。”
我正想要继续忏悔一番,他却突然开口,“再过几日是我娘的祭日,我带你去见见她。”说完就闭上眼睛假寐。
我见他不愿多谈,只好闭嘴。
后来才知道他的几日就是十日,白持在床上休息了两日就下床活动,四处奔走忙生意,我几次劝说无果,最后只得由着他。
这日,外间下着倾盆大雨,白持还未回来,我随手从抽屉里翻出一盒胭脂,这是出走的那日在集市上买的,我很少化妆,几乎不曾用过胭脂,那日只是看见这盒子精致,就买下来了。
古旧的质地上画着两朵鲜艳的红梅,红得几欲滴血,一明一暗,一雅一俗,矛盾而又融洽的融合成一副冬梅图,却是我喜欢的样式。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上面雕刻的脉络,心思渐渐飘远。
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觉间天色已暗,室内漆黑一片,我揉揉酸痛的脖颈,正欲起身点灯。
只是浑身一阵虚软,没有半点力气。
看着漆黑的四周,我暗叫不好,连忙喊红桃的名字,却半天不见回音,这才想到红桃今日不适,在下人住处休息,那里与这个地方相距很远。
手不自觉得摸向腰间,见匕首仍在,这才放下心来。又想到手中的胭脂,慌忙中打开,用手抓取了一大把粘稠的粉末往脸上抹去……
“哧”一阵刺目的光亮打破了黑暗,烛火下一个蒙面男子静默的站在那里,眼睛大睁的看着我,一只手还死命的指着我。
我来不及思考他为何如此怪异,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匕首,双眼警惕的盯着他。
他呆愣了半分钟,然后叫道:“去把脸洗干净!”
我这才想到我刚才涂抹的胭脂,现在也不知是一副什么鬼样子,我微微一笑,十分有礼貌的说道:“好。”
然后温顺的向门口走去……
腰间的右手没有半分的松懈,浑身的肌肉紧绷,生怕身后的人有所动作,一步步,门口越来越近,每靠近一步,我心中的欣喜扩大一分,却又更加的紧张。
就在我即将靠近门的时候,他突然喝道:“回来!”
我心中一惊,不仅没有听他的话反而迈开步子向外跑,手才伸向门栓,身体被人点了一下,接着就动弹不得。
我顿时哀怨万分,果然不能高兴早了,否则乐极生悲。
“呵呵,你不是让我洗脸吗?”我僵笑着说着,心却如同打鼓一般,咚咚的跳个不停,隔得近些,我才发现门已经被拴死了,就算刚才他没有点我的穴道,我也未必能走出去。
想到这里,无力感更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几乎要哭出来。
身后的人慢慢的靠近,我全身发寒,心渐渐沉到谷底,就在我绝望到极点的时候,身上又被点了一下,又能活动了。
“转过身来。”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慢慢的转过身,结果又看见他满脸抽搐,这下我不得不怀疑刚才的杰作太过雷人。
也不知他从哪里掏出一个帕子,扔给我,不耐的命令道:“擦了。”
我接过帕子,却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人眼神一变,目光渐渐的下移,最后在我的身下留离,我心中暗骂下流,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装无知,如同小孩子般盯着他,等待他的答案,完全无视他眼中赤裸裸的淫邪。
他大概很无语,正要将手伸向我,却不期然的看到我的脸,顿时僵在那里。
我心中叹息,这采花贼的品位真是有够高的。
那手又动了,却是一把扯下我手中的帕子,然后迅速的用帕子盖住我的脸,死命的在上面搓来搓去。
脸被揉得生疼,嘴中也被揉进了不少的胭脂,味道实在难吃极了,想要挣扎却被他按得动弹不得,我心中不知已经骂了他多少遍了。
擦了几遍他都不满意,动作也越发的粗鲁,简直要将我的脸擦破皮,见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我的脸上,右手慢慢的下移。
接着手上一使劲力,便听到利器破肉的声音。
脸上的力道顿时消逝,眼前又恢复了光明,昏黄的烛火下,那人蹲在地上,大骇的看着我,胸口赫然插着一把镶金匕首,鲜血顺着上面熟悉的纹路汩汩流下,空气中散发的浓浓的血腥味。
那眼神几乎要将我大卸八块,我很想说对不起,可是又无从说起,许久之后他再次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的直了身子,一手捂着胸口,破窗而出。
我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外间便传来惊骇的打斗声,接着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什么人?”我警惕的问道。
“是我。”
听到是白持,我心中一喜,手忙脚乱的将门打开,便见他浑身湿透的站在门口,手中还拿着一把长剑。
“你身上都湿了,快点进来换衣服。”我见他半天没有动作,只是愣愣的盯着我,于是让开一条路提醒道。
他哦了一声,慢慢的走了进来,目光却一直盯着我,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再次回头看看我。
那怪异的表情令我恍然想到现在的模样,顿时又羞又怒,却见他依旧没有去换衣服,只是不远不近的看着我,虽极力隐忍,可是嘴角那抹可疑的笑意依旧有迹可循。
“你……”我大骇,连忙背过身。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身后传来振聋发聩的爆笑。
我先是咬牙切齿,又气又恨,接着也跟着无声的傻笑。
最后还是白持让一个小厮去打了盆水,我这才将脸上的胭脂洗尽。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勇气看自己的脸。
转眼间又是一个中秋,我坐在窗前,看着天空上的那轮似是用圆规画出的满月,慢慢的想起父亲、母亲的模样,父亲看着我一如往昔的宠溺,任我要什么,总是竭尽所能的满足我,然后看着笑靥如花的我,渐渐的扬起嘴角,舒展了眉头。母亲似乎对我总是冷漠,却在我转身的瞬间,剪水双瞳中泛起足以柔化冬雪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