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父亲再为我有一丝一毫的担忧。
“快点啊。”胡杨再次催了一声,然后向马车走去。
“父亲”看着她的身影远去,我这才收回视线,看着父亲,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对我说过,我们相依为命。”
父亲点点头,并不言语,他或许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这句话,我现在也对父亲说,我会回来的,上天入地定会见到你。”我说得斩钉截铁,声音有如金石,铮铮作响,说完后,不再看向父亲,跨上草原,头也不回的离去。
或许我知道,即便父亲不在,我也未必有勇气追随他。
只是,此刻我不希望他知道我的真实想法,我希望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都三思而后行,务必要保全自己的性命。
“怎么呢?想家啦?”王解不知什么时候落后了,他驱马靠近草原,嬉笑着问道。
我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然后微低着头,嘴角轻笑,“没有。”
他见我不愿多说,乖乖的闭嘴,却并未走开,只是不快不慢的跟着草原,偶尔若有所思的看我一眼。
我漫不经心的坐在草原上,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赏给他。
突然,我眼神一闪,有陌生的气息悄然靠近,坐下的草原也开始躁动不安,不停的刨着蹄子,就是不前进。
茫茫的草原,依旧看不见边际,除了青草还是青草,一马平川,没有任何的掩藏地,我拉住缰绳,双眼漠然的打量四周,状似不经意,心底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只是片刻间,仪仗队的周围就围满了手持白刃的黑衣人,将我们围得水泄不通,胆小的侍女开始尖叫起来,马儿更加躁动,发出阵阵嘶鸣声,随从的侍卫纷纷拔出了兵器,摆好了迎战的姿势,双方人数相差无比,就那么一前一后的对峙着。
“嘘……”一声响彻云霄的口哨,如同一根燃着的导火线,霍然点燃了打斗的硝烟。
顿时喊杀震天,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黑衣人的实力显然不容小觑,随从的侍卫也是精挑细选的好手,双方僵持不下,各自损失惨烈。
黑衣人的目的显然是马车中的也宁,可是侍卫宁死不屈,将马车牢牢的护在中间,让黑衣人难以接近。
“嘘……”又是一声哨声,比之前那么微弱、却更为绵长悠远。
原本浴血奋斗的黑衣人突然集结起来,霍然消失,一来一去,井然有序。
草原再次恢复了平静。
侍卫们清点了人数,然后向王解报备,刚才那一战,死了三分之二的人,还有十个人负了伤。
队伍在缓慢的前行着,这场刺杀折磨的不仅是人的身体,更可怕的是人的心灵。
又是一个夜晚,一有哨声响起,就会有黑衣人从天而降,接着又是一场厮杀,打斗虽不若之前的那一次惨烈,却总是在下一次哨声响起,发现侍卫中又有几人伤亡。
一次有一次。
剩下的人个个人心惶惶,朝不保夕,整个仪仗队笼罩在死亡的恐怖中。
刚开始还泰然自若、时不时嬉笑的王解此刻也紧抿了嘴唇,双眼冷然的注视着前方,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偶尔也宁也会过来哭诉几下,刚开始的时候他还颇有耐心的安慰,到后来只要说也宁公主来了,他就说在忙,踩都不睬她。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曾经几次也宁还哭着说自己不嫁了,要回卑优,都被王解轻轻一瞪,给抵回去了,之后也宁干脆沉寂了,如同一个坏掉的布娃娃,了无生气的任由身边的人折腾。
茫茫大草原,终于在半个月后,侍卫中有人兴奋的叫道,“城楼!”
然后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见到了城楼就等于出了这片茫茫草原,就等于进入了天朝的保护范围,终于可以生命无虞了。
那天晚上,最后一批黑衣人的进攻,出奇的,只死了一个人,所有的侍卫义愤填膺,拼死反抗,黑衣人没有得到半分便宜,终于在哨声响起的时候,灰溜溜的离开。
这场无休无止的刺杀这才落下了帷幕。
“雁北关”我喃喃的重复着,想到过往种种,心思千回百转。
“怎么样?宏伟吧?”王解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笑嘻嘻的炫耀道。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欣赏这座城墙。
见我还是老样子,他也不恼,走到城楼下,然后高呼一声,“礼部侍郎王解奉命迎娶太子侧妃,开城门。”
他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有种令人自觉臣服信任的气息。
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站在城楼上向下看了眼,然后冲身边的牙将说了什么,接着身边的牙将往下跑去,大门随之打开,发出阵阵开山劈地的沉沉响声。
一群人随后进去,我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离开的时候再次回看了城楼上的那个将军一眼,目光清冷漠然,宛如穿过了千山万水。
他不是杨骆宾。
就算他是又能怎么样,想到这里,我突然又笑了,只是单纯的笑,不染一丝一毫的杂质。
“你要去哪里?”王解惊叫出声,表情夸张得像个孩子,将他进退得体,张弛有度的礼部侍郎形象全丢了。
我很想白他一眼,但觉得我不该为了他赔上面子,于是很无语的叹了口气。
“我说认真的,你到底想去哪里?”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严肃,紧紧的盯着我看,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不去哪里,只是不想立刻去京城,或许以后会去的,那时候我会去找你。”我浅笑着回答,看起来像是敷衍,但其实是我的真实想法。
对于王解,我虽不清楚他究竟几斤几两,有何目的,但是从心底里已经开始认同他并无恶意,否则穿过茫茫草原的时候,我也就不会暗中帮助他。正是由于这样,我并不想在对他撒谎,虽然我已经熟悉了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