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外,一个破败的山岭林木稀疏,几簇青草散落分布,漏出一道道裸露的黑色贫土,这个山岭刚从大火中恢复不久。
月澜仙子依偎在青石旁,大口咳血,身体也是一阵摇晃。自燃道花虽然被玉镯自保之力强行阻断,但那种反噬却让她受伤极重。她手扶青石,稍稍稳定伤体。死中求生,也是让她心中冷静下来,她心中思量着,章族一心要得到自己的玲珑道心,绝不会放过自己。而那个章天锡又是手段深不可测。“看来先把星儿藏匿起来,希望他能逃过一劫。”
月澜仙子心中打定主意,她是准备以身为诱饵,给万星留下一线生机。
月澜仙子取下手镯,望着玉镯一阵失神,玉指轻轻抚着,喃喃自语:“星儿,娘亲不能陪你了,以后你会想起娘亲来的对吗?峰哥,你回来要给澜儿亲手刻一个墓碑啊,碑文就写苍峰之妻。”说着,两行热泪便缓缓滴落下来。
一阵山风吹过,月澜仙子衣服凌乱起来,青衣上点点血迹渗出,使得整件衣服都贴在她的身上。又是一道劲风,月澜仙子整个人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山风所致。
“峰哥我真的好怕死啊,会不会很疼。”月澜仙子抬头望了望天际,那里澄明通透,蔚蓝依旧。“再也见不到你了峰哥。”
月澜仙子努力的撑起身体,很是艰难的挥动玉手,在地上设下一个禁制。“星儿,你一定会逢凶化吉的,要记得娘亲呦。就算以后长大了娶了亲,也不能忘。”说着月澜仙子一指点向胸口,一团光华徐徐而出,最终没入玉镯之中。光华出体,月澜仙子又吐出几口血来,全身皆被染成了血红。
看着绿色光华隐没,月澜仙子拭了拭眼泪,露出会心一笑,“就当娘亲以后陪着你了。”
光华几度闪烁,最终进入玉镯内那个小人的胸口。殊不知,玉镯内的小人早已醒来。而此时却已是哭的撕心裂肺。“娘亲,娘亲。不要丢下星儿。”
月澜仙子望着玉镯呆愣许久,就在她想要将玉镯放到禁制之中,这时远处一道身影急速赶来。月澜仙子先是心生警惕,手心中暗自运起道术。当她运极目力远远看去,来者竟是苍顾。
未几,苍顾来到山岭,此时苍顾整个人苍老了许多,身子也跟着越加佝偻。衣衫残破,全身上下都沾染着斑驳血迹。刚才那场打斗显然对他有着极大的创伤。
苍顾落下岭来,看到重伤的月澜仙子关切道:“月澜,伤势如何?方才打斗中便是看到开天裂地的爆炸,猜想是你遇到危险。便杀退众敌,寻迹而来。”
月澜仙子很是感激这个忠厚的老人,她心知老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为她母子博出一条生路。感激之中,一个想法越于心头,于是月澜仙子说道:“顾叔忧心了。事情紧急,在这里月澜要再劳烦顾叔一件事情。章族目的,便是我的那颗玲珑道心。若得不到章族定然不会罢休,所以星儿就托付给顾叔了。希望顾叔找到峰哥,将星儿带回。”然后月澜仙子将玉镯递给苍顾。
“这”苍顾听罢呆愣当场,他知道月澜仙子的意思。月澜仙子这是一心求死,来拖延时间。不觉之间几滴老泪自一双浑浊的老眼中流出,他声声呜咽“神子,老奴辜负了你的重托,对不住你啊。”
“顾叔,你没有辜负神子。星儿才是最要紧的不是嘛。”月澜仙子一展笑颜,“保护好他,顾叔,月澜走了。”说罢御空而去,片刻之间一道单薄的倩影消失在山林之中。
“仙子好走,老奴拼死也要护卫小神子的安危。”苍顾望着月澜仙子离去的方向一时老泪纵横。他是看着苍族这几代年轻人的成长,而苍峰更是如同他的子赐一般,现在胸口如同堆积了千斤巨石,闷塞的难受。
未几,苍顾拖着身子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去,一路前行,却未曾遇到搜寻之人。许久之后,一道令人心悸的爆炸声在远远的天际再次响起。那是月澜仙子自燃道花,用生命与道行在人间留下的最后叹息,一代天之骄女自此落幕。
爆炸的上空,章族一行人怔怔出神。还有这几人失去了半边身子,显然未能及时从爆炸中逃生。
“真他娘晦气,什么都没得到,还折损了几个兄弟。”有人不禁怒骂起来。身边的一个人摇了摇骂出口的那人衣袖,然后指了指面色乌青的章天锡。怒骂之人顿时封住嘴来,深深把头埋低,大气也不敢喘。
“好了,尚有一个老奴逃脱,还带着这女人的孩子。并且有一个宝物应该在那老奴身上。下令追杀下去,谁若是替我得到那件宝物,便是下一任族长。”大长老寒着脸冷声说道。月澜仙子的决绝出乎他的预料,这使得他怒火中烧,不过片刻之后他冷静下来,现在他已经把目标放到那件宝物之上。“有一件玄宝在手,便是无法踏出那一步又当如何。”
苍北道中路一座漂浮大陆屹立云端之上,大陆下方是一座恢宏的阵台,阵台上玄光浮动支撑着云上陆地。大陆方圆上百里,有一座城镇平铺在此。城中房屋鳞次栉比,街道上亦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大陆名叫延风,传说是一位大人物炼化了九座大山,然后布下阵法悬浮于此用以接待来往路人。延风是苍北道上最后一座关塞,延风以后,便是苍北道深处,那里荒芜枯寂,万里无人。有道是延风前望三百关。离开延风往前而去,便是繁华鼎盛的苍北道。
街道上一老一小,隐身在来往人群。不过细心之人倒也能看出两人异常。老者脚盘不稳,身形晃动,显然受了颇为严重的伤势。而小人则低头不语,木讷之极,像极了被老人提来提去的木偶。这一老一小正是自柳村逃出的苍顾和万星。
那一日两人自柳村逃离,又有章族之人纠缠不休。一路以来苍顾大小战斗不下十场,每每险象环生,还是苍顾接着多年行走的经验才艰难逃出追杀。苍顾想到到了苍北道接待之所,章族之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出手,所以到了延风,苍顾才敢将万星自玉镯之中放出。
看着万星低头不语,苍顾心疼不已,这哪里还是那个缠着他讲故事见闻的活泼灵童。几日前刚入延风之时的场景苍顾久久难忘。他想好了千种理由去欺瞒万星苍峰和月澜仙子的下落。然而小万星刚出玉镯之时双目噙着泪,一双大眼睛早已红肿。而瓷娃娃般的玉脸上结着厚厚的泪渍,小脸也是生出几块干皮。他双目无神的问道:“苍顾爷爷,娘亲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啊。”然后就再无言语。
苍顾心塞,因为再说什么已是无用,他无法去欺骗这样一个心若死灰的孩子。他也再难挽一个破碎的心灵。而这个孩子也早已泪干。
苍顾收起悲伤的情绪,领着小万星走向茶馆。他希望通过一些新奇的事务来吸引小万星的注意,然而万星依旧如提线木偶。
两人进入茶馆,找到一处靠窗的桌椅坐下,苍顾不停地说着好话开到万星。小万星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犹如未曾听到一般。知道苍顾说道:“星儿,等回到族内就可以见到你父亲了。”这是万星空洞的眼神才恢复了一丝神采。他喃喃自语道“父亲”。之后又是低下了头
“哎”苍顾叹了口气,无力地举起茶杯,一口饮下。
小店颇为热闹,来来往往客源不绝。店内酒桌上的客人也是形形色色。有****着臂膀的汉子,大口喝着烈酒,腰里挎着长刀,令人忌惮不已。也有青衫儒生,摇着一把白纸扇,很是风度翩翩。一桌上客人三三两两,相互交谈,不少奇闻奇事。
其中一桌汉子喧闹不已,四个大汉举杯狂饮,然后又扯东扯西,带着酒气。其中一个人一个汉子面颊黑红,摇晃着站起说道:“你们吹牛逼,我给你们说个大事。听一个大人说道,说道……呃。”汉子已然言语不清,说话间还打了个酒嗝。
“说什么了,你倒是说呀。”其他三个汉子催促。
“说道,说道。成瑶苍族覆灭了。”