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摇头吗？”我依旧不看他，双手抱着茶杯，佯装喝水。
“刚才明明有。”他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猛然上前拉下我的手，将脸靠近我，一定要我看他。
我霍然站起，他没有料到我突然的动作，被掀翻在地，我却不在看他，将杯子让炕边的桌上一放，然后掀帘走出，从前到后，一个字都没有说，也没有回头看他。
径直走出帐篷后面的马棚，从那里牵出草原，轻轻的拍了拍它的头，然后利落的跳上马背，疾驰而去。
再次见到王解是三天后，卑优已经决定让也宁公主去和亲，嫁给天朝太子萧乾为侧妃，整个草原上的人都在忙着给也宁被嫁妆，草原呈现出一派喜气。
“你不知羞耻，败坏草原风气。”之和可汗狠狠的拍了一下身前的木桌，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想要争辩，想要解释什么都没有发生，却看见满座文武几乎都有异样的眼光看我，有的还指指点点，摇头叹气，不少人看向父亲的眼光也那么刺目。
众口铄金，我颓然的发现解释毫无用途，那些人道貌岸然的人根本就不听解释，他们要的不过是饭后的谈资，抬高自己的反例。
父亲大概也是知道，所以一直都默默不语吧。
“鲜于，你说该如何处置？”之和见我不说话，于是看向旁边的左贤王，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可汗，牧野她罔顾天朝和亲的使命，竟敢做出这点让草原蒙羞的事情，理应重惩，以振国法。”鲜于这话说得义正言辞，义愤填膺，很快得到了周边官员的附和。
“是啊是啊……”
“左贤王言之有理。”
“太不像话了。”
“牧野将军，你看呢？”之和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父亲问道，那语气明显的咄咄逼人，让人透不过气来。
“但凭可汗处罚，只是希望可汗念在静月还小的份上，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一向高大威猛，威严如山的父亲此刻低声下气的跪在地上，声声哀求对我从轻处罚。
我眼中一热，鼻腔酸涩，不是为我，却是为父亲，此刻他舍了尊严，丢了面子，却是为了我。
“鲜于，你说怎么办？”之和似乎也有些动容，转头看向纹丝不动的鲜于，问道。
“可汗，国事为重，如是轻判了牧野，天朝太子该如何作想，定是以为我们故意给他难堪，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干戈。”
“那你说怎么办？”之和头疼的揉揉太阳穴，有些疲惫的问道。
“以臣愚见，该送往伊森。”
“这……”之和为难的看向满朝文武。
这时父亲突然叫道，他的声音分外急切，隐含着浓浓的担忧，“万万不可，请可汗三思。”
我却在纳闷，伊森是什么地方，为何从未听过。
“我也认为不妥。”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诧异的回过头，发现王解刚从帐篷外进来，身上的披肩尚未来得及去除，他的声音虽平缓，却带着细细的喘息，似乎走得过急切，经过我的时候，他冲我眨了下眼睛，然后若无其事对之和行礼。
“王大人为何觉得不妥？”之和似乎对王解很尊敬，见到他立马让人搬来张凳子，然后虚心认真的问道。
王解轻笑了一下，又变成了千年狐妖，笑得狡诈，让人摸不着边，“当初太子向牧野小姐求亲，也是听说牧野小姐长得一双极为漂亮的蓝眼睛，临行的时候千嘱咐万嘱咐，吩咐我务必要带牧野小姐，他想看看蓝眼睛是何模样。”
“这……”之和可汗再次为难了。
“可汗请放心，也宁公主的地位不会受到威胁的，太子殿下只是太过好奇她的眼睛罢了，若是可汗不放心，可以先让我带她回去复命，殿下见过之后，就送她去伊森。”王解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可汗连连点头，“王大人说哪里话呢，你做事我怎么不放心。”
鲜于虽有不满，却不敢造次，现在天朝国势今非昔比，让周边的部落颇为忌惮，天朝的官员不能得罪，何况是太子殿下。
见无人提出异议，之和和王解又开始谈天说地，聊得不亦说乎。
这件事就在王解的三言两语下解决了，事后我才知道伊森，那是卑优驻扎军队的地方，卑优女人犯了大错，通常会送到那里充军妓，那里，是女人的噩梦。
气势磅礴的仪仗队，锣鼓喧天，满目都是喜庆的红，极尽奢华，又极尽张扬，今天，也宁公主出嫁了。
现在想想，若不是她那么想嫁给萧乾，也就不会和鲜于勾结，更不会毁我清誉，力帆不会死，父亲也不会如此难堪……
不过，我却一点都不记恨她，若不是她，此番和亲的人将是我，且不说我惧怕萧乾，这一路走来必定如履薄冰，但凡有点眼力都可看出萧乾中意的是安琪儿，和亲不过是个幌子，若是占据他妃嫔的位子，指不定会怎么对待我。
或许这也是父亲和王解并不急于解释的原因吧。
看着马车中异常兴奋的也宁，我突然很同情她。
“路上当心些。”父亲将一个包裹递给我，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不舍的伤情。
“我知道。”心中难受，却不敢表现出来，强颜欢笑的点点头。
“我已经和王解交代清楚了，一路上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到了天朝，人生地不熟的，一定要注意安全。”
“若是遇到困难，一定要去找王解，他会帮助你的。”
“天冷注意多穿的衣服。”
一向寡言少语的父亲此刻罗嗦得有如七旬老妇，喋喋不休的交代着，我听着听着，拼命的点头，没有一丝的厌烦，心却在慢慢的纠紧，越来越难受。
“公主让你快点，不要错过了吉时。”也宁的侍女胡杨过来催促道，满脸的不耐。
“我马上就去。”尽管她的态度趾高气扬，傲慢得欠扁，我却依然冲她笑道，和善的近乎低声下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